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师妹的黑化修仙手札 第21章 非一剑

许令禾抱膝在迷踪海边独坐，望着海平面上渐渐西垂的落日出神。

她从未考虑过原来灵力暴动会是自己的问题，摊开双手，木然盯着掌心乱蹿的雷火灵力。

想起七年前，渊武道君带她回宗门的那个下午。那时师尊对着几位仙君说，这是天道给的机缘，可现在却像咽不下咳不出的刺，生生将她卡住。

潮水漫过她的脚背，微凉的触感勾回许令禾的思绪，她下意识看向插在身旁的铁剑。

齐毓的树枝抵在咽喉时，这把剑脱手飞出去的狼狈，比她在宗门到处惹祸被训斥更让她难堪，可她一时间却没办法完全明白齐毓的话。

“小禾啊~”

“禾苗儿你愣甚么呢？”

许令禾眼皮微抬，眸中闪过不可置信，她好像听到阿迟和若虚的声音了！

幻觉？怀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她猛地转过头。

斜阳晕出的红霞洒在银滩，落在温雨迟和景若虚的脸上，他们挥着手向她狂奔，宽大的弟子袍被风吹起，扬走了许令禾心中的阴霾。

莫名的，她的委屈和不解好似有了出口，她的软弱有了可以接住的手。

几乎是瞬间，眼眶酸涩泪意盈睫，许令禾挺身跳起，飞扑进温雨迟的怀中，闷闷的声音语带颤抖：“阿迟，我好想你。”

温雨迟一愣，下意识接住许令禾，听出她语气中的颤，蹙眉轻拍许令禾的肩，嘴上嬉笑道：“怎么？没有我和若虚，你要灵丹没灵丹，要乐子没乐子啦？”

一旁的景若虚更是生怕场面不够乱，瞅一眼她那破了好几道口子的灰布短打，幽幽道：“我看是被大师兄狠揍了一通，哭鼻子咯~”

许令禾哪会饶他，从温雨迟怀中挣出，狠瞪了景若虚一眼，却败给那张挤眉弄眼的鬼脸。

温雨迟低头见许令禾光着脚，才想起她寻到的方子，从储物戒中拿出，塞进许令禾手中，她眉飞色舞道：“小禾，我在外边找到一个方子，观它上书的药用，想来对你的经脉有益。这张你拿去，我自留一份，回头便炼出来同你试试！”

许令禾捏住那张薄薄的黄纸，喉咙干涩：“谢谢你，阿迟。”

“你们怎么进来的？”齐毓的这个小试炼场可是有结界的，除了他和许令禾，旁人很难进来。

景若虚抬手，指缝落下一个长链，他挑眉笑道：“我们去寻了镜斓师叔，此物化神以下，无攻击属性的结界皆可破。”

伸手撩起长链看了几眼，许令禾恍然大悟。

镜斓真君看着清冷却总有几分顽童心性，他们去静虚峰找钱灵越的时总会顺带看望他，每次都能得个甚么小玩意儿。

“方才在山口，还遇上大师兄了。”温雨迟补充道，见许令禾杏眸微怔，忙又解释：“他倒是没说什么。”

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气，她只怕齐毓恼了温雨迟和景若虚偷溜的行径。

三人时隔半月再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围坐在燃烧的篝火旁，谈天说地，从药师峰失窃的药瓮聊到仕江镇的所见所闻。

许令禾忽而想起那日的快意楼掌柜，眉心微拧，迟疑道：“虽不知能不能问，但仕江镇的情况真这般诡异吗？”

景、温二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说，毕竟他们十几人跑了大半个月，实际上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听蓝璋真君的移交仙盟之手。

于是温雨迟耸耸肩，拨弄篝火中燃烧的枯枝：“说是自行离开的，可一应细软都在。”

夜间海风微凉，浪声幽咽，火光映衬景若虚的侧脸晦暗不明。他拍拍腿上的沙砾：“若说是有人行凶，又找不到半分可疑之处。”

许令禾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

“血都未曾见到半滴！就像凭空消失了……”景若虚抬首道，眼中火苗跃动。

他心中未尝不是疑窦丛生，太干净了，干净才可疑。

回想起返程前那夜，他被同房的常师弟鼾声所扰，一直未能入睡，隐隐听见翻墙落地的声音，是有人出去或者从外面归来，却不知是谁，所以在甲板上他才会觉得褚芫生有问题。

思及此，他余光瞥见许令禾沉思的神情，旋即不露声色地垂眼，没有说出此事。

“好了，不说这些。小禾苗，嵩原你去否？”他话锋一转，好奇问道。

“……”说起这个，许令禾顿觉头疼。

————

另一头。

齐毓出去一趟，向掌门讨了个物件便匆匆赶回。

远远就见小师妹同两个好友笑得前仰后合，鬓发散乱也顾不得。

往日那总转着坏主意的野猫眼，这会儿竟显出几分他未见过的天真。

走时见她杏眸水光欲坠，一副被雨淋透的野猫崽子模样，此刻看着，倒是他白白忧心愧疚了，齐毓轻笑。

火光里放肆大笑的她却忽然转过头，撞上他视线的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温雨迟和景若虚顺着她都视线看去，只见齐毓一袭道袍默立于暗处，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二人连忙起身拱手：“齐师兄。”

“嗯。”齐毓淡淡应声，双眸含笑扫了一眼景、温二人，“我许久未归，两位师弟师妹…”是哪个峰的？

温雨迟看了眼景若虚，笑吟吟开口道：“师兄，我是问川阁丹竹真君门下，温雨迟。”

“禀师兄，我乃云来峰亲传景若虚。”景若虚边说边偷眼瞧着齐毓，引得许令禾忍不住扶额，这剑痴怕不是想同她师兄切磋。

云来峰……弗师姐走后，鹊姨竟收了徒？

齐毓凤眸微闪，划过景若虚被篝火烘得微红的脸颊，莞尔一笑：“原来是丹竹师叔和掌门座下高徒。”

他右手一翻，掌中出现两节泛着血色的玉质白骨，威压骤现，三人皆是一惊。

“今日仓促，此物权作见面礼。”齐毓手腕轻抛，两块白骨落入景若虚和温雨迟的手中，“师妹平日里多得你们照顾，往后若有疑难，不妨来迎宵峰寻我。”

“谢过齐师兄！”温雨迟一眼便认出这是地蛟骨，蛟龙本就难寻也极其难对付，更别说生剔其骨，此等珍贵之物竟随手赠出，齐师兄好大的手比。

诛杀蛟龙，大师兄果真不堕威名！景若虚眼底灼灼发亮，小心放好蛟骨，若能将此物融进他的长风剑里……不行，不能再想了，他回去便求师尊帮忙！

他正要开口约师兄改日武场切磋，却被一脸假笑的温雨迟拽住衣角。

温雨迟瞪眼：给我消停点！

景若虚：……委屈。

“咳咳。”许令禾是真没眼看，这厮若敢说出切磋二字，她出了试炼场就给云来峰送魔臭草，熏死他！

齐毓见此情景薄唇微勾，眼中笑意渐深，只觉有趣。

温雨迟极有眼力见，适时地抬头望月：“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峰复命了。”说罢便扯着欲言又止的景若虚，踏过虚空御气离去。

那两个活宝一走，寂静的海边只余迎宵峰师兄妹二人。

尴尬……感受到齐毓的眼神落在脸上，许令禾眨巴眨巴杏眼，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齐毓。

“师妹。”齐毓忍俊不禁，上前几步，歪头挡在许令禾身前，一双眼波潋滟的含情目霸道地闯进她视线里，“可是恼了？不若师兄也给你赔个见面礼罢？”

许令禾故作镇定，下巴微扬，轻哼道：“有甚么好恼的？我那是……”想个借口，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啊！

又来了，齐毓抿唇：“好，没恼。那你可还要礼物？”

礼物？也是蛟骨么？

不要白不要，许令禾一穷二白正是地主家没粮的时候，随即点头，十分自觉地伸手。

指尖摩挲袖中宗门令，齐毓眉目飞扬：“送你一把本命剑。”说罢便又将许令禾提溜起来，朝剑阁急速掠去。

可怜许令禾反抗不能，怕自己掉下去，只得紧紧抱住齐毓的大腿哭嚎：“虐待，你这是虐待！”

“闭嘴。”夜已深，莫吵了门人。

——————

许令禾还是第一次站在剑阁红楼前，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剑阁”二字总莫名熟悉。

“我能进去？”许令禾不确定地看向齐毓，她也曾羡慕过景若虚的长风，可是按照玄灵宗门规，剑阁只为筑基以上弟子开放。

抱臂站在一旁的齐毓无奈点头：“不然我是在陪你夜游吗？”

想起他下午离开的背影，几乎是一瞬，许令禾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是宗令吧，你用什么换的。”玄灵宗的奖惩机制完善，功勋、异宝等，都可以兑换进入剑阁或者藏宝阁的机会。

那他换了什么？为了一个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师妹，值得吗？

齐毓嘴角微抿，月上中天，他实是困了。

捂住小师妹还欲再说的嘴，将人拖到剑阁门前，推开大门，不耐地抬脚往许令禾膝窝一踹，“快进去吧！”

许令禾向前倾倒，脸朝下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我勒个……豆~”许令禾趴在地上轻按着腰，只觉自己是真的跟齐毓气场不合，谁家大师兄是这样的？

嗡——

生人闯入，剑阁内万剑齐鸣，裹挟着金属寒意的杀气骤起，堪堪练气九层的许令禾被威压镇得抬不起头。

“何人闯阁。”一道空灵的女音响起，余音回荡阁中似远古神语。

是守阁的老祖，就是不知是哪一位。

“玄灵宗迎宵峰第九十六代弟子许令禾，前来取剑。”许令禾恭敬垂首，静待老祖下令，却始终未再听到一言。

随后，剑鸣也跟着平息，许令禾沉默几秒，试探着爬起，这才有功夫打量玄灵宗剑阁。

星点烛光立在环绕阁内的梁柱上，忽明忽暗，无数柄剑静悬半空，剑刃折射的冷光映在阁中，织就幽明的光网，虚实难辨。

许令禾看得眼花缭乱，缓步踏入剑林，小心避过交错的剑刃，耳际忽闻游丝般的低语，似唤非唤，若远若近。

正待侧头循声，脚底却传来更为明显的皲裂声，裂纹寸寸以她脚下为圆点蔓延，砖块肉眼可见的迅速膨起，许令禾慌忙地张开双臂试图维持平衡，可地板还是轰然坍塌。

塌陷的洞口如巨兽将许令禾吞噬，黑暗中她急速下坠，头不知磕在何处陷入昏迷，意识全无。

混沌神识里，一道剑影悬于虚无，锈迹斑驳的青铜剑身散发着沉沉死气，乍一看与废剑无异，却给人以长眠待醒的生机感。

许令禾浑然不觉自己身处何处，记忆全然错乱，恍然间只记得自己要取剑。

什么剑，怎么取，她不在乎。

眼前只有这一把，那就是它了。

她跪坐在地，指尖即将触上青铜剑时，许令禾本能一顿，但只犹豫了一瞬便果断地握上剑柄。

灼热的温度钻进掌心，剑身青铜色簌簌褪去，透出锃亮的银白，灵力陡然爆发，穿过许令禾的身体，波及整个神识空间。

几乎是同时，她被余波震得魂魄离体，凌空只见她身体的对面还有第二个自己紧握剑柄，“许令禾”似无魂的傀儡，将手覆在她本体失去意识的手上，银剑在两个许令禾手中分化，一分为二。

她拼命向着自己的身体飞去，半透明的指节挥散虚空中穿插的灵力，面容狠厉地朝本体冲撞而去，不然只怕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下一秒再睁眼就是自己紧握剑柄的手，可眼前已没有了另一个“许令禾”，不待她生疑，脑海中剧烈的绞痛让她瘫倒在地再度昏迷，怪剑仍握手心。

“醒来。”

熟悉的女声萦绕耳畔，许令禾长睫轻颤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完好无缺地躺在剑阁冰凉的地板上，这才顿悟，方才只怕是幻象。

心念一动，摊开双手，那柄诡异的剑果然出现。

回忆起它一分为二的画面，她呼吸微窒，却见那剑随她而动，分化为两柄一模一样的剑，泛着幽蓝的光躺在她身前。

“是祂啊……”老祖再度轻叹，婉转的语气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祂唤非一。”

“……非一？”许令禾带着薄茧的指尖抚摸剑身的刻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很喜欢。

“去吧！”剑已取，人不能久留。

后山某处，弼聍老祖广袖隔空挥落，许令禾耳畔余音未散，眨眼间就已身处剑阁外。

在许令禾现身的一瞬，候在原地的齐毓蓦地睁眼，凝神注视许令禾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哼笑道：“如愿了？”今日她痴望着九州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许令禾脚步轻快，蹦跶着在齐毓身前站定，眉开眼笑地展示双剑，“师兄，这是非一！能合二为一呢！”

说着竟像个孩童得了新玩具一般，非要示范给齐毓看。

齐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缓声道：“既是有了本命剑，那接下来的两个半月，就给我好好练。”

……煞风景。

许令禾笑意凝固，拖长嗓音，垂头丧气应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