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邓闻楚想,这个金丹期的小兄弟吗?
这个练气期的哥哥是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吩咐弟弟干这种事儿的。
季岁聿也无言几秒,要以练气期的形象历练的是云暮,演都不演的还是云暮。
他思考几秒,道:“哥哥,我应该是打不过它们。”
云暮只道:“去吧。”
季岁聿想行吧,站起身来,一手拔出剑,慢慢朝洞口走去。
邓闻楚想说他有隔音的灵器,又觉得云暮在纯找茬。
他看看云暮,又看看季岁聿,忍不住:“你们是亲兄弟吗?”
怎么一个让另一个去送死,另一个都没反驳几句就去了。
云暮没有回答。
季岁聿已经要走到洞口,留下一句:“不是,我是他捡的。”
白色的人影步入茫茫夜色,还是很显眼。
夜很深了,很静了,耳边偶尔能听到的渺远吼叫声便清晰起来。
邓闻楚坐在原地,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到季岁聿一个筑基期怎么把那些魔兽干掉——光是御剑朝着那些魔兽所在的地点兜一圈,兜完天色也就亮了。
他有意想跟上去,又踌躇地看留在山洞的炼气期哥哥。
云暮等季岁聿出去,面不改色从戒指中取出灵石,布下高等法阵,保护山洞,同时不让任何活物进入。
邓闻楚眼睁睁看着他做完,他问云暮:“大哥?你布置好了,你弟怎么回啊。”
云暮看他一眼,道:“我觉得,今天晚上他应该杀不完那些吼叫的妖兽。”
邓闻楚看着火苗上升、跳动、消失,扭曲的幻象一闪而过,他有些怀疑自己是正常人,还是云暮二人是正常人:“我觉得,他不仅杀不完,还有可能被杀完。”
他阴阳怪气,接着道:“你都没有布置这阵法的必要,他怎么也不可能回来了。”
云暮思考一下怎么处理更麻烦,决定延续季岁聿的人设:“阵法是为妖兽布置的。我一个炼气期,保护我的弟弟又离开不在身边,自然要做些准备。”
邓闻楚看看云暮,这人依旧是一脸的温和。
他结束话题,不想和云暮扯了,诚恳道:“你弟得罪你什么了吗?”
说着,也没想听云暮回答,看了看充当火把的剑,还是没动,从空间戒指里又抽出一把,打算出去寻季岁聿。
云暮道:“他最近不太听话。”
邓闻楚想,到了让他送死就去送的地步吗,那可太不听话了。
他走了几步,还没出阵法,有些诧异地看到那抹显眼的白,但又有些安心,知道这兄弟没真的去送死。
季岁聿走近几步,站在阵法外,谨慎地用剑敲敲结界,发出清晰的声音,道:“哥哥?现在不吵了。”
邓闻楚确实发现,之前飘渺的声音彻底没了。
他站的靠外,可以借着月光看到远处运作的隔音灵器。
云暮没有理季岁聿,季岁聿便在在门外站着,看着云暮。
他被莫名其妙赶出去,当然没有不自量力地去挑战那些魔兽,只是围着山洞看了圈儿,挑了个能覆盖山洞又不易被损坏的地方放了隔音灵器。
地方算偏,但云暮和邓闻楚的方向看去,隔音灵器运作的轨迹一览无余。
云暮看季岁聿一眼,重复之前的话:“你最近很不听话。”
季岁聿极为乖巧地看着他,手里斜斜倚着剑。
云暮没有打开结界,对季岁聿说:“把戒指扔给我。”
季岁聿思考一瞬,仍是极听话,连带手里的剑都扔进只容死物通过的结界。
云暮越过在一旁观摩的邓闻楚,慢步过去,把季岁聿的戒指和自己的叠套在手上,剑则踢回给季岁聿。
他从戒指中取出一炷香,立在季岁聿前,结界中。
灵力从指尖迸发,香气逶迤至邓闻楚鼻尖,让他心神恍惚一瞬。
是吸引魔兽的香!
他一瞬间看向云暮,质问还未从口出,眼睛就捕捉到云暮嘴唇的开合。
他说:“无需担心,防御灵器是高阶灵器,魔兽不会冲进来,我们是安全的。”
邓闻楚一口气未松,又看向季岁聿,隔着一层微微发亮的结界,他能看到季岁聿从地上拾起剑的手,微带了些泥土,主人看上去有更紧急的事儿,以至于稍显仓促。
季岁聿一手执剑,背对邓闻楚这面。
晚上的平明山深处向来还算安静,云暮说的“吵”完全是无理的刁难,而现在,黑暗中隐隐的躁动越来越清晰。
树影摇晃,风声凌厉,反光的不止季岁聿的剑,还有月光下魔兽的眼睛,虽是不同物件,但光确实同样冰冷。
季岁聿将第一头冲来的低级魔兽干掉,又被迫面对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兴奋地扑上来的其他低级魔兽。
它们很低级,季岁聿确实可以应付。
但它们太低级了,基本没有智力,不会被敌人的强大震慑,只是一味地,被吸引,嘶吼、前进。
季岁聿杀了一批又一批,鲜血的味道微微震慑住在暗处观望的中高等魔兽,冰冷的眼珠中是狂热与扭曲,害怕并不占多大的比例。
季岁聿的剑被一只魔兽咬断了,那本就是把普通的灵剑,他聊胜于无地拿着断剑——他唯一的武器,瞥了眼虎视眈眈的黑暗,忽然转头。
在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间隙,对着罪魁祸首道:“哥哥,你不是嫌吵的吗,把魔兽都引过来了,隔音灵器就挡不住了。”
云暮看都不想看他,眉眼罕见压着,对屡次不听话、不知悔改的季岁聿道:“进来一个你杀一个,你杀不死他们,那死的就是你。”
邓闻楚第一次见一个炼气期这么威胁金丹期,他怀疑自己有几年不问世事,已经对外界脱节了,又觉得这个世界不可能这么混乱,一时不知是否要插手。
可他犹豫地、不擅长地想劝一句时,能清晰地看到季岁聿不解却毫无怨言的眼神,他打了个寒颤,决定不掺和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还是有点迷幻。
邓闻楚看着暗中观望的魔兽终于忍不住上前试探。
两只有金丹中期修为的中等魔兽。
两只魔兽冲向季岁聿,他们张开嘴,露出带血的獠牙,反着森森冷光。
一只有八只眼,一只有三条腿,季岁聿的断剑捅了第一只魔兽的八只眼,又插了第二只魔兽的三条腿,两只魔兽奄奄一息,血流了满地,刺鼻腥重,却没有咽气。
邓闻楚觉得,虽然魔兽不是人,但季岁聿此举,也算得上虐待。
手段有些残暴啊,他想。
断剑仍插在第二只魔兽的腿上,幽绿的血在夜里不慎明显,但味道重得暗中窥伺的魔兽忍不住露出獠牙。
几只同样是金丹大圆满的魔兽上前,它们虎视眈眈,逼得季岁聿没能抽出过重得被插进魔兽腿中的剑,便匆忙空手用灵力化剑应敌。
邓闻楚看着战局,季岁聿身上开始出现伤口,有一便有二,从小到大,血液染红他身上的白衣,但月光下,他的身影却越发清晰显目。
他没有出手,因为嗅着清幽的引兽香,他突然发现,这香只对元婴期以下的魔兽有用。
他看了云暮一眼,看到云暮凝眉沉思,未向季岁聿的方向投去一丝眼光,心下有了些好奇。
云暮察觉得到他的目光,淡淡看他一眼,顺便看了眼结界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新的剑扔出结界。
他不再关注二人,盯着火光,眉眼若隐若现。
邓闻楚一个炼虚期,虽然只能发挥出元婴期的实力,但被一个炼气期这么平静地对待。
还是有点……有点更好奇了。
他修苍生道,并未产生什么负面想法,只静静看向外面,观察。
季岁聿听到剑落地的声音,就以又一个伤口换取脱离的机会,剑到手后,开启新一轮的厮杀。
天亮时,邓闻楚被山洞顶部、潮湿的石穴狭缝中低落的水珠惊动。
他有些惊异于季岁聿的能力,要知道,同阶之下,魔兽的实力往往会高于修士,季岁聿以一己之力,竟能抵抗源源不断上前的金丹巅峰的魔兽。
香已经燃尽一段时间了,邓闻楚可以感知到正与季岁聿缠斗的是附近的最后两只魔兽。
季岁聿能使用的灵力已经微薄,但剑法却十分精妙,和两只同样显出疲态的魔兽打的有来有回。
邓闻楚看着,感叹之余,清楚季岁聿无法打败这两只魔兽,他动了动手中充当火把,而早已熄灭的剑,正要加入战局。
血腥味的浓重压过了引兽香的残留,但血腥同样吸引魔兽,它们本该兴奋,可季岁聿的狠戾让早已疲惫的它们产生不想招架的心思。
曾经为之着迷疯狂的血腥,在被引兽香冲昏了的头脑清醒后,浓的让它们觉得十分刺鼻。
它们惧了,最后看了眼季岁聿,转身离开。
魔兽消失在略显寂静的树林阴翳中。
季岁聿的身影缓缓倒下。
混着污浊的血液的泥,与他身上同样刺鼻的血腥味相得益彰。
耳边是被击败的魔兽虚弱的叫声,季岁聿昏昏沉沉,看到云暮朝着自己走来。
他想,行吧,为自己刚刚打算强行挖识海中云暮的灵力击退魔兽的想法羞愧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