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玟和从善如流地回答,“你没有理由拒绝。”
“是。”姜橙雨的话语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我拒绝不了的,是我旁边这位警察,而不是你。”
“是吗?但如果没有我提供的线索,这位警察也很难推进调查。”
傅玟和坐直了,他身形微微向前。
“傅总明明在A城日理万机,现在却大费周折跑到这里,只是为了调查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姜橙雨继续,“你这样,倒显得太过可疑,和这样可疑的人合作,听起来就很危险。”
她意有所指,女人也接收到了。
女人开口,“看来我对你也知之甚少啊。”她也将话语的锋芒转给了现场唯一的男人。
“我只能说,这件事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和我合作,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影响。”或许是对这样的情形见多了,傅玟和到现在,看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实在不行,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对悬案疑案感兴趣的发烧青年,如何?”
可惜,姜橙雨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她非常不喜欢傅玟和的态度。
在没有看到傅玟和的价值之前,她不会对他有任何妥协。
她不算非常讨厌他,但至少想要远离。
在她的记忆里,就只见过傅玟和三次,在这短短的几天里。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浅薄、无情、惯用掌控人的伎俩,高高在上,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虎口夺食。
于是她看向女人。
“关于你说的第三点,我会和你合作的。”姜橙雨侧身,看着这位警察,她的眼神无比认真,“我也希望我的老师不是自.杀,我更希望可以找出凶手,至少,这是对老师的一个交代。”
女人看了看傅玟和,又看了看姜橙雨。
对她来说,傅玟和只是个突然找上自己,引导自己发现线索并想要继续推进调查的人而已,所以两人的合作并不坚固。
她也能感受到姜橙雨所抗拒的那一丝异样。
在场的三个人都为真相而来,但其中有一个人,是为了利用真相而来。
于是女人点头,伸出右手,“好。”
姜橙雨接住这只手,两人掌心相贴,干燥而温热,就此达成合作,而傅玟和就此被排斥在外。
傅玟和不再说话,他静静坐着,感觉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没有任何的来源,他找不到这种近似疾病发作一般的病灶。
他不舒服,像是有一根丝线牵住了内脏,那丝线缓缓收紧,勒住肺叶,勒住气管,好让他再也喘不过气来。
这感觉分明痛苦,却让他……察觉到了一点,可以称之为喜悦的东西。
他有点发愣。
他以为自己从来不知道喜悦是什么,但在感受到它的那一刻,就那样不言自明地分辨了出来。
他坐在小店里,店是陈旧的茶楼,桌上有经年累月留下的划痕,地面有擦除不掉的污垢,茶座外有熙熙攘攘的声音,是人们唠嗑,是棋牌室的麻将,还有店员的吆喝。
“咳,咳咳……”
他突然被浓浓的烟雾呛了一口。
是的,这世界无与伦比的清晰,前所未有的清晰。
什么原因?
傅玟和看向桌子的对面,那里早已没了人影,他大概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姜橙雨?”
这是问句,发问者笃定又怀疑,还找不到答案。
暂时的失败而已,他自小浸淫社交场,早已知晓运作的规则,所谓一时的胜负,从来不是一件事是否成功的决定因素。
他当然能找到其它的突破,但。
他想到姜橙雨站在面前,那张平静的脸,苍白的,瘦弱的,感觉她那背后的脊梁骨,只要稍微用力一掰,就能折断,揉碎。
奇怪。
为什么心脏突然发了疯一样狂跳。
这已经不仅仅是“有趣”了。
傅玟和摘下墨镜,灰黑的视线被突然上了颜色,他看到窗外劣质霓虹灯闪烁亮起。
他拨通电话。
“诶?”对面的秘书没想到老板在休假也会给自己电话,“傅,傅总,请问您有什么安排?”
“把事情安排一下,我五天后再回来。”
秘书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老板要给自己多放两天假。
“啊,可是傅董那边……”秘书有点为难,毕竟先前为了帮傅玟和空两天出来,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可能瞒不过了。”
傅玟和沉默了一下,他看向雾气渐渐爬上窗户的玻璃,语气放缓,“没事,你尽量。”
反正到最后,父亲也会知道的。
“好的好的,傅总,”秘书好像松了一口气,“您一个人在那边要注意安全啊。”
“我没事,挂了。”
在愈加沸腾的茶楼人声里,傅玟和整理了自己的帽子,朝街上走去。
姜橙雨和女人早已走远,不知去了哪里。
看着暗色的天,傅玟和又拨通了电话。
对面是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做什么事的?”
“有个好货,有没有兴趣。”
……
…………
女人和姜橙雨已走到在两个街道外。
她们并排走在一起,女人习惯性从兜里掏出口香糖,她看了姜橙雨一眼,“来一个?”
姜橙雨接过,这是片装的绿箭薄荷,在高楼林立的地方已经很少见了,但在这里,还是小卖部的常客。
“谢谢。”清新和过于甜腻的熟悉味道,至少让口腔没了苦味。
灯光闪烁着,人们三三两两聚集,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地方小,人们都在这个时候下班,于是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比白天更热闹。
两人站在路口等灯。
“哈哈……”女人突然笑了起来,“还真是没个正形。”
“咦?”
“没事,没事。”
女人摆摆手,她揽过姜橙雨的肩膀,然后推搡着她朝过马路。女人很高,这样的动作能把姜橙雨完全罩住,好像也能完全保护她。
“我们去哪?”
“悄悄的,我带你去现场。”
“现场?!”姜橙雨有些疑惑,“去老师家里?”
“你还不知道吧,宁老师不是在家里死的,”女人微微收紧胳膊,“所以待会儿咱俩得悄悄的……你不会介意吧?”
姜橙雨摇摇头。
她当然不介意,只是有点意外。
“对了,小橙子,”女人揉了揉姜橙雨的脑袋,“我叫薛三流,叫我三流就行。”
姜橙雨点了点头,但她不开心,她觉得三流不好听。
“三流……”她尝试叫了一声,还是摇了摇头,“不要,我想叫你薛姐。”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小姑娘还挺讨喜,姐姐晚点请你去吃烧烤。”
她们在阳光快速黯淡的街头疾行,最后来到一处小山包,山包上有栋看上去修了一半,然后废弃了一段时间的旧楼。
旧楼是纯粹的水泥,低处的地板和柱子上还有青苔,看上去废弃很有一段时日了。
现在还能看到里面有拉好的警戒线,但事故已经过去好些天,那些黄色的线条早已没了支撑点,随着晚风飘舞着,像水母随浪漂洋的触手。
“其实这里面,住着不少人。”
薛三流带着姜橙雨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抬手指着大概五六层的位置。
“晚点我们要去那里,上去的时候,最好还是尽量避着点。”
姜橙雨乖巧点头,她抱着自己的包,里面装着老师留给自己的木盒子。
“哈哈哈,别这么严肃。”见到她这副认真的乖巧模样,薛三流拍拍她的背,她对这单薄的手感有些惊异,“哎呀,你平时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怎么瘦成这样?”
姜橙雨的背很轻微地僵硬了一下。
其实原因很简单。
缺钱。
因为缺钱,所以要去打工,为了毕业后能顺利工作,她的学业也很繁重,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吃什么,很多时候都是饿得不行了,姜橙雨才想起要去吃点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肠胃也很不好,平时会把药带在身上。
不过,薛三流人如其名,父母三流,朋友三流,从小长到大的环境也是三流,她很快就察觉到姜橙雨的局促。
她立马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在这里多待几天,姐姐带你吃香喝辣长点肉。”
“谢谢你啦,不用这么麻烦的。”
话是这么说,但姜橙雨已经把脑袋靠在了薛三流的手臂上,她感觉很舒服,这不是那种很细的手臂,女人受过良好的体能训练,只是看起来高瘦,身上却很有肉。
“对了,那个傅玟和……”楼内的灯光已经逐渐亮起,姜橙雨问道,“姐姐对她了解多少?”
“不多。”
“怎么说?”
“一个关心各种案件的闲散人员。”薛三流言简意赅,附着说明,“不过他真的挺敏锐的,比如这次在我发现疑点后,他很快就找上了我,也自己做了一些推测,这些推测跟我想的大差不差,但是吧。”
“但是?”
“但是,这人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姜橙雨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薛三流的语气突然有些低落,“你也能感觉到吧,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以前也是么?”
“有一点,但这次,有点明显。”薛三流皱了皱眉,“你觉得呢?”
“我吗?”突然被反问,姜橙雨搓搓手,“我感觉……他好像有点着急。”
“想到一块了,今天把他踢出去,确实草率了一点的,但你放心,这个人脑子有病,现在指不定就蹲在我们后面的草丛里猫着呢。”
“啊?!他是这样的人?”
薛三流偏过头去看,她的感觉果然没错,小橙子在笑,真可爱。
对不起了,傅玟和的清白。
这个标题看上去有点食欲是为什么[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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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脆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