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账号还给我[娱乐圈] 第9章 不顺

“我们每个月花几十万做保密工作，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粉丝。”

“别拿追星说事，这是犯罪。”

“慈善晚宴是公开行程，是公开行程就会泄露，中间经手人太多了。”

“两个航班四个酒店，一共八种方案，他哪来的自信百分百蒙对？”

“会不会是内部出了问题？”

“我们的工作人员一向口风紧。”

“人心隔肚皮。”

“多套几句话，早晚把他揪出来。”

舒逸提点完杜岚，转头看见顾恂琛漠然的脸。

屏幕上是反复阅读过的文字。

用户57346945：【晚宴结束之前，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见到顾恂琛】

用户57346945：【你来不来？】

用户57346945：【胆小鬼才不来】

许抒悦的手机屏幕是防窥的，剧组造型师抓她头发，站在正后方，一点看不到她指尖飞舞打的是什么字。

你对他没兴趣？

现场看过再说嘛。

有点小帅的。

许抒悦没来得及多劝几句，对面有了回复。

用户57346945：【他去哪个机场】

许抒悦的指甲被啃得很秃。

这是来自对方的第一个考验。

顾恂琛总不能瞬移到场。方茗说过，要赶得上晚宴，最晚六点必须要下飞机。

那么，从清桥隶属的地级市出发，合适时间段内只有两个航班，分别在两个机场，有二分之一的错误率。

石川机场在市中心，云廊机场在郊区，相隔一百公里。

顾恂琛一向行程成谜，谁也打听不到他确切的航班信息。他刚出名时，创下过同时订八张冲突机票、从几百家狗仔营销号镜头下脱身的战绩。所以不光是粉丝放弃接机，职业代拍在被他放了几次鸽子之后纷纷表示：

不接顾恂琛的单子。

许抒悦的造型师刚抹完护发精油，还没给她吹头发，费劲把皮球一样兴奋乱弹的她摁在椅子上。

“我邀请他一起过去不就行了？”

毕竟他们从一个片场出发，赴的还是同一场宴。要说是一起去宣传作品，不算是个牵强的理由。

而且他们在片场相处和睦，合作愉快。

方茗把脖子伸到许抒悦和镜子中间，指挥化妆师给她补唇膏。

“你做梦呢？”

许抒悦缩回椅子里，抿唇，发出气球泄气的声音。

和对方解释一下算了。

机场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让他们见上面。

她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准备好好措辞，但她的动作在看到回复的瞬间凝住。

用户57346945：【如你的消息准确，号给你，我退出。反之，你退出。】

——

接下来有两幕戏要在半山腰拍摄，演员休息室是临时搭建的，因为环境和天气的关系，一切从简。

这是开拍前最后一次剧本围读。

夏天的山林，漫山是遮天蔽日的乔木，微凉的雾气浮沉，混合清新的草木香气，潮湿地灌入口鼻。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雨，阴沉的云已经围拢蓄势。

许抒悦一个人从外面小跑进来，发型做了一半，一半是未干的，湿湿地搭在肩上。

顾恂琛在外地拍杂志，一直没空落脚，所以原本两人共同的休息室现在只有许抒悦一个人用。

粉丝送的礼物和信件堆成了高高的小山，许抒悦舍不得扔，稍微翻动一下，惊起几只趴在上面的小飞虫，估计是因为角落里的那束捧花——前几天在机场，有小姑娘坚持塞给她的。

许抒悦想起了那条留言。

顾恂琛会去哪个机场？

对方想要她拿出可靠的信息自证，但语气却镇定冷静得出奇，不像一般跟行程的粉丝，反而像个沉着的杀手。

可见对于这个赌注，他相当严肃。

许抒悦最欣赏严肃竞争的对手。

她往桌角看去。

长桌原本是一分两半的，她和顾恂琛一人一半。但他从来不在，所以大部分都放着许抒悦的东西。属于顾恂琛的一小叠纸和卡片之类的东西，可怜巴巴缩在一角，好像被遗忘了。

会不会有机票之类的东西，可以推断他的偏好？

最顶上是一个厚厚的海青色封面笔记本，一半已经写过字，纸张中间有油墨和空气的痕迹。

许抒悦后背对着门口，她头发分绺，水珠一股股滚落，钻进后领。衣服被润湿，颜色愈深。

一阵无名的鸡皮疙瘩袭来——

她行得正坐得直，有仇当场就报了，在背后偷摸做小动作不是她的风格。

就在封皮的温度爬上她指尖的同时，背后的空气松动了，窸窣的声音在空旷的墙壁之间折返。

一个人窝在角落的躺椅里，盖着的毯子和深色环境融为一体。男人一手拿剧本遮脸，怀疑他是否真的能看清上面的字。无声无息地，没有和她打招呼，想避开打扰。

顾恂琛将手里的纸张下移半寸，语气不冷不热地飘落：

“许老师好奇心很盛。”

许抒悦宁可他一开始就打扰。

要死啊。

许抒悦能屈能伸地挤出一丝好脾气的微笑：

“顾老师真是神出鬼没，导演刚刚还在说您会晚到。”

“外面下雨了，我来找把伞。”

她继续翻找，摆出恰到好处的装模作样：

“奇怪，明明记得放在这里了。”

眼见顾恂琛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转到那张躺椅的方向，脑筋不用怎么转，鬼点子自动为她规划路线：

“云廊机场的贵宾停车区直通航站楼，顾老师应该用不着打伞吧？”

顾恂琛看不进剧本了，他有些烦躁地瞄向手边的桌子，一把折叠伞静静地躺在上面，抬眼，对上许抒悦的目光——略含隐晦的期待。

他颇有点边界被试探的不自在感：

“有时也拿来阻挡不友善的视线。”

滴水不漏。

“许老师要是想借，或许应该学习一下，请字的用法。”

——不忘嘲弄她一句。

许抒悦没问出结果，反而被呛，有点郁闷。

顾恂琛不知道她的羞恼是从何而来，紧接着门帘发出碰撞的闷响，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牵起不明显的笑意，自语：“敢做不敢当。”

眼前的剧本文字洇湿了，逐渐游动起来，变得模糊，高处的五角尖叶是秋天独有的深棕鲜红，投映在镜湖水面，明明清冷倨傲得很，轻轻一碰却碎得彻底。

像猫一样。

脸皮倒薄。

技术人员集合，马上开始走场。

片场导演对着许抒悦的造型上下打量，最后仰头看天：

“下雨了吗？”

“在养发。”

“女孩子的事情你不懂。”

导演的喇叭喊到第三遍“无关人员离开场地”，但大家的脚步反而停了下来。

顾恂琛需要躬身才能从低矮的休息室门里出来，指尖无比优雅地旋开一柄伞。

众多目光被吸引过来，不约而同地先好奇看向阴云密布的天。

顾恂琛穿过一众打量的目光，脖颈和后背绷得很直。过腰的两片式马甲衫两侧，露出筋实的手臂。挽着裤脚，小腿瘦而修长。

导演又一次怀疑自己：

“下雨了？”

全场一百号人，只有顾恂琛捏着把伞。而云已经淡开，不仅无雨，甚至阳光都很微弱。

许抒悦飘过，若有似无地补一句：

“紫外线咯。”

“毕竟靠脸吃饭，皮肤要好。”

场务发出了愉快的轻笑。

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整蛊，顾恂琛脚步顿也不顿，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把伞面朝许抒悦的方向倾斜：

“养肤先养心，许老师也要多多注意。”

凭借身高，他轻而易举地把许抒悦笼在阴影下，仍嫌不够，稍躬身，凝视她的眼睛。

许抒悦上身微微向后靠——距离近得她想打喷嚏。她从容不迫地抬眼看他，眉头淡淡拧起。

导演对两人敌对的态度屡见不鲜，在心里大呼救命，连忙拉家常打圆场：

“咱们抓紧时间吧，你俩明天不是都请假吗……几点走？从哪走？顺路一起吗？”

许抒悦脑子和嘴一样快：

“没得选，明天市中心限行。”

顾恂琛默默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只答一句：

“不顺”

深夜有营销号发文：

“顾恂琛一如既往的保密局长，总共俩机场，机票改了无数遍，临时又改，不到最后一刻真不知道他往哪走。”

评论区有粉丝半骄傲半自嘲，在控评。

许抒悦把这篇博文截了个图发在自己主页。

是让对面的用户稍安勿躁，明天自会见分晓。

——

两行人在位于市中心的石川机场贵宾停车区相遇。

许抒悦一手半摘墨镜，扬起下巴，佯装惊讶：“不是说不顺路吗？”

顾恂琛依然是一身黑的装扮，双手插兜，很是不悦：

“不是说限行？”

她语气是和他截然不同的轻松：

“今天限单号，和我双号有什么关系。”

顾恂琛不说话，方茗也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但演员的自我修养迫使许抒悦把她的台词说完：

“最重要的是，我昨天梦见，今天在西南方向会遇到我的真命天子。”

顾恂琛瞄了一眼许抒悦保姆车的牌号：

【1022】

怪他。

一心只想避开她，没让助理仔细确认。

顾恂琛目光高高地从许抒悦头顶掠过，步幅平稳，脚步沉缓地迈进两扇匀速开启的玻璃自动门，将她抛在后面。

经纪人舒逸和助理杜岚为顾恂琛开道，以防有人突然冲出。

但他们显然多虑。

因为有提前和机场打好招呼，所以迎面只有夹道迎接的VIP专属引导礼宾，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除此之外，安安静静，没有其他人。

忽然，顾恂琛想起那个赌约。

他解锁手机，发现神秘用户更新于一分钟前。

字里行间有明显的得意：

【12:49PM 顾恂琛石川机场】

而屏幕正上方赫然显示此刻的时间，仿佛睁着眼睛做某种宣示：

1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