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溪抱着学子服,想着先回春官府,他饿了想回家吃饭,于是跟沈槿煜告别,“殿下,我先走了。”
没想到,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子殿下终于开了尊口,语气依旧不爽:“干嘛去?找那小子?”
“哪小子?”,顾连溪被问蒙了,在脑海里快速搜索沈槿煜口中说的小子到底是谁?只是一瞬便得出结论——好像是齐盛。
“齐听寒?人家不是有名字吗?”
顾连溪无语。
沈槿煜听到这名字从顾怀礼口中说出来,不由得冷哼一声,“呵,本宫竟不知,你们熟络到如此程度,几日不见,顾怀礼,你真是出息。”
饶是顾连溪脾气再好,也禁不住这么阴阳怪气,况且本身他性格不像表面看的那么儒雅,也有脾气,当即就眉头皱起,拉下了脸子,吐出的话句句带刺。
“沈槿煜,你阴阳怪气的做什么?上元节不是还挺好的?眼下这又是给我唱哪出?”
沈槿煜听了感觉快压不住火了,怒极反笑道:“顾怀礼,本宫问你,你跟那个齐……”
沈槿煜话没说完,就被吵吵闹闹飞奔过来的齐盛给打断了,只见他一把将顾连溪怀里的学子服拿在自己怀里,然后嬉笑撒娇道:“有点重我帮你拿,怀礼,你都不知道,那老头说话太慢了,要不然小爷我早就出来了,走啊,去你家吃饭。”
“嗯?去我家?”
“当然咯,你都答应我了,说好去你家吃饭的,一诺千金。”
齐盛的语气就跟小孩似的,偏偏他还真是那种阳光少年类的,笑起来就是一大男孩,活泼开朗。
沈槿煜真是受不了他这副样子,他宁可现在动手打一架,也不想听他在这犯贱,忍无可忍,他漫不经心地用舌尖顶了一下腮,笑的狠厉,眼里却不见笑意。
“齐盛,打一架?”
顾连溪心里一惊,什么鬼?有病吧?好端端的打架做什么?
比起沈槿煜不显露出来的发狂,齐盛就淡定多了,他不紧不慢地举起双手,欠揍地作投降状,仿佛故意显摆又无奈地说:“不打不打,就算殿下赢了吧,我还得去怀礼家吃饭呢。”
沈槿煜轻蔑地看着他说:“你没家?”
齐盛被噎也不生气,笑吟吟地开口:“有没有家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去同窗家吃顿饭怎么了?可有触犯哪条律法?换句话说,你管的着吗?”
“管不管得着,你大可以试试看。”
顾连溪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听沈槿煜和齐盛在这互骂,这俩人也是,齐盛跟不怕死的初生牛犊似的,哪是逆鳞他薅哪儿,沈槿煜今日也格外地斤斤计较。
空气中火药味这么浓,顾连溪有直觉再不拉开,待会肯定打起来,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左相之子,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沈槿煜本来就在受罚期间,倘若再这么一闹,有损皇家颜面,指不定陛下又怎么处罚他呢。
“行了,都少说两句,齐听寒,你不是要去我家吃饭吗?走吧。”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顾连溪还是出手,带走一个,这架就打不起来了。
齐盛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爽快道:“好嘞!就等你这句话呢。殿下别生气,我们先走一步咯。”
这沈槿煜顾连溪是管不了,看他那脸色也不像能听话样,但一个齐盛他还是能说动的。
“顾怀礼,你好样的!”,沈槿煜望着他们的背影,眯起眼睛,看样子被气的不轻。
……
齐盛当真跟顾连溪回了春官府,说是增进同窗感情,顾连溪无奈附和,蹭饭蹭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回了春官府,进了前厅,顾连溪解下披风,递给婢女未心,感觉家里很安静,疑惑地问了句:“未心,爹娘都不在家吗?”
未心弯腰行礼后,柔声恭敬道:“回公子,老爷外出还未回来,夫人下午回娘家去看望白老爷。”
顾连溪点点头,“原来是去看外公了,未心,吩咐厨房做几道小菜,齐少爷晚饭在这吃。”,他又转头问齐盛:“听寒,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一并做出来。”
“啊,没事,随便做就行,我没什么忌口的,什么都爱吃。”
齐盛第一次来春官府,不由得好奇地四处打量,比起齐府来,好像小了一点。
这话多亏他没说出来,不然肯定免不了一顿白眼,他爹是门下省侍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府怎么着也得比一个礼部尚书府邸大啊。
未心记下后,“公子,奴婢告退。”
齐盛在前厅转悠转悠的,觉得别人家什么东西都新奇。
“怀礼,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我知道你擅长骑马,可还会射箭?”,齐盛坐在椅子上,毫不见外地拿起桌上盘子里摆放的梅花香饼,一口塞进嘴里,毫无吃相。
顾连溪十分好奇,齐渊怎么说也是宰相,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儿子竟然跟温润如玉一点边都不沾,过了一会他又想想“自己”的娇纵顽劣,再想想顾衡还是礼部尚书,突然也能理解了“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没办法,就这性子,想必齐侍中也有苦难言。
“说来话长,我以前的确惯会骑马,但自从那日在朱雀街摔下马背晕过去,从那以后留下了阴影,对骑马有些恐惧,相信你也能理解,在曾经的热爱上有过坎坷,我心灵受到重创。嗯……射箭嘛,能拉开弓把箭射出去算不算会?不过很可能会脱靶。”
顾连溪这套说辞已经信手拈来了,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版本,虽然细节上不一样,但主干上是差不多的,简单来说就是。
我害怕骑马,也不会射箭。
齐盛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没见过能把脱靶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的人,顾怀礼这种不会就是不会,爱怎样怎样的态度,齐盛更欣赏了。
“哈哈哈,没事,你想射箭吗?我教你好不好?”
顾连溪没想学射箭,看他现在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就知道了,皮肤是挺白,可也太瘦了,没什么肌肉,说不定拉几次弓就累的不行了。
但是看着齐盛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变成了“好,有机会的。”
“一言为定,我这射箭技术,不是我吹,百步穿杨,我师父都夸我说我是天造之才,当然,只在射箭方面,不然也不会念了三年书还被国子监除名了。”,齐盛嘴里的梅花香饼嚼的越发用力,好像想起来什么在生气。
“喝点茶,别噎到。”,顾连溪觉得好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齐盛面前,被他端起一口气都喝了。
“怀礼,你跟太子何时认识的?我从正义堂出来见你们在说话,他好像看起来挺气愤的,不会是没找到我要拿你出气吧?”
顾怀礼温声道:“没有,他没有拿我出气,我跟殿下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交情还行。话说回来,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齐盛一提起这茬儿就生气,“我七岁那年,我娘带我进宫,她去面见太后,让宫女带我去御花园里放风筝,结果宫女正放的好好的,我在一旁看着也高兴,风筝飞的很高,太子过来拿剪刀一下子就把线剪断,风筝飞走了。
”
“我气不过,就跟他扭打在一起,宫女拉不开,去叫我娘和太后才把我们拉开,太子下手狠绝,给我打的鼻青脸肿,打出仇来了。从那以后,我更加勤奋学武,一见面我俩就打架,我娘不让,我便说是在跟太子切磋武艺。”
顾连溪听着有些好笑,“切磋结果如何?”
“刚开始那几架我的确都是挂彩回家的,可后来时间一长,我慢慢地武功也长进不少,这两年太子总不在宫中,现在要是打一架,不一定谁挨打呢。”
顾怀礼咂舌,有些不解,“你当时七岁,那太子便是八岁,都是懂事的年纪,他没道理这么做啊。”
“说的就是,我在那好好放风筝又没惹他,我看他就是心里有病,见不得人好,听说当初安嫔娘娘吞金而死跟他脱不了干系,太子心狠手辣城府极深,怀礼你日后离他远点。”
顾连溪听说过安嫔吞金而死,但不知道她的死和沈槿煜有什么关系,他正色道:“听寒,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非议的,祸从口出,这种没根据的事不能传,今日跟我说了便作罢,不可再同别人说起。”
顾连溪看人很准,就算齐盛不说沈槿煜城府极深,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太子的,沈槿煜可以当表面朋友,但不适合当知心朋友,总觉得他透着很大危险,一旦招惹上了,势必会变得麻烦。
齐盛拍拍胸口示意自己知道:“我当你是真正的好朋友才说的,怀礼放心,我不会同外人说的。太子就是个疯批,越长大越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跟他正面冲突。”
说完,饭菜都上桌了,简单吃过饭后,齐盛便回家了。
门口,齐盛站在门外,看着只着单衣出来送他的顾连溪,笑道:“怀礼留步,明早我来接你一起上学如何?”
顾连溪摇摇头,“那怎么行,齐府离国子监不远,来春官府的话还得反向走,你快回去吧,明日见。”
“好,明日见!”,齐盛目光好半会才从顾连溪脸上移开,大门都关了,他还恋恋不舍,不停感慨。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