松岭区的劲松镇是电影拍摄的取景地之一,距离金马饭店大概一小时的车程。
一大早,陈景筠就应导演要求前往了拍摄场地。到达目的地下了车后,就被余笙的助理罗孝良带着进了一个木屋。
因电影拍摄需求,摄制组百分百还原了当年知青的林场宿舍。
原木垒砌的房屋,在屋顶覆盖厚厚的棉胎用于保暖。墙上张贴着当年的催人奋进宣传画,角落放置了木工工具,还有桦树皮编的篓筐。
一张不大不小的木桌上散落摆放着《知青手册》和手写草稿纸,以及非常有年代感的搪瓷缸。床铺只是简单的一块木板用几根粗壮的树干支撑着。
为了确保劳动方式和知青生活细节的准确性,剧组专门请了一个真实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老知青作为电影顾问。许多场景都是在他的指导下进行完善的。
此时余笙正和摄影师商论着什么,微蹙着眉一副凝重的表情,罗孝良暂时没有出声打扰,陈景筠也乖乖站立一旁等候。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余笙才结束谈话。陈景筠主动上前打招呼:“导演。”
“你来了。”余笙向他介绍道:“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布,我的老搭档,我们一起合作拍摄完成多部电影了。”
周布这个名字陈景筠有所耳闻,他是余笙的御用摄影师。他们的第一次合作,余笙靠着《青苔与碑文》拿下了戛纳最佳导演,而周布也斩获了那届的金摄影机奖。自此,两人并开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周布在余笙电影中运用到极致的自然光美学也成为了他电影的一种视觉标签。
陈景筠与他握手,“你好,久仰大名。”
“你好。”周布第一次见到陈景筠,近距离打量了下,打趣道:“后生可畏啊,你是我见过的余笙所有男主中最年轻的了。”
陈景筠谦逊道:“承蒙导演赏识。”
余笙询问一旁的罗孝良:“赵予怀是今天到吗?”
“是的。”罗孝良确认了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大概今天下午一点到酒店。”
余笙道:“嗯,等他到酒店,就让司机接他过来,一起试场戏看看。”
罗孝良:“好的。”
余笙又对陈景筠说道:“剧组请了一个专业伐木工人,这几天你就跟着他学习一些工具的使用。我希望电影开拍那天,看不出你是个生手。”
“好的,导演。”
余笙嘱咐道:“不过还是以安全为主。”
许松青是个林场伐木工,可陈景筠却从来干过这种事,秉持着好学的心态,他充满干劲地跟着师傅学了起来。
赵予怀刚到酒店放下行李,就被通知要赶往剧组片场。等到的时候,就见到陈景筠拿着一把斧头在劈一个木桩,看起来很不熟练,每次斧头劈下都不在一个地方,看得师傅在一旁干着急。
砍了没一会儿,陈景筠就感觉浑身热得不行,甚至想把外套都脱了。他手撑着斧柄稍作休息,抬眼却见赵予怀站在不远处。
两人目光对视,陈景筠主动开口想打招呼,“哎,你......”话音未落,赵予怀却错开视线径自离去,留半句招呼生生咽回喉头。
被无视了的陈景筠嗤笑一声,“得,又热脸贴冷屁股。”
他高举斧子对准木桩狠狠一劈,斧刃楔入木桩的瞬间,原本纹丝不动的老树根竟绽开道裂痕。
将这木桩想象成讨人厌的赵予怀,陈景筠砍得都有劲了,细碎木刺像迸溅的星子四射乱飞。直到罗孝良出来找他说余笙让他过去一趟,他才堪堪停下。
陈景筠又进了木屋,看到站在导演旁边的赵予怀,他目不斜视,无视了他的存在,对余笙说:“导演,你找我。”
“嗯。”余笙道:“正好你们两人都在了,不如就来试场戏看看。”
说罢余笙将剧本随手一翻,“就试这场吧。”
余笙将剧本内容当众读了出来,在场的众人包括余笙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页的剧本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许松青和陈牧冬情难自禁,深情拥吻。
不是,这上来就玩这么大?!电影还没开拍呢,好歹给他个心理建设的过程啊!陈景筠内心在山崩地裂但却面不改色,他偷瞟赵予怀的反应,本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到尴尬无措,却也是面如平湖,令人捉摸不透。
余笙笑道:“我可真是随手一翻,天意如此,那就来吧。”
余笙对演员的要求高,如果不能达到他的要求,不惜成本中途换演员的事也不是没有,所以这次的试戏至关重要。
陈景筠和赵予怀坐在床榻边,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正式开始前,赵予怀突然握住了陈景筠放在床榻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陈景筠不明所以,好奇地眼神望向他。
赵予怀向他使了眼色,陈景筠看懂了眼中的威胁,像是在说:别给老子拖后腿。
陈景筠于是也回敬他一个眼神:谁拖谁后腿还不一定呢。
余笙站在周布身后,看了眼摄像机显示屏中的两人,说道:“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陈景筠咽了咽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赵予怀的脸,实在有些难以下嘴,他的内心在叫嚣着抗拒,暂且不论他和赵予怀不甚友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的关系,他这辈子还从没亲过男人,还要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亲热!
片场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陈景筠深吸一口气,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专业,要专业!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只是演戏,是工作,镜头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作为一个演员,就该有职业素养。
陈景筠快速做好心理建设,眼睛一闭,心一横。再睁开眼时,嘴唇上猝不及防传来了温润柔软的触感。
霎时,陈景筠一阵激灵,鸡皮疙头从头到脚爬满了全身,他睁大眼,表现出的慌乱无所适从是许松青该有的反应,也是陈景筠本人真实的反应。
余笙没叫停,两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亲吻。
赵予怀见陈景筠还呆愣楞的不做反应,顺势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巴。轻微的疼痛感让陈景筠发懵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是在导演的审视下试戏,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开始回应亲吻。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彼此之前呼吸缠绕,暧昧的水渍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好,停。”不知过了多久,余笙终于开口喊停。
陈景筠和赵予怀两人像是触电般的立即分开,并且如出一辙地低头擦拭自己的刚被对方蹂躏的嘴唇。
余笙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场戏是两人情感压抑后的爆发,我需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开始多些试探,小心翼翼,再到情难自禁,激烈拥吻,最后是两人心意互通的喟叹满足,”
“我们再来一次。”
听取了导演的建议后,两人重振旗鼓,颇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为艺术献身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予怀在导演喊开始后,先是缓缓靠近了陈景筠,近在眉睫时,赵予怀看见对方瞳孔里映着完整的自己。随后他眼神往下,看向了那双柔软的唇瓣。复又抬眼,重新看进陈景筠的眼睛里。
颤动的睫毛泄露了此刻赵予怀的紧张情绪,他低头轻覆在陈景筠的双唇上,轻轻触碰后又马上退开。见陈景筠没有表现出厌恶情绪,又鼓足勇气再次亲了上去。
这次他没有再退开,他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在等着陈景筠的回应。
而陈景筠在理解了导演的需求后,也从一开始的错愕到接受再到主动回应,渐渐的将主导权控制在自己手里,一手按着赵予怀后脑勺,一手捧脸,辗转缠绵亲吻。
两人分开时,唇齿之前还有一根银丝粘连着。赵予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胸口微微起伏,脸庞一抹红晕,眼睛却亮晶晶的,灿若星河。
陈景筠看得一愣,随即想到还在戏中,与他相视一笑,再次将他拥抱入怀。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导演没喊停,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周布出声道:“那...那个,可以了。”
赵予怀立马出戏,挣脱了陈景筠的怀抱,暧昧旖旎的气氛顿时消散。
两人还等着导演对他们表演的点评审判,可这屋里哪还有余笙的身影。
陈景筠问道:“导演人呢?”
周布:“他走了。”
他们竟然投入到连余笙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不说一声就走了,是不是对他们的表演不满意?
看出陈景筠和赵予怀脸上的忐忑,周布安慰道:“表演很投入,很不错。导演看起来也很满意,我看他是笑着离开的。”
陈景筠如释重负,总算没有白豁出去一把。转过脸却看到赵予怀脸色铁青,淬了毒的眼刀子“嗖嗖嗖”往他身上射,悬在唇角的笑意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他摸了摸鼻子,开始东张西望回避眼神。
在他看来,赵予怀和他一样抗拒厌恶和他的亲热,不过陈景筠现在想通了,事已至此,顺利完成拍摄才是最重要的,不就和男人亲个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