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睁开眼,我发了很久的呆,听着耳旁熟悉的呼吸声,卿蔚还在睡觉,这个小姑娘真是不认床,就是我一整晚没怎么睡,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我走到外面,能看见院子里的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银霜。
拢了拢袖子,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咯吱一声,就对上林一深的目光。
我笑道:“早。”
他把门又合上,睡了一晚,他头发都翘了起来,毛绒绒的,像个少年,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羽绒服,是老汤给的,袖子太短,他的手腕都露在外面。
“早。”
他在我旁边站了一会儿,我们两个人默默地看着结霜的地面,等屋子里面又传来动静,他才推开厨房门,用干净的碗在硕大的塑料桶里舀了一碗水。
我起先还默默看着,等看见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瓶药,才说道:“开水瓶里面有热水。”
他茫然地看着我。
我转身从柜台上面搬过来一个开水瓶,揭开盖子,里面还冒着热气,他这才有些羞涩地笑了。
真是少有的表情。似乎经过昨天一行,我们快速地熟悉起来,他给予了我一定的信任。
“谢谢。”
我露牙笑,摆着手:“不谢,不谢。”
等他一口咽下好几粒药丸,我才撑在桌面上,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病啊?”
他看了我一会儿,极度罕见地盯着我的眼睛,我也盯过去,一点都不害羞,我这人活到现在就是脸皮厚,还对着人笑,他最先没抵过,抿着嘴笑,他原本看着清冷疏离,让人感觉不敢接近,等笑起来却是活泼许多,像是含羞草。
我察觉他今天是真开心,也不知在为何开心。
林一深说:“抑郁症。”
我想到了他手腕处那条很深的白.粉疤痕,像条蜈蚣,可见当时对方下手的利落。
听说抑郁症患者都有自残倾向,原来是真的。
可是我又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多么想活且用力地活着。
我自然地接着问了一句:“很严重?”
他想了想:“我觉得现在还行。”
我的手下意识地抠着开水瓶的木头瓶盖,说:“那就好。”
林一深又抿了一口热水,把喉咙中药物引发的恶心感压下去,看向我,“你呢?”
“嗯?”
我什么?
“你得的什么病?”他看着我茫然地目光,解释道:“我在周医生的心理诊所见过你。”
我想了想,第一次相遇是在周医生心理诊所,自己当时是被老汤送去看病的。
此时手中的开水瓶盖子被我抠的好几个凹凸,我抚摸着,真像缩小的陨石坑。
“大约是精神分裂症?”语气颇为不确定地开着玩笑。
他想笑,“大约?”
我正要回他一句,厨房里面进了人,是姚萃,她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带着一阵子寒气进来,看见我们两个人愣了下。
“你们俩怎么起来这么早?”
“睡不着。”
我把水瓶又搬回柜台,才按了按我的眼睛,想起了昨天一夜未眠,我悲愤地告状道:“妈,我有些认床,今天晚上我一定要一个人睡。”
“怎么?卿蔚睡觉不老实?”
“那也不是。”
小姑娘睡觉挺老实的,可是、可是我每次感觉到身旁陌生的气息,都觉得呼出的气息都喷在了我的后颈上,充满着威胁,几下恍惚之下都差点一巴掌呼了上去。
再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我下定决心,今天晚上我绝对要和卿蔚分开睡。
姚萃不再理我,挽起袖子从柜台子里面扒拉出一小捆面条,中途还分出心神问林一深,“小林也是认床?”
林一深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不是,我是生物钟,以前上班经常起的早,形成了习惯。”
姚萃点头:“这才是好习惯,早睡早起。”
我不想说话,直接走了出来。
周逢青和老汤都起了床,下了楼,卿蔚也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往外面走。
“哇,下霜了诶。”卿蔚出了门,发现地上一层白色,蹲在地上,试探性地用手指点了点地上的一层薄薄的银霜,“凉凉的。”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等看见从厨房走出来的林一深,这孩子就不见怪地立马站起来一脸羞涩地躲在我的身后,捂着脸,扭扭捏捏地不肯露面,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
“完了完了,我还没洗脸,怎么办,怎么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我这么熟。
等林一深转过身的功夫,她才见缝插针地快速跑回房间,身上的偶像包袱比林一深还重。
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孩子也不是没有优点,以后逃跑技能可以锻炼一下。
老汤擦了擦脸,正用毛巾擦手,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飞奔而去的卿蔚小姑娘,一脸莫名其妙。
“大早上的,卿蔚怎么了?”
周逢青神秘地看了看林一深,手放在下巴处笑了。
少女的心思啊。
我翻了一个白眼,在屋檐下踢了踢腿,伸伸腰,然后就开始在院子里面跑步。
我跑了一圈后,林一深也跟了过来,渐渐地,周逢青和老汤也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天气冷,跑会步还可以暖一下身子。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都懒懒散散地坐在屋檐下,累成了一条咸鱼,最后加入的卿蔚直接倒在一个高凳子上,可是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我抬头看着明媚而湛蓝的天空,白云飘过,长松了一口气。
心想,这辈子总不会更糟了。
等到早餐做好,李庆兰也醒了,杵着一根拐杖,慢吞吞地走,身旁的狗子围着老人家打转。
“奶奶早上好。”卿蔚人小嘴甜,受老人家欢迎,最先迎了上去,扶着李庆兰。
周逢青也主动和老人家说着话,我和林一深两个不善言辞的人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厨房,一大家子七口人,农村厨房大,这么多人也显得小了些。
每个人端着一碗面,面里放着半个水煮蛋,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我们几个小辈就干脆蹲在屋檐下,吸溜着面条,声音响亮。
只有林一深不管吃什么都是无声的,教养很好,吃起饭来很专注认真,像是在对待一项功课。
他吃的很慢。
周逢青就蹲在他旁边,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他碗中还剩下的一半面条,“吃不进去?”
抑郁症患者是这样,时常食欲不振,情绪低落,林一深这还算吃的多的了。
林一深点点头,依旧慢吞吞的一根一根吃掉,不想浪费食物。
我在旁边,很快地吸溜完自己的一碗,把汤都喝了个干净,看着林一深慢吞吞的动作,摸了摸自己毫无波澜的肚子。
唉,是有些没吃饱。
我用筷子的一端戳了戳林一深的手臂,悄咪咪地问:“你真吃不进去了?”
林一深的动作停住,筷子上的一根面条被我戳着抖了下去,他重新夹起来一根几秒后才缓缓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吃饭的过程活像受罪。
卿蔚蹲在我旁边看见这一幕,还小声地嘀咕着。
“啊啊啊,哥哥好可爱,好可爱……吃饭都像一个树獭宝宝!”
一边说话,嘴里的食物竟然没有掉出来,真是让人倾佩的天赋。
我在很久前就在微博上浏览到了这些追星女孩的疯狂,此时早已经能心如平镜的面对,毕竟我昨天都在大脑中种了一百棵树。
我把自己空荡荡的碗放在一旁的水泥地上,直接把手伸到对方面前。
“给我,我帮你解决。”
我以前经常干这事,动作很是自然,也就没察觉到身边三个人的奇怪目光。
不过,他们动作同时顿住好一会儿,我就算是傻子也该注意到了,更别提我多年锻炼下来的敏锐,我疑惑地看过去。
“怎么?你们也吃不完?”
我看了看林一深的碗,里面剩了一半,卿蔚的还剩下一点,我倒也还可以解决。
周逢青的就算了,只剩下一些面汤了。
我以前吃过更恶心的食物,现在只是一份别人吃剩过的食物,有什么好嫌弃的,在末世中,如果有人肯施舍给你一碗剩下来的面条,你就感恩戴德的接受吧,毕竟这种事情好比末世前,一个陌生人突然送给你一个几克拉的钻戒。
周逢青和卿蔚听见我的问话,他们听出了里面的认真齐齐快速摇头,两个人快速呼噜几下,一碗面条终于被解决掉了,看见在吸溜着林一深剩面的我不由得就松了一口气。
倒是林一深迟迟没有回过神来,耳朵尖红的不像话,越发显得面白如玉,冷冷清清的,对着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用手猛地在自己耳朵尖上搓了几下,反而越红了,对上我的目光和再次空荡荡的瓷碗,突然站了起来,把我手中的碗夺了过去,走进厨房,马上就离开。
我一个人又呆呆地在原地蹲了许久,等到厨房里面的姚萃开始叫我,才回过神来,慢悠悠地把碗拿了进去。
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些什么。
饭饱之后,老汤和姚萃开始整理家里面过冬的衣服还有食物。
家里面突然多了几个人,衣服有些难办,还有食物,一两个月的冬天,家里面根本没有那么多储备粮。
经过商量,我们最终决定还是咱再去市里面一趟,去搜寻一些物资回来。
林一深的粉丝称号:森林姐姐。
于是粉丝们睡觉前: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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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