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参煎的药喝了三剂,刘楚珩的气息却愈发弱了。
那日晨起,渭水的雾还没散,八瑶坐在床边煎药,药香绕着屋梁转,却暖不透帐内的凉。她舀起一勺药汁,刚要吹凉,就听见帐内传来轻响——是楚珩攥着铜佩的手,轻轻动了动。
八瑶快步走过去,见他睁着眼,眼神却没了往日的亮,像蒙了层雾。他费力地抬抬手,想碰她缠着布条的手掌,八瑶赶紧把脸凑过去,让他的指尖能触到自己的脸颊。
“八瑶……”他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指尖蹭过她的眼角,“别……再哭了。”
八瑶咬着唇,把眼泪憋回去,笑着点头:“不哭,药就好了,你再喝些,等雾散了,我扶你看渭水。”
他却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她鬓边——那支并蒂桃花簪,是他在病中勉强刻完的,此刻还别在她发间。“那年……渭水的桃花,开得真好。”他慢慢说着,呼吸越来越浅,“粟米粥……也香。”
八瑶握着他的手,感觉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那枚被他攥了许久的“戍”字铜佩,也渐渐失了暖意。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来年桃花开时还煮粥,比如他刻的木簪她会好好收着,可话到嘴边,却只剩哽咽。
楚珩的眼睛慢慢闭上,指尖最后蹭了蹭她的手背,像在告别。帐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也落在八瑶僵住的手上——她掌心里,还留着他最后一点微凉的温度。
郎中赶来时,摇着头叹了口气。八瑶没哭,只是把那支并蒂桃花簪取下来,轻轻别在楚珩的发髻上,又将自己腰间的铜佩解下来,和他的那枚扣在一起,放在他心口。
她按着楚珩的遗愿,把他葬在老桃树下——就是当年他们初遇的地方,能看见渭水,也能看见每年春天泼泼洒洒的桃花。
下葬那日,八瑶煮了碗粟米粥,撒上今年最后几片干桃花瓣,放在坟前。风扫过桃叶,沙沙作响,像他当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蹲在坟前,摸着墓碑上他的名字,轻声说:“刘楚珩,你说过顺着渭水的方向回来,我知道,你只是先去等来年的桃花了。我会常来,给你煮粟米粥,跟你说渭水的事。”
后来每个春天,老桃树下都会摆着一碗粟米粥,粥面撒着鲜桃花。八瑶依旧在渭水畔浣纱,腰间只系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佩,鬓边别着当年他送的旧木簪。有人问她等的人还会不会回来,她总笑着摇头,望向桃林深处——那里的风,还像当年那样,带着桃花香,也带着他没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