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铮坐在长椅上深深地看着他,虽然是仰视的角度,目光锐利得却好似在俯瞰一切,她连一丝一毫的微表情都不放过,势必要将他所有神色都尽收眼底。
男人坦荡回望,四目相对间,竟朝她勾唇笑了:“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我之前和张韬去过几次。”
“好,那就去吧!”祁铮抱着双臂,一挺腰,利落起身,不爽地收回视线。
这男人她看不透,还得再多看看。
萧闻带她去的是一家金陵菜馆,正赶上饭点儿,人有些多,一走进大堂,嘈杂的谈话声混着食物炽热的味道便向祁铮猛地扑来。
鼻翼微动,还真挺香的。
幸好萧闻提前预定了包厢,点了几个招牌菜之后,服务员关上门,人声鼎沸被阻隔在外,包厢内顿时安静。
坐在木质长桌的对面,萧闻给她倒了杯温茶,看她一饮而尽,眸底泛出心疼:“你的新工作会不会有点太累了。”
“嗯?”祁铮放下茶杯,没反应过来,挑眉看他。
萧闻转过身,不疾不徐,说得极其认真:“之前没说是怕你觉得冒昧,但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想如果你考虑来飞跃科技的话,可以先从助理做起,我正好缺个助理,对学历要求并不高,即使有不会的东西,也可以慢慢学,以你的能力,肯定很快就能适应。”
祁铮疑惑:“助理?”
他要招她做助理,存的什么心思,试探?还是讥讽?
萧闻给她又续了一杯茶水,缓缓解释:“我之前那个助理因为想要窃取商业机密,被我报警抓走了,最近一直忙,也没再招人,何况也很难直接找到值得信任的人。”
茶水温热,祁铮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子,垂眸遮住眼里复杂的情绪。
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飞跃科技技术外泄的来龙去脉,只听见他说什么窃取商业机密、报警抓走之类的词眼,她还真会觉得萧闻是在威胁自己。
“我能看得出,你是一个很有韧劲和拼劲的女生,你换的每一个工作,都做得很出色,胆大心细、踏实肯干,如果能够沉下心,在一个领域深耕,或许会有更多的收获。”萧闻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侧脸看向她,语气非常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情。
头顶的聚光灯打下来,他轻轻眨眼,浓密细长的睫毛便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着,目光澄净,脸上写满了无害和单纯。
祁铮怔怔地看着他,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心虚、疑惑,夹杂着莫名的感动。
思绪一团乱,她必须问个清楚,:“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招去做助理。”
问得太直接,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摊牌。
说完,祁铮浑不在意般,轻笑一声,漫不经心扭头,又用余光偷瞄他。
萧闻却表情严肃地坐直了身子,一派正经:“泱泱,我们见过这么多次,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见过你的勇敢和善良,我了解你的为人,招你做助理,我有什么不敢的。”
看祁铮扭过头,他抬起手臂,似乎想掰正她的脑袋,但又很快垂下,自己歪着身子凑到祁铮眼前:“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但人总是要朝前看,要对自己有信心。”
一张俊脸骤然凑近,祁铮的视线直直闯进了他的眸底,他的眼睛深邃幽深,晶亮逼人,汪洋之中又似有星火在燃烧。
他太过认真,灼热的视线烫得人心惊,祁铮立即躲开他的目光,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低声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建议容我考虑考虑。”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有果必有因,接下来,她需要搞清楚萧闻和征泰有过什么旧怨,解开冤结,收购也许还有余地。
可惜,自从祁铮推开他之后,这个男人就像被关闭了什么开关一样,转眼间从胡言乱语变得寡言少语,无论祁铮怎么把话题往工作方面引,他都避重就轻地跳过。
直到两人从菜馆出来,祁铮的脸还在因为没问出来想问的内容而紧绷着,她在前面走着,萧闻迈着两条长腿跟在她身后。
走到路口,祁铮顿住脚步,转回身朝萧闻说:“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她经常住在离集团最近的大平层,深城鼎鼎有名的豪华小区,萧闻若是知道她住在那里,肯定会起疑心。
她的声音染了些许夜风的清冷,萧闻站在她对面,抿着唇,垂落眼睫:“泱泱,对不起,我不该提工作上的事儿,让你伤心。”
祁铮斜眼睨他,无语冷笑,他在这胡乱反思什么?
她巴不得他多透露一些工作上的消息。
“ 放心吧,到家了我会告诉你的。”祁铮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毫不留恋扬长而去。
刚才李昶已经给她发了消息,飞跃科技董事长张振石同意明天到征泰集团内部参观,这就意味着张振石并不是完全抵触收购。
张振石和萧闻不同,他混迹商场多年,前些年一直不瘟不火地做些零件加工的生意,近几年才凭借萧闻的两项核心技术发展起来,但这恰恰证明他有头脑,懂投资,知道审时度势。
至于其余没能从萧闻嘴里问出来的,她明天问张振石即可。
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车子迅速隐入车流,萧闻站在路口,心里默默记下了车牌号,车尾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脚步却未挪动一下。
路灯下的男人身影颀长挺拔,深邃的面部轮廓暗昧不明,薄薄的眼尾微垂,带着几分懊恼。
良久后,又有轻轻一声叹息,融进淡淡的夜色里。
翌日,张振石带着秘书如约而至,祁铮亲自带着对方参观了征泰的技术研发部门和两家自有工厂,足见征泰对飞跃科技的重视。
“贵公司的测绘技术和导航芯片是在农业市场里实打实锤炼出来的,一直处于无人机领域的金字塔尖,但我认为,这两项技术的价值还远远没有被完全释放。”
回到集团总部,祁铮坐在会客室,与张振石侃侃而谈,眉宇间肆意张扬,锋芒毕露,但又不会让人感到无礼。
“如果飞跃科技加入征泰,我承诺,一定保持团队和品牌的完整性,并且注入大体量的专项资源...”
张振石频频点头,主动鼓掌:“不愧是小祁总,有远见、有魄力,相信征泰在小祁总的带领下,一定发展得蒸蒸日上。”
话说到一半,他就转过头看望身后的秘书,秘书立即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双手递到祁铮手里。
前几日的商讨会,征泰和飞跃科技聊得并不愉快,李昶也没带回什么有用的资料。
祁铮昨晚还在思考除了萧闻本人的排斥之外,征泰集团和飞跃科技在未来发展上可能存在的分歧。没成想,今天就有了答案。
还是对方董事长亲自送来的。
祁铮翻开文件,眼眸微眯,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飞跃科技未来五年内发展的经营规划,虽然不是很细致,但也足够理解大概。
飞跃科技专攻农业领域,产品设计和市场渠道都是围绕农业需求构建的,下一步,还要继续拓展农业市场。
征泰的战略规划上也写得清清楚楚,收购飞跃科技是为了整合旗下物流、医疗资源,构建物联网生态系统,与飞跃科技的发展方向的确相悖。
飞跃科技与其被整合到不熟悉的领域,还不如独立发展、做好自己。
张振石在一旁解释:“征泰集团谋全局,飞跃科技谋一域,理念不一致,才会拒绝收购,还请小祁总勿怪。”
祁铮看着手里的文件,目光闪动。
张振石把姿态放得很低,诚意十足,甚至有点太足。
就好像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就大手一挥直接断了飞跃科技发展的前路似的。
把她祁铮当什么,霸道专横、冷血无情的资本家吗?
得,没准还真是。
“张董,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想请教你。”
“小祁总请讲。”
“贵公司的萧总监似乎很讨厌我,我想知道为什么?”祁铮勾唇,眼睛里却满是兴味。
张振石愣了一下,仿佛很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随即反应过来,知道李昶肯定是把萧闻在会上说的话传给了祁铮,开始打哈哈:“那孩子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小祁总千万别放在心上。”
“有什么说什么?”祁铮挑眉。
“ 萧闻是我儿子的大学室友,聪明勤奋,性格也好,以前还从来没听说他在背后议论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突然那么大脾气,飞跃科技毕竟也是他的心血,他比较纯真,可能是因为不想卖掉苦心研发出来的技术,所以才会对你产生偏见。”
话里的维护之意很明显,一直追着问也没什么意思,祁铮并不打算为难张振石,笑呵呵客套一番,便吩咐沈总助将人送出集团。
张振石前脚刚走,萧闻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泱泱,超市老板说你不来上班了,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祁铮看着工作机里的消息,陷入了沉默。
铮姐:收购没成功,先应聘上助理了,你说说这……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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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缺个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