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杜非,已经是将近二十天之前的事了,那次刘心言忙着做斗篷大衣,他来给她送钱,刘心言还老生常谈地提醒他注意安全,别去太危险的城市。结果杜非不但不听劝,没几天还跑东三省去了,也不知道这寒冬腊月的,东三省怎么待。
店员也对他为什么住院语焉不详,只说是腿伤,刘心言只好记下地址亲自跑一趟看看情况。
无论什么时代,医院的人流量都是最不用担心的。刘心言特意新买两个饭盒打包了一菜一汤,随着熙攘人潮走进充满刺鼻消毒水味的住院部。
杜非的房间号是302,看楼层指示,这一片都是骨科病房?刘心言避让开拄拐杖的、坐轮椅的病人们还有匆匆忙忙的医护人员,犹豫着走到302的门口——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隔老远就听到杜非杀猪般的尖叫声,中间还混杂着阵阵狂笑。护士冷着脸走出来,走廊上的人们像看什么稀奇一般,只要路过的都歪头瞥一眼,不知道在闹什么幺蛾子。
一时让刘心言不太想进去了。
果然是幺蛾子:杜非正坐在床沿握着吊瓶杆子保持平衡,三个男人围着他翘起的那条包着厚厚石膏的巨人腿,而那腿上硬是被套了半截儿扯变形的袜子……
看到刘心言出现,杜非的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巴仿佛一只待宰的大黑鱼。
刘心言走过去,忽视杜非跟塑料朋友间的眼神交流,淡定地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玩归玩,别把大夫招来重新给你包一遍石膏。”
她见过的吴康民笑道:“没事我们有数,护士那不是刚走嘛。蜜啊,今儿没上班儿啊?给他带什么好吃的了?”
吴康民是刘心言被杜非带去走后门找工作的沪广服装店老板,西单不算大,跟杜非熟悉之后又见过两次,知道她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后悔得什么似的。只是他总觉得杜非在追她,并且总爱称呼她叫什么“大飒蜜”。
杜非顾不上介绍另外两个朋友,努力扒拉着头发、扯扯衣服让自己变得端正,听吴康民问才想起来:“对呀,我没告诉你我受伤啊?我还让店里小王她们保密呢,怎么,你去找她们啦?”
刘心言点头:“是,她们没空给你送饭,我就顺便来一趟。在附近买了鱼汤和排骨,应该对症吧?不过,”
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瞒着我?瞒着你家里人不让他们担心我还能理解,我一个外人、普通朋友有什么不好说的?”
其中一个塑料朋友说,“因为丢人呗。”
“??”
刘心言没有理解,谁知被吴康民他们大笑着起哄:“被瞒着生气啦?想关心他呀?哦哦哦要吵架咯!我们不当电灯泡了走了走了!”
真·幼稚得比初中生大不了多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人至死是少年”?
关键是最该澄清的杜非急得五官乱飞,挥着手臂想解释,却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啧。”刘心言心中厌烦,甚至不太想关心他为什么受伤了。
她抱臂问杜非:“你为什么要让你朋友误会跟我的关系呢?这很容易解释吧,只要说普通朋友就行了。对了,我有男朋友了跟你说过吗?”
门口排成一排的三颗脑袋迅速消失了。
杜非瞠目结舌:“……啊?你没说过吧?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所以下次可以避免这种硬牵红线的起哄了。”刘心言皱眉,“果然,咱们俩的性格除了赚钱之外有着东非大裂谷一样的巨大差异,我从来没有想吊着你过,你怎么还跟自个朋友都粘粘乎乎不说清楚呢?”
杜非低头不敢说话,刘心言继续输出:“难道是我找你做生意,找你帮忙买家具什么的过线了?让你误会了?”
“没有没有。”再听下去估计又要被绝交一次了,杜非终于打起精神重新贫起来,“哎哟妹妹呀,我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嘛,下回,下回肯定不让这帮孙子瞎起哄了行不?”
刘心言看看他。
唉,谁让这合伙人是自己主动找的呢?甚至还亲自认证了他的人品,他还帮自己赚了那么多钱。刘心言心中叹气,到底还是放过了他说起正事来:“所以路上都遇到什么?”
杜非嘿嘿笑着摸脑袋,开始讲述那惊心动魄的赚钱之旅。
他们往东北走之后就越走越远,沿路躲过好几拨偷、抢、拦截等等,短短半个月时间就绕着弯地抵达了哈市。
要么说那边的男人彪悍又精明呢,就有不甘心失败的人跟了几天稍,猜到他们倒来的国库券会在哈市出手,正是钱最多的时候。于是纠集了一帮人事先等在火车站,看到杜非他们一露面,就集合人手追到了银行门口。
杜非朋友是退伍军人,当然发现了。先是躲在银行里让人报警,结果警察来了教训两句就完事了,根本没管后续,警察一走,这帮人又涌上来把他们赶到一个小胡同里。
只能说运气好。就当他们觉得自己必须要背水一战亮出刀子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当地两帮小混混忽然从天而降,把这条胡同当成了战场!
在杜非的挑拨离间、甩钱开路等计谋下,堵人的就变成故意搅局的,彻底被拉进战斗里……
“混战里受伤的?”刘心言皱眉。
杜非摇头,“我们仨趁乱跑出去又报警了,没伤着。”
“那你到底是怎么伤的?严重吗?怎么你两个朋友都没事?”刘心言问。她已经知道刚才的两个塑料朋友就是同行的同伴了。
“也没啥,骨折而已,是……是我们火车回来时从上铺爬下来……摔的……”
杜非憨憨的脸彻底变红了。
刘心言无言,最终噗哧一声。
杜非连忙邀功:“虽然出那么多事儿,但钱我都保住了!在哈市我们哥仨就决定要休息休息,年后再说,所以都汇款汇来京城了。等我能出院了就去取。”
嗯,马上过年,加上这一伤,起码休息三个月,这样也好,顺便冷一冷发热的脑子。不过年后他们要是继续做,刘心言就不想参与了。这真是拿命挣钱呢。
刘心言刚准备松一口气,又听到杜非说,“我们在哈市发现一件事,很多人都在朝着毛熊那边跑,倒卖各种乱七八糟的都能挣钱,还利润巨大!!咱们要不要换条路子啊?”
刘心言:“……”
××
合伙人这么铁头,甚至自己特意瞒下的危险路子都被他发现,让刘心言有点不爽。她甚至都懒得再劝他,听说他家里人下班会过来也就没多待,直接回家继续做衣服了。
说到底,服装才是自己的主业,是可以交托的未来。
设计稿里有条灰色马裤,刘心言打算回头买双高筒长靴来搭配,上身随意穿件什么都能很有型。只是还不知道京城有没有好看的长靴呢,这年头的皮鞋可贵得很,要不是上次广府采购是老板出钱,刘心言到现在还穿那些旧鞋子。浙商们快点冒出头来就好了,虽然会有纸板鞋之类的奸商,但到底丰富了国民的选择权。
实在不行找小柳帮忙在广府买……
一边思索着一边下刀裁纸样、上人台,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地创造独属于自己的时尚,刘心言的心里也渐渐被成就感填满。她甚至不觉得杜非那边的商路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毕竟,那些钱挣得心惊肉跳,自己双手创造出的也不算少呀!
不像斗篷外套是呢料,比较厚,难制作,这条裤子干脆利落地在天黑之前就完成了,刘心言又开始琢磨一件灯芯绒的西装外套……
××
没有长筒靴,高跟鞋到底差了些味道,刘心言的新马裤就暂时被她压了箱底。倒是几天后新完成的灯芯绒外套被她套在棉袄里面穿去了桃乐丝。
其实这个年代是灯芯绒应用特别广泛的年代,人们会叫它朴素的“条子绒”,于是也显得挺土气的。可刘心言特意做得宽松了一版,就有种接地气的休闲与浪漫。加上它独有的温暖与柔软,放在挺括的版型上就显出高级的质感来。
“也就你穿才显得高级了,小刘顾问。换到我身上就是单纯的土了。”潘慧晨吐槽道。
“……净瞎说,你们要是土,京城就找不出洋气的女孩了。”刘心言好笑摊手,“真不试试?”
“算了算了,我们搭不出你那种洒脱、自然的感觉来。”向来有自己想法的徐月也跟着说。
刘心言只能遗憾地想,看来这次的设计稿不能卖给老板赚外快了。不过倒是可以向客人推荐看看,说不定就有人欣赏这一挂呢?
她是有底气这么认为的,因为经过前几天的走秀之后,桃乐丝的很多客人都变成了刘心言的学生,说服力近乎满分,甚至专门有客人带朋友过来找她咨询。
只是……
任何一家店都不可能保证所有客人都矜持友善,氛围良好。这不,刘心言刚吃完中饭回到店里,潘慧晨就崩溃地迎上来:
“小刘顾问,那个胡秋萍又来退货了,说我们走秀是故意诱导她乱消费。这都是她退的第三件啦!!”
紧赶慢赶赶上了6点哈哈哈。明儿再修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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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