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魔尊睡成师弟 第20章 艰难托孤

遴日大典上，他们就曾见识过，裁月与浣月乃是整个仙盟里，不世出的两大绝顶高手，二人过招之时，连天地风云都为之变色。

“快！藏起来！”李玄烛一把将崔雪时推入洞中，“我不叫你，你千万别出来！”

高手过招，往往藏匿身形，靠灵流变化辨别对手的招数和方位。

崔雪时若使用灵力，则极易被误伤；李玄烛没有灵力，又仗着宗主弟子的身份，方敢猫在一块巨石背后，偷偷地看。

方才的旱雷之声再度炸响，那本是浣月不轻易使用的绝招，足见她对堕魔的裁月已动了必杀之心。

堕魔的裁月，御器之术已臻化境，山石林木皆听他调遣，化作杀戮利器，山呼海啸般袭向浣月。

李玄烛起先是看，后面只敢抱着脑袋听。

不多时，整片山岗像被梳子梳过似的，光秃秃的什么也不剩。

“崔寂？！”林毁雾散，视野忽然变得清晰，李玄烛恰看见崔寂朝此处走来。

等走近了他才发现，一柄泛着魔气的剑牵引着他，让他一步步走向裁月与浣月的交战之地。

遭了！

此番是他二人的搏命之战，就算崔寂底子不错，若趟进那风漩，也得被活活刮死！

李玄烛不知哪来的勇气，忽地猛扑过去！

谁料崔寂亦被魔气裹挟，即刻将他弹出数尺开外！

“云暄！”因血契之故，崔雪时感知到崔寂就在附近。

她不管不顾地冲出山洞，拼力在狂风中站稳脚跟，拦在崔寂面前，阻止他继续前行。

崔寂双手执剑，厌嚣剑锋正指崔雪时眉心，只差分毫，便要将她的头颅整个洞穿。

“云暄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师姐啊！”她知道崔寂看不见，便通过血契，将灵力渡入他体内，试图将他唤醒。

裁月似感应到这厢的动静，动作稍有一滞，浣月立即攻其破绽，剑刃自他左侧锁骨下刺入，被魔气熏染的骨血发出灼烧般的声响。

可裁月似乎感觉不到痛，反而以血为媒，穿剑前驱，催动强大魔气反击浣月。

高势威压下，他一掌击于她心口，教她脏腑巨痛如裂，蓦地吐出几口血，自半空中跌落。

“浣月尊上！”李玄烛惊得呆立当场，若说浣月在他心中已是至强，那么堕魔的裁月已是难以构想的存在了。

崔寂与厌嚣剑终是停了下来，此处灵力运转受限，崔雪时为阻止他，累到近乎脱力。

浣月败了，裁月好像并不打算取她性命，反而大氅一挥，将崔雪时裹入袍内，电光火石间便遁入了密林深处。

眼下又只剩李玄烛一个人。

“崔雪时——！”

“浣月尊上，浣月尊上！”

“崔寂，醒醒！醒醒！”

李玄烛发觉浣月伤重欲死，倘或有个帮手，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可崔寂失了神智，怎么也喊不醒。

“呜呜……谁来帮帮我，”他年岁尚小，一时难过地伏于浣月身畔，大哭起来，“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娘亲……”

“烛儿，别哭。”过了一会，浣月终于醒转，她素色衣襟上沾满血污，虚弱得仅是睁眼就已耗去了全部力气。

“娘……不、浣月尊上，您醒了！”李玄烛跪坐着，捧着她的手又哭又笑。

浣月想要替他擦擦眼泪，可惜臂骨断了，抬不起来。裁月此一击用了十成十的修为，她还能醒过来交付后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烛儿，娘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会的！娘亲已修得半仙之身，仙寿恒昌，不在生死轮回之中了……！”

浣月微微摇头，又呕出一大口血：“你听着。或许这些年我执意要救你父亲，原本就是个错误，为此牵累了你，也牵累了整个寰日宗。但他是你父亲，我不能不救。丹砂宝册我已到手，可惜再无余力研究它的效用……”

“娘亲……”李玄烛低声唤着，泪落如珠。

话至此时，崔寂已摆脱了厌嚣影响，正要醒转之时，忽听见什么“娘亲”“烛儿”。

他心中一凛，便装作未醒，继续听他们对话。

“……好烛儿，娘有三件事交托于你，”浣月取出一卷丝帛，那便是她费尽心力，在密林中寻到的丹砂宝册，“其一，带上此物去谷墨门寻你舅舅；其二，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崔寂是我仅剩的徒儿，你俩须相互扶持，不可生了嫌隙；其三，你二人将来须走正道，如遇魔物，必协力而杀之。”

“好！我答应，我都答应……！”

李玄烛哭得声嘶力竭，崔寂没想到，甫一醒来就撞见这般交待后事的场面。

他与浣月尊上确有师徒之名，但到底相处日短，浣月甚至不如裁月传授给他的东西多。

而她对魔物恨之入骨，连共事许久的裁月都未曾手下留情，那她又可知，自己体内亦有魔气？

崔寂起身，周遭已感应不到裁月的魔气和师姐的灵力，想是他们一齐走了。

不过，裁月魔气有漉月禁咒压制，他为何还会堕魔？他既然胜了，又为何不杀浣月与李玄烛，以绝后患？他与师姐一起离开，为何独独留下了自己？

诸多疑惑未解，看来必须深入密林，寻到裁月尊上再问个明白。

“浣月尊上，你如何了？”崔寂摸索着，蹲伏至她身边，问道。

“我……”浣月强撑坐起，似已有回光返照之相，“我见你方才受魔气影响……暂失神志，险些伤及他人……我、为你……祛除魔气，你与烛儿同去谷墨门……他舅舅定能……救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浣月不仅没想杀他，还误以为他是受了魔气影响，想要救他。

崔寂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盘腿而坐，待她施为。

“娘亲！娘亲——！不！！！”李玄烛无法阻止浣月，娘亲决定的事，他从来都阻止不了。

崔寂自出了南殿结界，便察觉灵脉中的魔气渐有异动，或许是漉月尊上施加的禁咒出了问题，这也是他必须离开，去寻二位尊上的原因。

哪知林中觅食之际，忽遇堕魔的裁月，厌嚣受他影响，也牵动了自己体内的魔气，他片刻失神，便已被控制。

“多谢浣月……师父。”浣月的精纯灵力依旧如清泉涌波，缓缓渡入时，崔寂灵脉中的魔气再受一道压制，那股焦灼燥热的痛感亦被抚平。

施法结束的一瞬，她阖上眼，没了气息。

“娘亲——！啊啊啊啊！”李玄烛捶胸顿足，悲痛难抑。

崔寂看不见，不知眼前究竟是何种情形，但在他印象里，浣月是位异常冷漠的师父。

她从不肯亲自传授自己什么，也没有足够的耐心，或许早已看出自己魂魄残缺，但也未透露过补救之法。

可现下他不这样认为，浣月尊上需要思虑的事太多了，其实她一直记挂着自己，明明伤重垂危，却还为他谋了个去路。

崔寂已许久不曾流过眼泪，此时脸上突然有些发痒，他抬手一摸，竟摸到了一片水渍。

“厌嚣。”崔寂并指唤剑，“你还不肯与我共鸣吗？”

厌嚣剑浮于半空，像是对他行了个礼，而后融入他体内，让崔寂再度拥有了视野。

他低头查探，见浣月尊上的灵根灵脉全被震碎，死状极惨。

就算方才他想过，将她渡入的灵力运转几个周天，再行反哺，也是来不及的。

“咱们将她好好安葬了吧。”他惋惜道，“节哀。”

李玄烛收好那卷丝帛，眸中皆是恨意：“裁月杀了我娘亲，我要去谷墨门找我舅舅，再回来给她报仇！你呢，你怎么打算？”

“我不去谷墨门，我要去找我师姐。”崔寂也很笃定。

“你一个人，怎是那大魔头的对手？！”

“大魔头？”

“你身上的魔气就是裁月传给你的，他想让你也入魔，反过来对同宗同门刀兵相向。”

“我在南殿曾受教于他，不知他怎会突然堕魔？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别傻了！他当年抗拒凡尘历劫，早将正道仙门得罪了个遍！若非漉月以性命担保，他虽染魔气但绝不会堕魔，我舅舅、我娘亲岂能留他到现在？如今他违背誓言，残忍好杀，定会寻衅屠戮各家仙门！我们得先去向我舅舅报信！”

“可师姐被带走了，你要为娘亲报仇，我也要救回师姐。”

“你！罢了，崔雪时生死未卜，你担心她也属理所应当。”

李玄烛发泄一通，慢慢找回些许冷静，救崔雪时的心情，他自问不输于崔寂，但娘亲教他当心怀天下苍生，仙魔立场比任何情感都来得重要。

“不如你我分头行动，”崔寂道，“你去谷墨门报信，我潜伏于密林，找机会救出师姐。至于裁月，我不是他的对手，若能将他引出，再来与你碰头。”

“你不必莽撞，也不必引他出来，密林中无法运转灵力，正是我们抓他的好时机。”李玄烛再三叮嘱，“你切忌不可打草惊蛇，明白吗？”

崔寂从善如流：“你放心，我明白。”

李玄烛托起浣月尸身，抬头时又盯了他一眼：“崔寂，我娘亲舍命为你祛除魔气，你须得与我一起，为她报仇。若因裁月传过你几招，你便想依附于他，我即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浣月尊上的恩情我铭记在心。”

崔寂再三作保，李玄烛才放下心，二人一齐葬了浣月，便兵分两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