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江禾顶着一脸疲惫出现在办公室,不出意外遭到了刘建军的严厉训斥:“瞧瞧你像什么话,开车最忌讳疲劳驾驶,你这是不把自己的命放心上,不尊重自己的工作!”
江禾也没多解释,总不能说胡同儿里厕所闹鬼给她吓得睡不着吧,这也忒没面子。
中午又在食堂碰见郑娟,两人都是干饭积极分子,只要不出车江禾一定是第一批吃上饭的,郑娟就更不用说,办公楼隔食堂不到200米,抬脚的功夫。
今天不一样江禾没什么胃口慢悠悠来食堂已经是大排长龙,而郑娟也才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一聊才知道国庆节厂子里打算搞活动隔壁工会的大姐过来串门,找他们帮忙出主意这不话题逐渐走偏聊到兴头上,眼看着她们越聊越少儿不宜,郑娟火速逃离现场。
郑娟:“听曾大姐说她们想办个联谊会,咱们厂男多女少的,好些大龄男青年的个人问题是一拖再拖。”
“挺好的,”江禾嚼着二合面窝头说。
“是挺好,但是……”郑娟欲言又止。
一向直爽大胆的郑娟扭扭捏捏,稀奇,真稀奇!
她的犹豫写在脸上,试探性问:“我有一个朋友喜欢上了咱们厂的一名男同志,但家里不同意你说该咋办?”
江禾反问:“为啥不同意?她喜欢的人是临时工还是人品不好?”
“不是,”郑娟大声否认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干笑两声,“都不是他是单亲家庭,妈妈生了重病,但他可孝顺了,照顾他妈尽心尽力都不让别人儿粘手!”
江禾闹不明白,不然还能让谁照顾,她嚼嚼嚼又问:“这跟联谊有啥关系?”
“要是办联谊会的话她家人肯定要让她参加,他们正愁拆不散两人呢!”郑娟愤愤道。
“他们在一起了?”
“还没。”
……
国庆不仅是祖国的节日,更是人民的节日。
今年建国30周年整,机械厂领导决定搞活动庆祝一番,也是为了丰富工人们的业余生活。
工会为此犯难憋了三天,交出三个提案:文艺汇演、联谊会、舞会。
前两个值得考虑的,最后一个被领导痛批:“宣扬不正之风,”当即被否。
而后经过领导多方面考虑觉得剩下两个活动都不错,文艺汇演是老传统,联谊会办得少,主题不同效果也不同,大手一挥,办!两个活动都办!
领导一张嘴下面人跑断腿,负责联谊会的工会干事郑婷是郑娟的堂姐,得到领导的明确指示后,第一个把堂妹的名字写到了报名单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小婶儿自从知道郑娟喜欢上了胡同尾的肖家小子后就就急得不行嘱托郑婷盯紧她。
他们家就郑娟一个,就是她不说郑婷也不能眼瞅着郑娟去填肖家那个大窟窿。
早死的爸,病弱的妈,年幼的妹以及极差的风评。
也就是郑娟一直不敢采取更主动的做法,都是暗戳戳示好不然依她爸那暴脾气早把她给关屋里了。
当然也不能罔顾当事人意愿,郑婷打算诱惑郑娟“主动”参加联谊会。
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循循善诱:“肖成才今年25虚26毛27晃28了指定得报名参加联谊会,到时候你再和他多接触接触也好找到他的优点说服小叔不是,你不能就看着眼前自己喜欢他就一头热地冲上去,最重要的是他喜不喜欢你,两人真心喜欢往一处使劲儿那多好,所以啊到时候你也别太主动,可以跟别的男同志接触接触看看他是啥反应。”
“这……能行吗?”郑娟已经被她姐说糊了涂,仅剩的一点儿理智驱使她问出口。
“咋不行!”郑婷:“姐是过来当年多少人儿喜欢姐,姐最后不还是挑了你姐夫,为啥?为的还不是一个他全心全意待我好,一个月工资三十块的时候能给我花二十五,生了你侄子也是他照顾得多我照顾得少,你知道的我俩从来不红脸打架!”
你俩是不红脸,你只要不顺心就往娘家跑,哪有吵架的机会,郑娟暗戳戳地想。
“听姐你还能害你不成!”郑娟打小就是郑婷的跟班儿,加上她说肖成才要参加联谊会,听她的意思也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郑娟便没反对。
有好事不能忘了姐妹,郑娟突然想到江禾也没对象便向她姐推荐:“我认识一个人运输队的,今年23也没有对象。”
“是叫江禾吧,”郑娟接话,“就顶了徐振华的正式工岗位那个。”
郑娟好奇:“你咋啥都知道?”
“也不瞧瞧你姐我在啥地方上班儿,”郑婷得意,夸下海口:“整个厂子里就没我不知道的八卦!”
郑娟竖大拇指:“您是这个!那你知不知道生产科金科长大小子和他继女到底是咋回事?”
“这你都不知道,”郑婷一种以看土鳖的眼神上下打量郑娟,炫耀道:“早几天就在听杨姐说,他俩就是好上了,我跟你说……”
姐妹俩同步完最近的八卦后,郑婷才神清气爽地往运输队办公室去。
“刘队长!”郑婷一嗓子引得办公室内众人纷纷侧目。
尤其是刘建业放茶缸的手一抖,要是细数厂子里他最不想见到的人,郑婷绝对高居前三。
别说刘建业看着她愁,郑婷瞅他也挺愁,四十好几了还单着,给他介绍了不下十位愣是没成,不过她今天可不是来找他的。
虽说郑婷不是来找他的,但是一瞅她刘建业就慌,索性尿遁逃离办公室。
郑婷则将目光锁定在唯一的女同志身上,自来熟地凑过去:“你是江禾吧,我是郑娟她堂姐,早听她提起过你一直没见到人儿,你可真厉害大车都敢开。”
江禾谦虚道:“就是跑跑短途,还在学习阶段。”
郑婷也没过多寒暄直接道明来意:“国庆节厂子里打算要办个联谊会,我去找郑娟让她报名她提起了你,你们就应该多认识认识人,跟人多相处才知道啥人适合自己,怎么样要不要报名?”
“我这还不太着急找,想等过两年再说,”江禾不假思索地拒绝。
郑婷劝道:“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再过几年哪有现在好找,这回不光是咱们厂子的人,还有红星日化厂和洋华服装厂的优秀青年,就算不为着找对象,过去多交叫几个朋友换东西也方便呐!”
“洋华服装厂……倒也行,郑干事报名参加联谊会需要干啥不?”江禾问。
郑婷笑:“你跟着郑娟叫我一声姐就行,咋洋华服装厂有喜欢的男同志?”
江禾挠挠头:“我表姐在服装厂上班儿我想这咱们厂不是东道主吗,万一她报名了我领着她方便。”
江禾是真没啥谈对象的心思,年初她大姨给她介绍的那个男同志一听她是开大车的,面儿都没见就再没下文,开大车咋了开大车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
外头“男女平等”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到头来男人开大车就是香饽饽,女人开大车就是好强、不安分。
还真是,江禾忍不住摇头。
晚上她把这事儿给她妈一说,她妈表示赞同多认识点儿人是好事,至于能不能成再另说。
母女俩一边说一吃饭正好杨大妈过来通知开会,她俩都上班没人做饭晚饭就要比另外几家吃得晚一点儿,干脆捧着饭碗出去。
一露面,原本在和周淑芬东拉西扯的孙秀梅偷瞄江家母女饭碗,暗自嘲笑,这还双职工家庭一点油星儿都不见。
一瞅孙秀梅那眼神就没憋好屁,张月英转过头以免没胃口。
众人聚在一堆儿难免扯几句闲篇儿,杨大妈大声镇压之后拿出小本儿宣读街道的通知,宗旨就一个杜绝封建迷信。
宣读结束,众人议论纷纷,一致认为是跟男厕所闹鬼有关。
“那天晚上我远远儿的就听见一阵哭声,那动静儿吓得我撒丫子就跑!”
“还是个男鬼,听说巷尾的王二麻子亲眼看见有道影子在男厕所里哭!”
“明明是女鬼,隔壁院子的李四儿说他亲眼瞅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从厕所里飘出来!”
“李四儿那个酒鬼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有人提出质疑立马遭到反驳:“别不信,那晚上他就喝了半瓶人清醒得很。”
众说纷纭就一点一致,那就是他们胡同儿闹鬼!
这吓得众人白天上厕所结伴,晚上干脆不上厕所。
作为听见哭声的一员江禾也是这么干的。
张月英也打算这么干,虽然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架不住环境改变人这事儿传得神乎其神,厂子里还有人来问她,影响忒广。
无奈肚子不争气,晚饭吃的炒萝卜丝一晚上叽里咕噜响,害得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实在忍不下去壮着胆子打手电出门准备速战速决。
夜深人静,拖鞋跑在地上啪嗒啪嗒响,张月英一头扎进厕所。
而隔壁的男厕所也走进去一位心不在焉的小伙子,丝毫没注意到黑暗里隐藏的仁兄。
小伙子没别的动作蹲下就开嚎,呜呜嘤嘤的哭。
他难啊!
心里苦啊!
爹不疼娘不爱啊!
隐藏的仁兄想,这死动静该不会就是他们传的闹鬼,这闹得哪门子的鬼!
仁兄没忍住对着厕所墙壁狠锤一拳,哪曾想厕所年久失修,渣子跟着往下掉成功惊动哭得专心致志的小伙,发出灵魂拷问:“谁?谁在哪里?”
久久没有回音结合闹鬼的传言,小伙子手耙脚软“嗷”一声冲出厕所,跟解决完生理问题的张月英撞个正着,她打着手电照亮慌不择路的人,“卧槽”脱口而出,这这……也忒狂野了,不能仗着晚上天黑就穿不外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