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师妹的黑化修仙手札 第62章 忘争

玄灵宗

迎宵峰侧殿

红漆斑驳的桌边，几道身影围坐。主位的闻鹊下颌紧绷，素色道袍依旧一丝不苟，她的双眼亮的惊人，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十日之期已然过半，”倚坐在角落的柳渠真人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打破死寂，“师姐，仙盟步步紧逼，门下弟子在外、在极北边境屡屡遭受不公。那些与仙盟同流合污的狗腿子亦处处打压我们的坊市附庸，人心惶惶，我们还要等到计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闻鹊身上。

自渊武连同丹竹和壁娆失踪、宗门遇袭起，这场有意无意针对玄灵宗而起的冲突已经延续得太久了，他们玄灵宗门人从不畏战，却对于这般持续的忍让感到憋屈不已。

闻鹊的目光自烛光上收回，转而落到了垂眸静坐的镜斓真人身上，“等？”她轻轻重复了一边柳渠真人的话，红润的唇扬起极淡的弧度，“谁告诉诸位，本座在等？”

“师弟此前秘密查清韩家与仙盟之间的交易，而后又远赴极北寻师兄、壁娆和丹竹的踪迹，先让他来说说罢！”

镜斓真人缓缓抬眸，自胸膛呼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浊气，袖袍一甩，一个法器摔到桌上发出叮当声响。

紧接着法器像冰化水一般溶解在桌面上，突变成座座冰山的模样，正是壁娆仙子镇守的极北寒湾的地形。对于这个颇为奇特的法器其余几人见此情景亦是习以为常，小师弟向来擅长制造这些新奇的东西。

“诸位，”镜斓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每个人心头，“我抵达寒湾堡时，那里已非我人族前哨……而是一片死寂绝域。”

死寂绝域，什么意思？！闻鹊眉头瞬间骤起，众人皆是惊疑不定，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寒湾堡本身已被夷为平地，不见战斗痕迹，更像是……从内部瓦解、吞噬。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连残留的灵力波动都微弱到近乎于无。唯有极致的寒冷与虚无，仿佛那里的一切，都被彻底抹去了。”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寒湾堡后山的崖壁：“我凭借本门秘法反复感应，才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消散的空间波动痕迹。我认为是与壁娆师姐随身携带的须弥芥子舟同源。”

柳渠真人极力睁大自己发酸的眼，她左手边的昙容先生脸色更是变得无比难看。须弥芥子舟是玄灵宗世代传承的顶尖空间灵器，非到生死存亡关头绝不会动用，当初前任掌门心疼壁娆要远赴极北，孤寂无援，这才将芥子舟交予壁娆驱使。

壁娆竟被逼到了动用此物的地步，而现场却只留下了一丝即将消散的痕迹？

“还有……”镜斓语气沉重，“我在寒湾堡外围一处隐蔽的冰缝中，发现了这个。”他从一枚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抛向半空。

那半截焦黑，已经有些老花眼的闻鹊掌门，眯起双眼努力辨认才依稀能辨出那是何物。

漂浮在众人面前的是道童发髻上常用的清心玉簪，如今却只剩半截，而半截玉簪上还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点点血迹，残留着微弱的冰灵根术法，正是壁娆一脉仅有的两个徒弟所有的气息。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壁娆师妹座下道童，清露。她……”

“师弟且慢！等我片刻！”通红着双眼的柳渠真君打断了镜斓的未尽之语，她飞快地掐了个传音术，去信要查清露的弟子命牌。闻鹊等人并未阻止她的动作，众人都耐心等待着，万一呢？

柳渠真人默默凝视那半根断簪，闭上双眼，忽而想起清露那个孩子。那时她还在人间游历，为渡心魔劫扮作一个游医，路过一个发了疫病的村子，捡到当时与家人阴阳两隔、独自埋葬幼弟的清露。

她将那孩子带回，后来看着清露拜入壁娆门下。哪怕因资质平平不是亲传，只是道童，可壁娆向来亲和，她也是为那孩子高兴的。

不过片刻，消息便传回柳渠真人手中，她抬首掩饰不知从何而起的泪意，涩然开口：“清露，已身死道消。”

结局早就是定数了，但心里有牵挂的人，宁愿信错，也不想就此接受。

镜斓真人轻叹，薄唇几番开合，终究还是要继续说完，“另一位道童清霜，不知所踪，现场未有她的陨落痕迹，但也感应不到其生息。”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字一顿：“我在清露的踪迹附近，倒是发现另一道冰系术法。其性锐利，带着兵戈杀伐之意又暗含土系特征。同我们的功法不一致，我怀疑，是仙盟十八殿中，某位精通杀伐冰系术法之人所留。”

闻鹊掌门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她那亮得惊人的眸子露出一丝笑意：“第二殿，忘争。他的寂灭寒罡，正是此等特性。”

“忘争？”昙容先生从记忆深处挖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旋即蹙眉，“此人向来深居简出，在仙盟中如同隐形，竟是念离真的爪牙？”

“未必是爪牙。”闻鹊缓缓起身，走到那冰晶图前，凝视着那缕被标记出的印记，“忘争此人性情孤拐，却不似大奸大恶之徒。当年他与渊武师兄，曾于月农海有过一面之缘，虽道不同，却也未曾交恶。他若亲自出手，寒湾堡绝不可能只是如此平静。这缕痕迹，太淡太刻意，倒像是……”

她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浅笑道：“倒像是故意留下，指引我等去查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师姐的意思是……忘争在暗中示警？”镜斓真人看向闻鹊的侧脸若有所思。

柳渠真人不解，“若真如此，他为何要冒此奇险？又为何不直接传讯？”

“因为仙盟内部，恐怕也非铁板一块。”闻鹊的声音恢复冰冷，“念离真能架空老盟主，铲除异己，自然也能让如忘争这般的人感到唇亡齿寒。他不敢明着反抗，只能以此种方式，留下线索。这或许说明，师兄和壁娆他们的失踪，背后牵扯之大，连仙盟核心都感到了不安。”

她猛地站起，衣袂翻飞：“镜斓，你带回的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一是对手内部并非无懈可击，二也告诉我们，师兄他们或许并未陨落，而是被困在了某处，连忘争都无法直接言明之地！”

希望的火苗，虽微弱，却瞬间驱散了部分阴霾。

“既如此，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柳渠真人霍然起身，“师姐，下令吧！极北之地，必须再探！就算把那片地翻过来，也要找到师兄和师妹的下落！”

闻鹊抬手，示意柳渠真人稍安勿躁：“自然要探，但不能蛮干。仙盟十日之期是明枪，暗处的黑手更需提防，镜斓。”

“在。”

“你携我手令，秘密前往后山禁地，请逸都老祖出山。逸都老祖最善隐秘诸法，由你带着老祖再潜入寒湾，务必查清师兄和师妹们的踪迹，带他们回来。”

“领命。”镜斓真人温声应道，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殿内。

“昙容。”

昙容先生轻轻拱手，示意闻鹊掌门尽管吩咐。

“宗门内部，将所有与仙盟往来过于密切或有嫌疑的弟子执事，明升暗降或者派出任务，调出宗门。”

昙容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内肃清正合他意，玄灵宗早该上下紧紧皮子了，“明白。”

“柳渠。”

柳渠真人殷切回应道：“师姐！我能做什么？”

“你亲赴西洲边境，不必进入，就在外围接应。灵越在那里，令禾他们或许也会前往。我们需要知道西洲的确切情况，也需为孩子们留一条退路。”提到许令禾和齐毓，闻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柳渠真人一口应下，兴奋地连说几个好字，她只恨不得能即刻手刃仙盟那帮刍狗，如今自然是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命令一道道发出，沉眠的巨兽开始苏醒，亮出獠牙，并将触角谨慎地伸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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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玄灵宗紧锣密鼓布置的同时，中州仙盟总坛，一座终年笼罩在冰雪意境中的偏殿内。

第二殿主忘争，从小憩中苏醒，翻身坐起。他面容普通，但胜在冷峻，如同冰塑伫立雪原。

他像是回忆起什么，不由得抬手揉了揉跳得生疼的眉心。

“玄灵宗……应该已经看到了吧。”他低声自语，幽沉的眼眸深处，闪过极淡的复杂情绪。

他想起多年前月农海深处，那个豪气干云，与他论道日夜，最终却因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的渊武道君。也想起不久之前，念离真下达那道屠尽曲林总的密令时，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野心。

“以万物为刍狗，以苍生作棋局……你的路，走错了。”忘争对着黑暗无光的虚空喃喃。

他无法公然反抗，那会给整个第二殿带来灭顶之灾。他只能以这种隐秘的方式，留下线索，希望玄灵宗能有人看懂，希望那个他曾经认可的对手，能有一线生机。

他屈指一弹，最后的一点烛光骤然熄灭，整个殿内没入深沉的黑暗。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