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鹏飞在看守所里熬了不到半个月,就撑不住了。起初他还抱着有人能“捞他出去”的念头,可随着调查越来越深,哪有人有心思管他?加上同监室的人知道他是因“送礼贪污”进来的,没少挤兑他,杜鹏飞终于扛不住,一股脑把周建平供了出来。
“都是周建平!是他撺掇我封苏林晚的店,说那女人的男人是团长,拿捏住她能捞好处!”杜鹏飞坐在审讯室里,脸上满是悔恨,却更多的是想把自己摘干净。
他甚至连周建平躲在邻县的落脚点都交代了——那是周建平当初找他帮忙联系乡下亲戚时,无意间说漏嘴的。
没过几天,周建平就在邻县的一个小旅馆里被抓了。据说他当时正和一个布料贩子讨价还价,看到警察冲进来,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嘴里还喊着“我姐会救我的”,可这一次,没人再护着他了。
消息传来时,苏林晚正在家里整理婴儿的小衣服。江露跑过来告诉她时,脸上带着解气的笑:“真是老天有眼!杜鹏飞把他供出来了,这下谁也保不住他了!”
苏林晚捏着那件浅蓝色襁褓的边角,指尖把布料捻出几道褶子,布料上是波浪状的花纹。听见江露说周建平被杜鹏飞供出来了。她把襁褓放在一旁,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透亮的利爽,“我早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江露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杜鹏飞把他怎么撺掇、怎么出主意送礼的事全抖了,连他躲在邻县哪个旅馆都说了,警察去抓的时候,他还在跟人讨价还价卖那些劣质布呢!”
“活该。”苏林晚给孩子缝的小袜子,针脚歪歪扭扭,因为是练手之作,此刻却被她捏得变了形,“他以为自己躲一阵子能万事大吉,也不想想他姐夫是什么人。”
苏林晚坐在沙发上,挺着肚子往前挪了挪,冷笑着说:“周建平卖的假货,哪一样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现在被拽出来,是他们自己脚底下的泥没踩稳,怨不得旁人。”这才是苏林晚,平时看着温和,真要论起是非来,半分含糊都没有。
“听说周建平被抓的时候还喊我姐会救我,”江露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可他姐这次没露面,听说在家哭了好几天,也没再找关系。”
“找也没用。”苏林晚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手里的线头,“证据确凿,谁来都护不住。他要是早点明白‘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也不至于蹲大牢。”
“那可不,”江露也跟着笑,“这就叫恶有恶报,一点不含糊!”
苏林晚低头摸了摸肚子,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似的,轻轻踢了她一下。她抬手拍了拍肚子,动作里带着点对孩子说的亲昵。“我想去看看小孩的衣服,咱们一起去。”江露自然答应下来。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眼桌上摊着的孕妇装设计图,上面新画了几款加棉的冬季款。阳光照在图上,把她的字迹映得清清楚楚。苏林晚准备把衣服做成系列,成为大品牌,并且为之努力中。
“周建平这号人,”她临出门时又补了句,语气轻得像吹过的风,却带着说不出的爽快,“就该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都要扶着腰,夜里总是睡不好,小家伙在肚子里格外活泼,时常踢得她醒过来。顾淮远心疼她,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揉腿,嘴里念叨着:“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心疼妈妈。”
苏林晚就笑着拍他的手:“他还没出生呢,你就吓唬他。”
日子在平静中慢慢往前挪,苏林晚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顾淮远特意请了假,天天守在家里陪着她。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透,苏林晚就被一阵坠痛感惊醒了。起初她以为是小家伙又在调皮,可那痛感一阵紧过一阵,越来越密集,她顿时明白过来——要生了。
“淮远……淮远……”她推了推身边的顾淮远,声音带着点发颤。
顾淮远一下子就醒了,看到苏林晚皱着眉,手紧紧抓着床单,顿时慌了神:“晚晚,你咋了?是不是要生了?”他一边问,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军装扣子都扣错了位。
“别慌……”苏林晚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去医院。”两人的动静吵醒了顾奶奶和顾爷爷,“要生了?”顾奶奶的声音陡然拔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跟着去吧,也有个照应。”
顾淮远拒绝了,“你在家看着爷爷,年龄大了大晚上的就别去了 ,明天早上再来吧。”没等顾奶奶反应,抱着苏林晚便走出家门。他把苏林晚先放到车上,想起苏林晚收拾好的待产包,里面有婴儿的小衣服、尿布、红糖,还有她自己换的干净被褥。
医院门诊楼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传达室的大爷披着棉袄出来开门,一看是穿军装的抱着个大肚子女人,赶紧往里面喊:“王医生!王医生!有产妇!”
住院部的走廊铺着磨得发亮的水泥地,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王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大夫,戴着厚厚的眼镜,听完顾淮远结巴的描述,往苏林晚肚子上一摸,又看了看表:“开三指了,进产房!”
产房里摆着两张床,刷着白漆,墙角堆着几捆消毒好的纱布。苏林晚被扶到床上时,听见隔壁床传来产妇的痛呼声,心里忍不住发紧。顾淮远想跟着进去,被护士拦在门口:“家属在外头等着,这里有我们呢。”
“我是她丈夫,我……”顾淮远急得脸通红。“解放军同志,这是规矩。”护士把他往外推,“放心,王医生是老手,接生过好多娃娃了。”
产房的门“咔哒”一声锁上,把顾淮远的焦灼和苏林晚的痛呼都关在了里面。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手里的军帽被攥得变了形。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雪还在下,把医院的屋顶盖得白茫茫一片。
产房里,王医生正给苏林晚做检查,嘴里念叨着:“深呼吸,别憋着。你这胎位正,条件好,比昨天那个顺多了。”
苏林晚疼得浑身冒汗,额前的碎发都黏在脸上。她想起生孩子要配合医生发力,就咬着牙跟着王医生的口令使劲。疼到最厉害时,她攥着床头的铁栏杆,指节都泛了白,脑子里却想着孩子出生后的模样。
苏林晚像是被注入了力气,猛地一使劲,紧接着是一阵轻松,随后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像小猫似的,却格外有劲儿。
“生了!是个闺女!”护士笑着把孩子抱到旁边的小台子上,用温水擦着。
苏林晚瘫在床上,浑身都软了,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不是疼的,是心里那股子翻涌的热乎劲,她真的当妈妈了。
王医生给她处理好伤口,笑着说:“你这姑娘真能忍,全程没喊几声,比有些老爷们都强。”
苏林晚喘着气笑了,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产房外传来顾淮远的声音,带着点结巴:“王医生……我爱人……她没事吧?”
王医生拉开门,冲他招手:“进来吧,母女平安。”顾淮远一个箭步冲进来,先跑到苏林晚床边,见她脸色苍白,赶紧握住她的手:“晚晚,疼坏了吧?”
“没事,”苏林晚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笑着说,“你看,我们的女儿。”
顾淮远这才转头看向护士怀里的孩子,小家伙被包在医院的蓝白条纹襁褓里,闭着眼睛,小嘴巴张着,正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他想伸手抱,又怕笨手笨脚弄疼了,手在半空悬了半天,最后只是傻笑着说:“像你,真好看。”
护士苏林晚侧过身,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软乎乎的,带着点温热。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小嘴动了动,往她怀里蹭了蹭。
顾淮远站在床边,看着她们母女俩,忽然想起苏林晚被封店时红着眼圈却不肯认输的样子,想起她熬夜画设计图时专注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胀。他悄悄退到门口,给家里打电话报喜,声音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住:“生了!是闺女!母女俩都没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顾奶奶就挎着个饭盒往医院赶。包袱里裹着刚熬好的米粥,还烫得手疼;另有一叠红糖发糕,是她凌晨三点就爬起来蒸的,发得暄软,透着股子甜香。
住院部的走廊刚扫过,带着点煤渣的气息。顾奶奶推开病房门时,苏林晚正靠在床头给孩子喂奶,顾淮远坐在旁边,笨手笨脚地给她掖被角。小家伙裹在医院的蓝白襁褓里,吃得正香。
顾奶奶把饭盒放在床头柜,凑到床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惊着孩子,“让我看看,这眉眼,这鼻子,真会长,结合了你们俩的优点!”
苏林晚被她逗笑了,刚生产完的嗓音还有点哑:“奶奶,您来得真早。”
“不早了,”顾奶奶打开保温桶,一股米香飘出来,“我在家熬好粥就赶紧来了,你刚生完,得喝点热乎的补补。淮远,快给晚晚盛一碗。”
顾淮远赶紧拿起勺子,盛了小半碗粥,又舀了勺红糖搅进去:“慢点喝,小心烫。”
正喂着,病房门又被推开了,苏林晚的父母拎着网兜走进来,网兜里装着鸡蛋和一捆新鲜的水果。林芳一进门就红了眼眶,快步走到床边,拉着苏林晚的手:“晚晚,可受罪了吧?”
“没事妈,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嘛。”苏林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您快看看孩子。”
苏建国站在旁边,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却只是搓着手,不好意思上前:“好,好,看着就壮实。”他从怀里掏出个红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我和你妈给孩子准备的,一点心意。”
就在一片其乐融融中,久违的系统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