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在天空划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手表上的时针正好指向12点,恰逢中午时分。
祝闻夕面无表情的看着墙壁上的时钟,那颗躁动的心却慢慢的冷了下来。
“算了,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发短信消息过来了。”
祝闻夕划掉某一个聊天页面,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到一旁的沙发上。
“等等嘛,可能傅……他还在忙公司的事务,稍后肯定会给你发来消息的。”
祝闻夕的身后,孙芊芊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手上的化妆工具。
经过她一个上午不懈的努力,终于让自己的闺蜜脱胎换骨,彻底变成童话里的美丽新娘。
“啧啧!”祝闻夕抛了个媚眼,不怀好意的看着孙芊芊,也就是自己今晚的伴娘。
“你竟然也会帮他说话,要知道往日我听的最多的就是你吐槽你的老板,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太阳真的从西边升起吗?”
祝闻夕夹着嗓音,继续阴阳怪气,“别怪姐妹不关照你,昨天我可是偷偷用傅昊的手机向傅氏集团的各个高层都发送一条有利于你偷懒的消息,相信你以后在公司的时候就不会像以前那么苦了。就是我啊!可能就惨了,可不像某人可以无忧无虑的与心上人过着羡煞旁人的两人世界……”
孙芊芊当然听得出祝闻夕语气中的醋意,原本她想反驳对方——说自己可还没有答应要和于何生在一起,但奈何昨晚祝闻夕的的确确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或者应该说是天大的忙。
所以她只能乖巧的闭上嘴,继续收拾着手上的化妆工具。
“大功告成,姐妹,以我出神入化的化妆术,相信今晚你绝对是全场最靓的女人!”孙芊芊神采飞扬地看着镜子里祝闻夕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怎么样?好看吧,你看你,都看呆了!”孙芊芊捂嘴偷笑,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创作里,无法自拔。
“换一个。”祝闻夕淡淡开口。
“啊?”这声疑惑差点让孙芊芊变成男人音。
“我说——换一个妆容,这个妆容太亮、太艳了,虽然看起来更加漂亮,可是……却不适合今晚的婚礼,毕竟河家……”祝闻夕没有说下去,她怕又会触动孙芊芊的怒火,要知道刚刚她可是说了多么好听的话,才说服对方认可这件婚事自己要出嫁到河家,嫁给死去的“河池”。
对于河池,孙芊芊其实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他是孙芊芊在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熟人,比起傅昊,她接触更多的还是说话“贼好听”的河秘书。虽然对方行事风格有些不着调,但待人接物都是特别好,从来不会端着世家贵族的架子。
所以在得河池意外身亡的时候,孙芊芊也曾为对方流过泪。虽然官方并没有透露河池死亡的真实原因,但孙芊芊还是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整件事的不对劲。可察觉到不对劲又能怎样呢?她只是一个没有背景、工作多年才积累一小点财富的漂亮女人。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在心中默默的为河池祈祷,祈祷对方来世能够活得好好的。
原本她以为“河池”这两个字就这么轻易的抽离开自己的世界,但没想到——今天!她最好的姐妹、祝闻夕,亲口和自己说要嫁给对方!
听到这一刻的时候,孙芊芊只感觉到晴天霹雳。
灿烂的阳光似乎只是一道屏障,真实的情况却是——整个世界突然被漫天大雨所笼罩,暴雨倾盆而下,深深坠入地底。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孙芊芊那时问。
“你没疯,是我疯了,我说真的,我要嫁给河池,也是你认知里的那个已经死去的“河秘书”。”
“那还不如让我疯了算了……”孙芊芊真的想在那个时候一把将祝闻夕的头撞到墙壁上。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而是坐下来聆听对方的决心。
当完全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之后,孙芊芊忽然厌恶起那个死去的河池。
她对河池的情感变化得很莫名其妙,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孙芊芊不明白自己的闺蜜为什么要答应这么一件看起来很不值当的事情,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那么的爱着傅昊,为什么还要离开他的身边?
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了吗?
不是说要生下来的吗?
……
对于这桩婚礼,孙芊芊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困惑,但她唯一能够确认一点的是——整件事情并没有谁逼迫谁,全都是自己闺蜜自愿做的。
只要确认这一点,那么哪怕沈芊芊有再多的不解,她也能够暂时忘却,全力去支持自己闺蜜的所作所为。
“只要你想做的,我永远支持你!”
几个小时前,孙芊芊就是这么对祝闻夕说。
这句感动的话,换来了祝闻夕在孙芊芊的脸上深深啵上一口。
瞬时间,感动的氛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闺蜜两人像幼稚孩童般的追逐打闹。
“行吧!既然顾客大人觉得不好看的话,那我也只好忍痛帮你擦掉,重新画一个了。”孙芊芊脸上露出委屈的小表情,哭丧着说道。
接着,她又打开了刚刚收拾好的化妆工具。
“看来我生来就是打工的命,本以为今天不用上班,能开开心心的去吃顿酒席,真没想到还要辛辛苦苦的帮顾客大人化妆,我真是命苦啊!”
孙芊芊试图唤醒某人的大发慈悲,但奈何对方始终不为所动。
面对这样一个怜人的小美人,祝闻夕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思……
“你……真的不打算挽留我一下吗?还是说你昨晚的那些好听的话,全都是哄小女孩的?”祝闻夕控制不住的脑中这般想。
这一天、这个时候,许多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乱了起来,唯有一心化妆的孙芊芊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之中。
……
河家。
花园。
这里一改往日的宁静,取而代之的是络络不绝的美食与美酒。
一个盛大的婚礼景点一夜之间便布置出来,令所见之人不得不感叹四大世家的能力,哪怕势微的河家,其拥有的财富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与此同时,俯视便能望见整片花园的阳台上。
河鸿躺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抽着手上那根快要燃尽的雪茄,而地上已经躺着好几个烟头,显然——他在这里已经观望许久。
“老爷?你是有什么指示吗?或是对婚礼的布置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河鸿的身后,一个管家打扮、四十出头年纪的男人迈着轻声脚步,恭恭敬敬的上前说道。
“……没有!”河鸿将手上的烟头随意丢在地下。
“季休,那个女人还有多久就到?”河鸿问。
“下午三点到,下属已经派好车队去迎接那位小姐。下属相信,很快,老爷便可称呼她为儿媳妇了。”季休适当的让自己的嘴角流露出些许欣喜,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婚礼。
“是呀!儿媳妇……可惜我的儿子都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儿媳妇……”
说着说着,河鸿好像陷入了回忆。
他没有搭理一旁的季休,而是自顾自地抬起头,他看着天上那颗极其耀眼的太阳。曾几何时,他也将自己的儿子比喻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
“季河,你说,如果我们当年不阻止那个跟着池儿回来的那个红瞳女人的话,会不会……今日是另外一番风景?”河鸿的眼中闪出一道光,又很快寂灭下去。
这让他更像一位老人了……
只有老人才会在眼眸中出现这种回光返照的光芒。
“下属……不……知!”季休摇头,不敢随意妄言。
他从来都是一个谨行慎言的人,从他进入河家那一天开始、或者说……从他生下来那一刻起,他便注定成为这样一个“小心人”。
河鸿嗤笑,不知道是否还在后悔当初的布置。
“如果……可惜没如果啊!”何鸿叹气一声。
可惜……
河鸿摇了摇头,将头下移,视线被刚刚丢出的那根烟头所吸引,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的烟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更加明媚的火光,随过往的风忽现忽灭……
望着那颗烟头,河鸿有些心烦意躁。
“就连你这颗烟头也想笑话我吗?”河鸿想。
忽的,他想伸出脚,去将其踩灭掉。
由于体型的缘故,他整个人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努力伸长的短腿,明显抖动的肥肉……
可是没有人敢胆在这个时候去取笑这位河家家主,毕竟他身边都是训练有素的下人,知道这位家主最害怕别人说他什么。
无它——一个“肥”字,便是河鸿最讨厌的一点。
可是,似乎为了印证河鸿不详预感的想象。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在,犹如一把锤子一样,恶狠狠的击打在河鸿的耳边。
“妈!你看,舅舅腿上的肉,都在抖诶!”
这句话一出来,不仅河鸿的脸色变了变,就连一贯擅长保持表情的季休也彻底僵住了脸。
两侧的侍女也屏住气,不敢呼吸丝毫!
在侍女的视角里,她们看到了一个衣着光鲜、天真无邪的小男孩正蹦蹦跳跳的,试图走进这处阳台,却因为腿脚还未发育完全,过于兴奋的他被阳台上的台阶一绊,摇摇晃晃的、男孩眼看就要倒下去……
“纯儿!”一位美妇人急匆匆的跑来,身上的裙摆由于跑动的幅度过大,已经勒出了不可复原的痕迹。
很显然,这位美妇人想必是男孩的母亲。
心急如焚的美妇人甚至想扑上来,让自己的身体代替孩子的身体,承受倒下的那一击。
“季休。”河鸿从愤怒中瞬间恢复平静,他淡淡的开口。
没有多余的言语,季休说时快、那时快,他直接一把手抓住男孩子的后脖颈,像老鹰抓小□□般,将其提到河鸿的面前,丝毫不理会那位美妇人的请求。
“你小子……刚刚,说我什么?”河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哪怕他身材再过臃肿,但凭着年纪与体型上的差距,他还是能够以一种压制性的气势直接吓退那名小男孩。
“哇……哇哇哇!”男孩瞬间泪洒当场,害怕的他跌跌撞撞的扑进母亲的怀中。
“乖!纯儿,别怕,舅舅和你开一个玩笑呢!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的、相信妈妈、好吗?”美妇人一字一句的安慰着怀中的孩子,她好像对这种情况十分的熟悉,说的话也是如此的具有效果。
没过多久男孩便不再哭泣,而是呆呆的望着同样望向他的河鸿。
男孩几日前才知道——这是舅舅,同样通过母亲的讲述,他也知道——他们母子俩将来会有很长的日子里都要和舅舅在一起。
所以本能的,他对舅舅产生出了“讨好”。
“舅舅~”男孩似乎忘记了刚才河鸿的恐吓,他撒娇道,用和妈妈相处的方式,呆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对方的拥抱。
“不抱了,今天你不乖,下次再抱。”河鸿终于将目光从男孩的脸上挪开,看向了男孩的母亲——也是自己的亲妹妹。
眼中的寒冷再次浮现。
“河葵,将孩子带下去,这几天就让他在房间里思考一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顺便让他长长记性——这里不是于家,这是河家!”
“知道,大哥。”美妇人咬着嘴唇,转身就要离去,却有些不舍,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
看着愈发软弱的妹妹,再联想到对方在于家的凄凉遭遇。
破天荒的,河鸿向美妇人解释道,“今天我心情不好,说的话和做的事你和纯儿都别放在心上。”
唤名“河葵”的美妇人听到这句话,顿时眼角弯弯,水波滚动的泪水好似重新躲了进去,不见踪迹……
“走了,大哥,今晚的婚礼,我和纯儿就不出席了,我得在房间里好好教育一下纯儿的调皮性子。”河葵道。
“去吧!”河鸿无所谓的摆手道。
他没有重新回落到那张椅子上,反倒是双手撑着阳台的扶手,一览无余整一片花园的布置——这是他儿子的婚礼,他梦寐以求的场景,却缺少了那个自己最在意的人。
“唉!”
“唉……”
悠长的叹息声中,黑白相间的燕子们竟然直冲而上,又陡然回首,俯视、直冲、加速,朝着婚礼中央的花坛飞去。
那里,无数的浆果与花蜜堆积在花坛中央——那是礼品。
同样,也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