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城。
谢柳重新回到了那间茅草屋。
她拿起一把梳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梳着头发。
银白色发丝随风轻轻飞起,谢柳闭眼,缓缓的呼吸着,而后又猛地一睁开眼,发丝又轻飘飘的下落。
同时,一双恐惧的眼睛出现在镜中、也在她的视野中,和她四目相对着……
谢柳没有理会那双恐惧的眼睛,她再次闭上眼睛,缓缓调整着自己体内再度混乱的血气。虽然她暂时夺取了自己女儿体内的灵,可是因为没有来得及熟悉,此刻的谢柳只能做到勉强压制,并不能将体内的灵彻底控制住。
她感觉自己体内好像有无数只蜘蛛在自己的血管里爬行着,像是要吸干了自己的血液……
“我的女儿,原来你一直承受的……都是这种程度的痛苦啊!”
承受着体内无尽的痛苦,此时的谢柳突然好想、好想见自己的女儿一面,哪怕是她亲手将自己女儿体内的灵夺走,哪怕对方极度怨恨自己……
然而,这里并不是魔谷,而是韩家城,因此谢柳并不能看到在此刻与祝闻夕见一面。更何况祝闻夕早已被她亲手囚禁在那件红色嫁衣里,除非自己亲手去解除,或者是时间到了,不然的话,祝闻夕永远都不能逃离那件红色嫁衣的禁锢。
啪——
谢柳终于放下手中的梳子,她用红色的丝带将自己的头发绑起来,口中念叨着“血婴”二字。
瞬间,一团红色的烟雾升起,迅速笼罩在她的身上,片刻之后,谢柳感觉自己体内的痛觉开始减轻、并逐步的消失……
她站起来,用疑惑的目光朝自己的心脏望去——红色嫁衣的下方,肌肤之下,一头血红色的蜘蛛正在缓缓成形……
这就是灵的威力吗?
看来强行夺取这一招……恐怕是要将我的死期提前了,就是不知道会留给我几日的时光?
不过只要过了今日,我什么都不在意了,包括我自己的性命……
“你真的准备去刺杀韩虞?”身后,动弹不得的韩雪拾开口道。
谢柳听到了,但她还是没有选择回答,而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记得当年谢家灭亡的事情与白兰地家族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杀害了自己的父亲,那么在父亲死去的那一夜,谢家所有人被灭口的罪魁祸首,恐怕只能指向假心假意收留自己的韩虞了。
难怪这些年来韩虞一直帮助自己收集白兰地家族的情报,透露那些人的行踪计划给自己,好让自己对那些人痛下杀手。
这么一想来的话,谢柳倒是想通了——难怪对方顶着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韩家家主,竟然还会逆天下之大不韪,收留自己这么一个修炼血婴之法的女人,感情是利用了自己想要复仇的想法,好成为他手中无情的刽子手。
想通这些,谢柳双眼突然开始泛起泪光。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报复的对象,竟然是错误的!
而她一直刻意与自己的女儿保持距离,竟也成为了笑话。
见到谢柳流泪,韩雪拾更加害怕了。
因为这么多年来的朝夕相处,韩雪拾都没有看见对方喊过痛,更别说流过泪了……
如今见到谢柳这样一副状况,韩雪拾有预感——这韩家的天,要变了!
“你能不能留下韩家的血脉,放过那些懵懂无知的孩童,他们是无辜的。”韩雪拾使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谢柳盯着韩雪拾的眼眸,对方痛苦的情绪也渲染了她的大脑,毕竟这么多年,她早已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姐妹。
可是这些……全都是欺骗!
彻头彻尾的欺骗!
谢柳还是没有说话,她抬起手掌,直接掐住韩雪拾的脖子,此时的韩雪拾就像一只被抓住命运的蚂蚁,是生是死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只见谢柳轻轻一拧,韩雪拾整个人的身体顿时倒塌在地,失去了呼吸……
而在韩雪拾刚刚坐的位置下,一枚光洁的黑宝石戒指出现在谢柳的视野里,与此同时还有一封破了一小角的信件。谢柳暗道不妙,她拿过信件,将其打开来仔细阅读。
片刻之后,她放下信件,喃喃自语着,“果然,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既然你已经将那些孩童转移出去,那便用你和其他韩家人的性命来替代吧!”
话音刚落,谢柳拿起那枚韩家的家主之戒,便直冲韩家城的正中心——韩殿。
在那里,最中间的黄色椅子上,一名老人穿着金色长服,他不时地打着瞌睡,似乎等待许久了……
一个小时之后,整座韩家城再无活人的气息,除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妇人,只不过片刻之后,老妇人便被从胸口前爬出的一只血色蜘蛛吞噬干净,彻底沦为了一滩血泊……
自此,韩家,不复存在!
……
魔谷深处,最中间的位置。
那件漂浮在空中的红色嫁衣似乎在进行着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动,一股清晰可见的能量波动正以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于何生抬起手指上的家主之戒,上面的“河”早已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血色蜘蛛攀附的图案。空中耀眼的阳光照射在那上面,似乎将那只蜘蛛给复活过来了,看起来就像真实的一样。
“闻夕姐,这是你给我的信号吗?”
于何生喘着气,感受着体内的虚弱,身上那股残灵的力量已经微弱到极致,再也无法调动丝毫。
至于这枚戒指,于何生曾经受过祝闻夕的嘱托,说一定要将其带给她——如果她陷入陷境的话。
他不明白祝闻夕是为何能够让自己突破那个古老四兄弟誓言的限制,成功召唤出于家的守护残灵,同样他也不明白祝闻夕为何能够预料到自己的未来,并能够提前做出种种的准备。
难道这就是因为对方体内藏着真真正正的灵?
“小伙子,你杀了我白兰地家族的人,难道就打算平白无故的走掉吗?”
身后,祝玄天眯着眼睛,肆无忌惮着看着眼前悲惨的画面。他似乎解除了被禁锢的状态,而且他的双腿也恢复了原样,不再是先前看到的那个木桩。
与此同时,地上那些鲜血不断的朝他身上涌去,好像这才是他解除禁锢状态的原因。
“想来你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那就只能让你这小子杀人偿命了!”
话落,祝玄天直接双手合十,两片柳叶出现在他的掌心里,他对准于何生的脖子,直接扔出手中的柳叶。
只见那两片柳叶就像旋转飞刀一样,朝于何生飞去。
于何生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柳叶,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哪怕他身上早已没有了残灵的力量。
只见他举起手中那枚被蜘蛛占为己有的家主之戒,而后再次朝自己的手臂狠狠咬下一大口,再将从伤口流下来的血液滴落在黑宝石上。
“没用的,一枚家族之戒在短时间内只能召唤出残灵一次,哪怕你流再多的血,也无法在这个时候重新召唤一次。”
柳叶还未触碰到于何生的身体,祝玄天似乎等不及那些心中的痛苦,他直接冲于何生跑去。
“你难道没看到我手中有两枚家族之戒吗?”于何生淡淡开口。
下一秒,他脸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只见两枚飞刀一般的柳叶直接嵌入他的双腿里,剧烈的疼痛、肌肉的痉挛让他不得已跪倒在地上。
看来,祝玄天并没有将柳叶瞄准于何生的要害,而是紧紧瞄准对方的双腿,似乎怕这个灭绝白兰地家族的“罪魁祸首”死得太快,无法彻底发泄心中的愤怒。
“蠢货,别以为老夫不知,家主之戒只能由特定的血脉开启,并且还需要极其纯净的血脉之力,难道你小子体内真的有两种血脉?”
“是呀!两种血脉……于家的、白兰地家的,老子刚好都有呢!”于何生咬牙切齿的说道。
于何生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依照那一日祝闻夕传授他的那样,解开这枚家主之戒内蕴藏的真灵。
在蓝星,灵的存在早已消失多年,许多人都并不知道灵的存在。而能够读懂灵存在的人之中,极大部分的人都不能分辨清楚什么是真灵、什么是残灵。他们对真灵的研究实在太少太少了,因为根本就没有真灵这个样本可以给他们作为参考。
于是乎,当知道祝闻夕体内蕴藏着真灵的那一刻起,白兰地家族便接纳了这个没有血脉关系的女婴,他们妄想着利用这个女婴强大后去伤害更多的人,却忘却了真灵的无所不能。所以他们一切的野心与谋划,都出现在了祝闻夕的心里,其中也包括祝玄天,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拒绝家族的安排,擅自去接近傅昊。
因为她发现她和傅昊其实是同一种人,一种生不如死的人 ……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才发现自己爱上了对方,也怀上了对方的孩子。
而这一切,也是祝闻夕开始谋划的前提,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她爱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婴儿。
“傅昊……芊芊……孩子!”
从沉睡中醒来的身音开始出现在这片火的世界,一时之间,就连火山口的熔浆都被迫停下了滚动的进程。
一切事物都陷入了静止的状态,包括于何生,也包括祝玄天……
沉睡着的,她正在醒来。
“蜘蛛!”
天空之中,那件红色嫁衣开始出现凹凸有致的身体轮廓,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女人的身影便出现在那里。
是祝闻夕!
只见她双眼黯淡,看着地上尸横遍野的景象,那里有小将军、有苏七……
接着,她又将目光轻轻扫过祝玄天、于何生,最后透过那一辆凯迪拉克的车窗,停留在昏迷过去的孙芊芊的脸上。
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怀念起来。
“一切都一切,既由灵开始,那便由灵结束吧!”
祝闻夕笑了笑,她双手合十,口中唱出神秘的歌曲。
很快,她身体的四周开始流露出神圣的光芒,紧接着,一只雪白蜘蛛从她的胸口处爬出来,一击便吞噬了那头血色蜘蛛。
在那之后,雪白蜘蛛竟开始融化自己,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从祝闻夕的身体散发开来,朝四面八方涌去……
距离最近的于何生与祝玄天开始出现变化,他们的皮肤状态在改变着,相貌也开始变得年轻起来。接着是孙芊芊、那些藏在山庄上的飞虎卫,力量继续从魔谷扩散出去,每一个接触到的人,身体都开始变得年轻化。
最后的最后,那些地上的尸体残骸,竟也开始重新组合,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活人……
“蜘蛛,回溯!”祝闻夕无比郑重的说道。
雪白蜘蛛的身影已经消失殆尽,与此同时,这个世界正发生着不可描述的大事情——蓝星的时间进程,竟被硬生生回拨到了七年前!
也就是说,祝闻夕为了挽回那该死的悲惨结局,竟用灵的献祭,彻底改变了时光长河,将时间回溯到了七年前,也就是在她十八岁的那一年。
在这熟悉的一年里,她决定去做些什么,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当代记忆,回到七年之前……
“我会改变一切的,就算没有灵的帮助!”
祝闻夕在时间长河降临的前一刻,在心里头对着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