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红河翻滚,蔓延整片。
锈剑悬在空中,周身燃气团红色火焰,火红色焰火自剑身内部迸发,一条条弯弯绕绕的纹络自剑身上下浮动,刹那燃出片红色焰火。
她周身倏地包上锈剑迸发出的离火。离火聚集剑尖,离火汇聚剑尖,刹那间巨大火球砸在日离头上。
灼热红光穿透黑雾,黑雾被这光灼得顷刻消散,透着千万道红光。
眨眼便将这片黑雾烧个干净,离火似个活物直将日离魔人吞没。
日离被离火灼得嚎起,“你就是她!四界只她会这招离火法门!”
火光直上妖界九霄,直把天捅个窟窿,妖界护界立时戳出个窟窿,离火顺着窟窿直上仙界九霄。
“离火被弄上仙界,仙界那些家伙要是知晓你还活着,可想而知你后果如何,”礼封话中意味不明,身子都被烧得就剩个头颅,竟还能说出个话来,“动静再闹得大些,再闹得大些,而后他们再将你合力杀死,这法子可比把你带回尊上那处,简单许多。”
“狗东西,说的什么?”祈星复又捏诀,将日离周身离火,变得再大一倍,“不想死就把镇子和帝城附近的魔人撤出来,否则,我让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你指本座?”一颗人头在火中笑得癫狂,“还从未见过一个凡人威胁本座,真让本座发笑。”
“这不是威胁,是命令,”锈剑直指日离面上,祈星大吼,“你当真以为蚍蜉不可撼树?蚂蚁不可决堤?我个凡人也可杀死你这妖物。”
“命令?已经晚了,一刻早过,帝城现下怕是早被魔人踏平,撤不撤出来,早无济于事。”
日离得意喝笑,狰狞的脸在火中晃动。
祈星看得这张恶脸,碍眼至极,锈剑顺着日离脖颈斩下。
淌着离火的锈剑,完整将日离人头斩下,头颅渗出黑血霎时烧成黑灰。
日离头颅爬满离火,只一瞬他头颅便烧成焦灰。
眼见日离尸体化为灰烬,祈星伸手接过锈剑,抬手将林中的黑雾烧个干净。
眨眼片刻,延伸至帝城的镇子的黑雾随之消散。
天迹恢复清明,日光大亮。
眼前一片焦灰随风乱动,嘶哑嬉笑声立时传到祈星耳侧。
只听半空传来声嬉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本座,痴心妄想。”
焦灰瞬时凝成个碗口大的泥针,迎风而起。
泥针带着硬刺生生要扎透祈星胸脯,想要用锈剑抵住这刺,长着半离花的腕子如何动不了。
见着祈星没法再抵,日离大吼,“去死!”
方才离火淬体,身子虚脱不稳,断不会再使出那招。只将双手抵在胸前,掌心尽量带上些火,能抵得住便抵,抵不住便死。
祈星暗念放火诀,掌心上的火变得愈再大些,泥刺尖细,早将她这拙劣术法刺个四分五裂。
“垂死挣扎,”焦灰也化作泥针,泥针身形又再扩大几分刺进祈星防御。
一瞬,泥针堪堪刺向她胸膛,祈星来不及反应,只觉下刻胸膛被刺,那颗正跳着的心要好似穿透,只需瞬息,她便死。
未等吐血,耳畔是阵剑啸长鸣,她跌出去的身子被礼封牢牢接住。
再抬眼,便瞧着长满锈斑的长剑,堪替她挡住袭来的泥刺。
锈剑周身冒着离火,离火堪包裹着那泥针,一息后,日离凝成的泥针便化作烟尘。
用噬魂所做的泥针被离火烧个干净,日离大惊,“这锈剑,是焚灭,竟是焚灭,这剑不是在魔界,怎得到你手里!”
泛着火红色的剑身周身布满看不懂的光纹,祈星隐着方才被跌出去的酸痛,缓坐起,嘴里缓念出,“焚灭。”
锈剑得上呼唤,周身离火霎时熄灭,剑柄转瞬落在她掌心,剑身火红光纹轻散着些离火,不灼不烫,落在她掌心倒是温和至极,似温凉泉水,在掌心划过。
她拿指尖轻点几下剑身,剑柄轻晃,似在回应她指尖方才点动。
日离没了身体,化成个粘液冲向祈星那处,“魔剑在你手里,那魔界火渊上是何物。”
粘液疯癫似得冲向祈星,礼封直接用身体挡住粘液冲击,将祈星堪护在身下。
千钧一刻,她下意识念出,“焚灭。”
锈剑从掌心蹿起,离火布满剑身,下刻直接袭来粘液劈成灰烟。
被离火烧掉本体,日离粗细嗓子一同大吼大叫,“怎会如此,明明受了尊上魔力,怎会如此,怎会被个凡人锈剑所伤,怎么会,怎么会……”
这声儿随着灰烟尽散,日离反复散着疑问的声响,彻底消散。
没了离火包身,锈剑自上而下全然失去光泽,腐蚀锈斑再次现在剑身上,打眼一看,全然是把不起眼的锈剑。
锈剑静躺在她手侧,分明是告于她,她就是它主人,生世都是。
礼封在她身侧似要说什么,却全然听不见,眼中心中只有手边这剑,心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每逢触及剑身,识海那红河一直不停翻滚,涨势之大像要将她识海全数淹没。
她感受着翻涌不停地河水,在识海发出激荡声,一些断续片段,再涌上脑来,她又见着另个跟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祈星捂住嗡鸣脑袋,嘴中一遍又遍重复,“你是谁?我是谁?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阿星,哪里不适,阿星……”礼封紧抱着身子发抖的祈星,视线落在锈剑之上,莫名熟悉感涌上他心头。
怀中少女忽地晕厥,在怀头静躺着。
从不远处跑来的阿度,气吁吁飞来,恰落在祈星二人身前,“后头魔人都消散了。”
话到此,却又见礼封抱着昏着的祈星紧蹙着眉,“阿星怎么了!”
礼封不答,只道句,“去帝城,救阿星。”
阿度倏地化回猫形,载着礼封祈星二人,大步朝着帝城而去。
魔人此番进击妖界,搅得四处镇子荒凉不堪,踏进镇时,烟尘四起。阿度爪子踏过之处,扫起成片尘土,云雾四起。
一路向东而去,离帝城偏远的几处镇子村子早早被魔人毁得剩下残墟,愈再往前去,离帝城近些的镇子村子倒还完好,里头镇民村民不知所踪。
禾棂自黑雾未消散之时,就赶去帝城,如今却迟迟未传回消息。
帝城周围妖界子民早都不见,阿度倒腾四个爪子的速度愈发加快。
帝城此刻,支离破碎。那妖界之主不知身中何物,法力全消,神色呆滞,单靠着一口气吊起。
满城大臣皆都将一颗心提到嗓上,恐怕妖皇出事。
“殿下,如今妖界之主濒死,四界被那魔尊搅得不稳,还望殿下顾全时局,任下妖皇之位,”帝城殿内大臣皆立,禾棂站在妖皇位前,只抬头扫视圈大臣,沉默半刻后,回道:“我父皇不过昏沉,如今他还活着,各位就要舍了我父皇?本殿是妖界公主,自小便承着护住妖界之责,就算承不到妖皇之位,本殿也照样护下妖界!”
“可是,如今妖皇法力全无,帝城精兵又被魔人杀掉尽半,魔界虎视眈眈,况且如今妖界大势已去,殿下如何护住妖界?”
禾棂眸子瞬息凌厉,怒道:“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各个空有一身法力,全然不想自己该如何去护住子民,方才魔人袭来,诸位是如何做的?”
“各个跟那过街老鼠样,抱头死蹿,我父皇养你们是干何用?”禾棂眼神散出刀子怒骂。
大臣被禾棂眼刀子杀得不轻,立时收起方才那股子轻蔑劲儿。
“殿下骂得是,骂得是。”
“殿下,你所找的三人,小的寻着了,”一个白鼠精拿着块月牙小镜,里头呈现的两人一猫的影像,正是从镇子那处赶来的礼封祈星阿度。
“小白厉害,”禾棂将小鼠捧在手心,转头阴阳大臣,“方才说错了,不应说你们是过街老鼠,你们这群饭袋连小白的鼠毛都比不得。”
说罢,禾棂带着小鼠从位子上飞身而下,大步流星走出殿外,“本殿去接人,你们就在这殿内,好好反省。”
“殿下,您派出去救人的精兵,全被魔人给杀了,小白亏得体型小,就算是被魔人吃了,也要找到殿下想救的人,”白鼠精抱着月牙小镜,弱声弱气的道。
禾棂笑声,“小白辛苦,今夜给你加餐”,话头一落,她踏起得步伐愈更快些,殿上那些大臣难缠得紧,她可是让祈星他们在原地等上多时,要是出事,她定会去拿白莲花瓣去救。
祈星半躺在礼封怀中,识海依旧是翻滚着,那把锈剑被她牢抓在手头,礼封想替她收起,无论如何去拿剑柄,祈星那手确不肯松开。
往前十尺,就是帝城。
禾棂早在城门前等候,见着祈星昏在礼封怀里,禾棂小跑过去,神手探上祈星脉搏,右手腕子长着三朵花瓣的黑花,格外扎眼。
锈迹斑斑的残剑还被抓牢在手头,“脉搏若有若无,把阿星带进我殿里,用白莲花瓣救她。”
禾棂帮着礼封搀扶祈星,直接将祈星几人安顿在她殿内。
阿度礼封与魔人拼杀,各个身上都落下伤痛,阿度胸脯被魔人抓伤,礼封蓝衣早染做个血衣。
禾棂单独将祈星留在她寝殿,让阿度礼封去西殿药泉疗伤。
祈星被禾棂放在榻上,便开始施法落针。身后礼封却迟迟不走,愣眼直看着祈星疗伤。
禾棂担保道:“放心,是阿星救下妖界子民,救下我们,我断不会让她出事。”
阿度扶住胸口,拉着礼封,“阿棂医术了得,何况还有妖界圣物白莲花在,阿星定不会出事。”
“可她难受,”礼封停在跟前不动,目光始终定定落在祈星身上。
阿度被礼封拗劲儿弄得翻起白眼,“在这儿没用,还会耽误阿棂施针。”
“自己都是个泥菩萨,血都要流干了,到那时你怕是没命见着阿星,”阿度没等礼封再道出话,手疾眼快地直接将他一巴掌打晕,废劲儿直将礼封从公主寝殿驮出去。
禾棂见此,轻摇下头,目光落在祈星脸上,“还以为本殿看不出来你同礼封之间的感情,遮遮掩掩的,你二人,不地道。”
“还有这把剑,它怎跟个狗皮膏药似得粘着你,而且你腕子上的黑花究竟是何,医书上竟全无记载。”
禾棂边道边替祈星舒缓周身经脉。
药泉那侧,阿度正废劲儿扒拉着礼封里衣,边扒边叫骂,“能让爷给你脱衣服,可是你福分。”
“真服爷了,还得伺候你这个嘴毒家伙。你就算待在那儿也没用,瞎耽误功夫,自个儿都是个泥人儿了,”阿度有一搭没一搭的训着昏着的礼封,直到将礼封身上衣物剥个干净,一个抛物便将礼封给撂进药泉里。
礼封被摔得剑眉蹙着。阿度见着礼封一动不动呆躺在药泉上,自个儿溜泉边儿到了他处,“爷另寻个好地方,这好地儿就留给你吧。”
说罢,便艮着脑袋脚一蹬,游到个满是花瓣儿之地,那地儿可没允许外人闯入,阿度漫无目的地到了另个泉池,没了药香只剩花香。花泉中弥漫的雾气熏得阿度脑壳昏沉,只在泉里躺了会儿,便自个儿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