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场雪还没完全化掉,应和着大雪的节气,第二场雪又来了。
天气差,交通不便,加上这一波冬季上新基本告一段落,桃乐丝一整天都没有客人上门,氛围瞬间进入一种懒洋洋的状态。
充足的暖气烘得窗子上出现蜿蜒的冰凌花,销售员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喝着热水看雪景,指点评价着雪中疾行的路人,顺便讨论一番上个月的业绩,期待拿到钱后要买什么东西。
是的,蓝卉宁早已从南方回来,今天就带着会计过来对账,店长李庆芳也上楼待了好久了,大概很快就会发工资。
潘慧晨乐滋滋地说:“我早就看中这次上新那身呢子套装了,还问过店长内部价。你们不知道盘货的时候我有多眼馋!”
“短上衣加短裙那身?叫什么……千鸟格的?都下雪了看着都冷,你咋穿啊!”陈艳芬觉得不可思议。确实,冬天的户外裹上大棉袄都不觉得保暖。
“嗐,我穿在羽绒服里边儿啊,或者等暖和一点,留到过年穿!”潘慧晨不以为意地摆手,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那身多好看啊!小刘顾问还说是什么公爵引发的风潮,贵族们的最爱?”
有个叫徐月的女孩接上,“温莎公爵,千鸟格这名字还是雕牌老先生取的。不过小刘顾问说了,那身衣服的版型学的是香那儿。”
这是上新前集中培训的内容,记这么牢?离她们不远的刘心言抬头看看,正好和徐月对上视线,于是鼓励地笑笑。她第一次来桃乐丝时给两位老客户各推出两件衣服,对应的两个销售员,一个是潘慧晨,一个就是徐月了。只不过徐月平时比较低调,不像陈艳芬等人那么活跃,也不像潘慧晨那么接近她,却原来这么认真听讲的吗?
徐月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倒是对那件驼色大衣有兴趣,小刘顾问说是意大利品牌Maxmata的版型。但我怕我钱不够。”
陈艳芬撇撇嘴,“亏得你能记住那么多。你们都没结婚,可以随便花,不像我,有家累了,还得管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唉,反正我们家从抢购潮的时候就想着换台彩电了,到现在都没攒够钱。”
“哇都要换彩电了?这是跟我们炫耀呢吧哈哈哈……”她身边的崔春玲扒拉她,陈艳芬不为所动并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崔春玲故作眼红地说,“我们买呢子衣才花几个钱,不像你,今儿穿的翻毛皮大衣可不便宜吧。”
“便宜!我爱人的朋友从东北靠近老毛子那边买回来的,那种偏地方还能贵到哪儿去……”
她们又哈哈大笑起来。刘心言没有笑,她被这句话提醒到了——东北,毛子,这不正是另一条可以赚钱的路吗?明年东欧剧变以后毛熊可就要解体了!
不过……
刘心言又忍不住纠结,该不该把这些消息告诉杜非?
之前想着他出门在外有风险,才想开拓下别的赚钱思路,但,毛熊即将解体,社会动荡不安,明显更像是踩在刀尖上挣命啊?
好在这不是特别着急,还可以慢慢思考一番。近在眼前的,还是她领工资、转正的事。
女孩们聊得热闹的时候,李庆芳从二楼下来,招手叫刘心言过去。刘心言瞬间提起精神,打好腹稿,在大家的目送之下踏上楼梯,走进蓝卉宁的办公室。
这时候,进门紧挨着的沙发和茶几上已经被销售单和帐薄铺满,不怎么在店里出现的会计梅姐站在办公桌前指点蓝卉宁签字。看到她进来,蓝卉宁先问了句,“你知道这个月店里的销售额有多少吗?”
“?”
平时都是店长亲自统计,刘心言只顾着关注哪些款不受欢迎,哪些需要做活动,还真没打听过具体数据。
蓝卉宁抬头微笑:“这么说吧,跟上个月相比,销售额增加了45%。虽然也有季节性上新的原因,但从前换季,除了今年春夏的抢购潮,正常也就有个30%。这说明什么?心言,你功不可没啊!”
刘心言再想端着姿态好谈判,听到这句夸赞也眉开眼笑了。
签完字,整理帐薄的梅姐接话:“我就说小李这次怎么这么放松的,之前哪次对账时不害怕你骂她啊。”
“也是,庆芳今天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那么大人了还这么幼稚。”蓝卉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让刘心言坐到对面,“你试用期肯定通过了,以后就是我们店里正式的时尚顾问了,有什么想法?”
终于进入正题。刘心言笔直坐正,把早就整理好的思路一一说出来。
比如销售员们还有哪些方面需要改善,店里可以增加什么样的定期活动,广府小柳那边可以怎样自行学习提高效率……
当然,梦里太先进的营销手段还是被她扣下了,就像之前扣下的设计稿一样。
不过即使只说了这些,显然已经让蓝卉宁足够满意。毕竟一切用销售额说话嘛,刘心言讲再多,也不如实际到帐的数字更有说服力。
于是她直接拿起桌上一份合同递给刘心言,“就按你说得来吧,我让庆芳全力配合你。放心大胆地做,我后边儿的一部分精力要放在海省上面,还有广府在筹备的新厂,你们俩定好的事儿告诉我一声就行。”
各项条款倒没什么,刘心言主要看着那翻了一番的工资补贴,还有按件计算的提成,笑得嘴都合不拢。蓝卉宁也跟着笑。
等刘心言签好字后,蓝卉宁又让梅姐数钱:“试用期工资一百二,没有算提成,但会给你奖金一百五,达到销售员们的中位数。以后按提成来的话,会比这更高的。”
刘心言下意识在裤子上擦擦手才接过钱,抿着嘴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蓝卉宁失笑。
刘心言雀跃着下楼,又立马摒住精神,但眼神的明亮程度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很满意。
当然满意,蓝卉宁比她想象的更大方,除了衣服送得爽气,开工资也这么爽气。她还以为总共能有两百就不错了。
手头再次变富裕,刘心言规划用途:
可以买一件厚点的棉袄了——羽绒服买不起,即使是短款也要四五百一件。广府带回的也没有纯粹的厚衣服,从前在南方省城又只需多穿件毛衣或者棉大衣就够,根本不懂北方的物理攻击有多夸张。现在只能再花钱添置。
而且,很多计划好的事也可以开始了,比如前两天还不敢去逛的布料店可以去了,再比如去找梦里学设计的地方打听课程……
××
刘心言踌躇满志地畅想未来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楚励行。最近太忙,她都差点忘了他,甚至一下子没想起来他怎么会有店里的号码。
“你上次坐飞机时给我的,让我有朋友买衣服就带过去。”楚励行的声音在电话线里有些变形,却更加有磁性了一点,尤其他忍不住轻笑的时候。
刘心言忙碌的大脑马上调阅出他帅气的脸,也忍不住笑了:“那你怎么没带来?说好的支持我工作,太不够朋友啦!”
不远处的崔春玲推推潘慧晨,“刚刚你接的电话?谁找小刘顾问啊,怎么让她这么娇了。”
“没听出来,是不是总来等她的那男的?”潘慧晨也觉得不可思议,“上次看见他们在一块也不这样啊,就跟正常在店里一样。”
“啧啧啧,见多小刘顾问严肃上课的样子,跟客户笑眯眯的样子,还真没听过这么软的语调,有点娇滴滴的。”崔春玲八卦两句,看刘心言也没什么反应,就重新跟潘慧晨讨论起她要买的衣服来。
刘心言对此一无所知,光顾着听楚励行的创业实录呢,甚至觉得隔着电话线没听过瘾。
楚励行也正想找她,“说好给你酬劳,我总不能出尔反尔。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他约的正是时候,刘心言第二天就是调休日(楚励行:因为你告诉过我休假规律啊),于是两人说好中午到崇文门碰面。
想到之前的两次见面,一次狂野,一次又疯又土,刘心言再大方的性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这次老老实实穿了正常的毛衣、牛仔裤,外面套上西单刚买的大棉袄。嗯,关键是不老实不行,化雪的天,再狂野就太冷了。
她甚至比约好的时间提前出门了两个小时,先去了王府井附近最大的一家布店考察。结果没忍住大采购了一番,不但之前三张设计稿的料子备齐全,甚至多买了些羊绒呢子料,准备做件斗篷大衣出来。
于是再见到大衣笔挺的楚励行的时候,刘心言肩头鼓鼓囊囊的背包把她的衣服都扯变形了……
楚励行忍俊不禁,伸手接过背包来。
刘心言拽拽衣襟,清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吃什么?上次你请我喝咖啡,这次我请你吃饭吧,刚发了工资!”
“难怪买这么多东西。”楚励行逗她,接着摇摇头,“你忘了给我出的点子了吗?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收获都是因为你呢,所以一定要给我机会感谢你。”
“……啊,这样,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呀。”刘心言还有点不好意思,“那就你请吧,我今天算吃大户了。”
“对,不但要大吃一顿,也一定要接受我送的礼物。”
楚励行变魔术一般从背后拿出个白底黑字做工精良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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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