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江家堂屋里灯火通明。
江田产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李英子坐在八仙桌旁,满脸堆笑地看着两个儿子狼吞虎咽。江承祖和江承耀两兄弟正埋头扒饭,油汪汪的炒鸡蛋拌着白米饭,吃得满嘴流油。
"嗝——"江承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抹了把嘴上的油光,眼睛一转就开始哄人:"妈,您这炒鸡蛋真是绝了,我在城里读书时最想的就是这口。等我上班了,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分到房子,把您二老接去城里享福,住楼房!"
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活像真事儿似的。其实这套说辞他用了快十年,连个芝麻大的饼渣都没兑现过。
偏生李英子就吃这套,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拍大腿道:"承祖啊,趁你还没上班,妈天天给你炒鸡蛋!"
"妈您放心!"江承祖又拍胸脯,"等我当上领导,分个大房子,天天接您来做饭。"这话跟刚才如出一辙,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改。
江田产终于听不下去了,烟袋锅子在桌上"咚咚"敲了两下。斑驳的八仙桌被震得簌簌掉漆,他眯着眼问:"黄家那边怎么说?"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黄燕芳家可不是普通人家,父亲是县百货商店主任,母亲是县医院护士,爷爷奶奶都是机械厂干部。这样的门第,江家确实是高攀了。
江承祖低下头,露出个为难的苦笑。李英子急得直搓手:"到底咋说的?你倒是快说啊!"
"燕芳家说..."江承祖支支吾吾,"虽然不图咱家钱,但该有的体面不能少..."他边说边偷瞄父母脸色。
"三转一响加三十六条腿?"江田产试探着问。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高规格了,大不了借钱办,反正大儿子有出息。
江承祖摇摇头,手指往上指了指房梁。老两口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房子!
"大学生不是能分房吗?"李英子急道,"先租着住不行?"
"现在城里住房紧张,没三四年分不下来。"江承祖叹气,"黄家也是心疼闺女..."
江田产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早打听过,县里一间平房要两三百,加上彩礼婚宴,没一千块下不来。正发愁呢,就听儿子又说:"彩礼要五百..."
"
五百?!"李英子蹦起来,声音都劈了,"抢钱啊!"
"妈您别急,"江承祖赶紧安抚,"这钱就是走个过场,会带回来的。而且燕芳虽然现在没工作,但嫁过来就能顶她奶奶的岗。"他顿了顿,"黄家就这一个闺女..."
这话戳中了江田产的心思。他盘算着:百货商店主任的女婿,将来肯定能接老丈人的班!想到这,老头子脸上泛起红光,烟袋锅子一敲:
"明儿个跟我去县城,百货商店旁边有间平房,二百四十五,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