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六点天黑沉沉的,空气闷热潮湿。
许若灼一反常态早起,连早饭都没吃就叫家中司机开车送他去一个地方。
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经过的行人车辆看不上两眼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他手中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今日要找的那个人可以以之前的照片描画出长大后的模样,他要一个人长大后的样子。
余生书店落座于一条冷清的街上,不远处有座山,山上供着一尊佛,到达目的地刚推开门,书店里奔出一条狗,扑到他身上喊二百五。
许若灼啥都没心思想了,脑中只有被喊二百五的气愤,双手掐住二哈的脖子费劲提溜起来,“你他妈再喊一声?!”
命运的后脖颈被抓住,它立马怂了,低垂着头,嘴里发出呜咽声,一幅被恶主欺负的样子。
许若灼气笑出声,刚想训它几句,书店走出一人,从他手中夺下二哈,语带不满,“怎么能这样提它呢。”
许若灼瞪了眼二哈,“程安余你太惯着他了!”
程安余呵斥,“叫程哥,再不济叫程叔。”他一个三十几的男人被十八岁小孩唤本名,说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许若灼不再理会这些,直奔主题,“我的画画好了吗?”
程安余手一顿,温声道:“没有,我要先画我爱人的。”
闻言,许若灼不耐烦起来,“总提你爱人怎么不见他?”
程安余拍拍狗头,示意它离开,起身看他一眼,“我爱人去世了,八年了。”
许若灼愣住,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只能闭嘴跟在他身后进店。
店里弥漫着书香味,里面东西收拾整齐,还有许多小玩意散布在角落,墙上还贴着顾客的留言,有吐槽不满的,有喜欢人不敢说出囗只能写在这的,还有温馨日常之类的。
收银台旁摆着一张摇椅和桌茶,书架摆了好几排,琳琅满目,唯一不足的是里面只有经济财政和与历史有关的书籍。
楼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落地窗,很大,面前摆着画架和颜料桌。
走近才看清画架上的画,上面是一个年龄与程安余差不多的男人,身着白衬衫,面容出众,眉眼含笑看向前方,黑白画遮挡不住的温润气质。
程安余拿起画,留恋地摩挲两下,手指沾了笔灰也不在意,他打开桌上的木盒把画放入。
许若灼发现盒子底下堆叠十几张画纸,画架上还有一张未完成的画,主角全是那个男人,基本每张都有细微变化,他没忍住问:“你爱人是个男人?”
程安余转头,“怎么?你恐同?”
“还行。”他不理解,“你们都是男人到底是怎么互相喜欢的?”
程安余想了想,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从小玩到大,发现后喜欢一个男人也恐慌过,甚至以为这是病,我开始逐渐远离他,他发觉不对问我为什么。”
他望向楼下撒欢咬门板的二哈,继续道:“我那时候什么事都憋不住,直接问他喜欢自己吗?他愣在原地,留下句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就匆匆跑走。”
“然后呢?”
“然后一个月后,下着大雨跑到我家说喜欢我,之后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许若灼听完这个堪比童话一般的爱情,程安余没再接下去说,他们都心照不宣让这段故事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他告诉我喜欢是遮挡不住的,趁岁月还长,不要做抱有遗憾的胆小鬼。”
半晌,许若灼目光掠过他清冷的侧脸,告别,“我先带着薯片走了,那张画我不急。”
程安余嗯了声,“欢迎下次再来。”顿了顿,叮嘱,“薯片要照顾好,实在不行放我这。”
许若灼撇嘴,“才半个月就对这傻狗有感情了?”
程安余叹气,“没办法,这里太冷清了。”
“冷清还把店开在这里?”
程安余笑而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就不送了。”
许若灼下楼,几乎是拖着把傻狗提进车,薯片看到窗前的程安余,恋恋不舍叫了声,程安余笑着摆手,直至车子拐离视线。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只对对面说了句,“可以过来拿了。”就挂了。
他从冰箱拿出双层蛋糕放在桌上,蛋糕没有面包全是奶油,插上33和34的蜡烛点燃,双手合十,闭眼,“今年老样子,祝程安余和何止生永远在一起岁岁年年。这辈子实现不了就攒着下辈子。”
睁眼他吹灭33的蜡烛,刚要去吹34,窗外莫名吹入一阵风吹熄了蜡烛,他怔住,笑起来,“都不知道该祝我生日快乐,还是该悲伤你的忌日。”
外面刮起风,书架上未完成的画吹落在他脚边,捡起看着画中的人,眼眶倏地泛红,抑制不住哽咽起来,刚开始还算收敛,后面发现没有人像以前走来抱住他安慰,心里空荡荡,急切想要什么填充,逐渐放肆自己抱住双膝大哭起来,眼泪一滴滴掉在画纸上,洇湿上面的男人。
林序允过来时他已经恢复正常,鼻音使他说话闷闷的,“等会记得去。”
林序允拿过桌上的画纸,“程叔,生日快乐,又老一岁了。”
程安余笑骂一声,“叫哥!还有你这什么话?我永远十八好吗?”
林序允无奈:“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程安余不服,“那咋了?”
林序允开玩笑,“你这是被何哥宠坏了。”
程安余沉默,林序允发现自己说错话后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自己是看他?”
“愧疚呗。”他故作轻松说出,像是在说什么家长便事,只有他明白这是以玩笑形式说出缓解自己的难受。
林序允明白这其中的苦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一直都走不出来。”
程安余没反驳,“我是走不出来,但我为什么要走出来?”
林序允盯着他,说出致命一击,“何叔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
程安余耸肩,毫不在意,“那又怎么样?活着管管我还行,死了还想捆住我?”
“那你为什么在这开余生书店,为什么不去看他?”
程安余缄默,揪住他耳朵,“好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叔说话呢?!”
林序允被扯得弯下腰,“你不是让我叫你哥吗?”
“哥也不能这么说话啊!”
林序允挣脱他的手,“够了,我要去替你办事去了。”
说完,他发觉屋里空落落的,问:“那傻狗呢?”
程安余叹气,“被他主人接走了。”
林序允督他,“实在喜欢我给你整一只?”
程安余摇头,“算了吧,养动物养不来。”说完他把人往外推。
林序允顺着力出门,道别后上了车。
A市最好的墓园里,一排排墓碑整齐列在面前。
他撑着伞抱着□□来到熟悉的位置站定,小雨淅淅沥沥砸在伞面发出声响,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划过,可以看出男人比画上年轻,笑容浅淡,眼中是对拍照之人藏不住的喜欢。
墓地周围很干净,他弯腰把花放在面前,“何叔,我又来看你了。”
“程哥还是不愿意来,托我把画给你。”
他拿出画纸放在盆中点燃“,你们俩个谈个恋爱苦大愁渊的,我这个跑腿的很难做啊。”
看着白纸在面前燃起,一阵风吹来加助火苗燃尽,一分钟的时间盆中只留纸灰。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照片,“你宠出来的人太犟,劝都劝不动,一说就是愧疚。”
“实在不行你托梦训训他,反正我们是没……”
他突兀停下,想起八年前的今天,程安余得知给自己捐心脏的是何止生,刚出手术室没多久就开始吐血,发疯般挥着胳膊阻止给自己医治的医生,大喊着走开让他死。
林序允到此仍记忆犹新,打完镇定剂醒来时他空洞的眼神,不让任何人靠近,那时还小的林序允拘谨的站床前,关心问:”你还好吗?”
程安余眼睛随着声音转来,拍拍他的头安抚,“我没事,但哥哥有点困了你能先出去吗?”
林序允点头,走出病房,关上门的那瞬他往里探了眼,床上的人生气全无,盯着天花板。
他莫名有些不安,找到林母后就听见一道尖锐的鸣叫声,林母拽着他往病房跑,里面的人慌乱敲护士铃喊医生,他不知道发生什么,透过一双双腿看到病床上垂着只血淋淋的手,鲜红的液体不住往下流,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水洼。
之后的事他一无所知,只知道从那以后病房都有人守着,还经常有医生拿着本子进去。
他们用三年的时间把程安余拼凑起来,让他恢复成正常人,不再寻死觅活。
他之后来到靠近寺庙的地方开了家余生书店,只卖何止生喜欢的书。
他开始吃素,经常跑到寺庙里一待就是一天,对外声说是忏悔,不再频繁联系家里。
林序允不理解,但他一定不会为爱成为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程安余听到后很赞同,“祝你与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幸福一辈子。”
他看向书架,“反正我就这样了。”
爱不得,放不下,就这么纠缠一辈子吧。
之后我尽量固定时间更,估计在十二点左右吧。
太多了,根本写不完!!!(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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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余生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