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安阳 第4章 2016年12月 相熟

十二月初，今年最后一丝暖意也随着寒流的到来，挣扎几下消散在风中了。

青岛其实和老家比起来——我的老家在山东淄博——温度时常是要高上几度的，因为，水的比热容大沿海冬暖夏凉……初中知识。

但同样因为沿海，所以空气潮湿，体感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再加偶尔出来作妖的海风，我大学在此居住四年，也没有习惯，裹着羽绒服瑟瑟发抖是常态。

张烨不太了解，但平日谈话间猜着工作是一切顺利的，毕竟是a大的高材生。而安阳在工作方面也在步步高升，虽然刚入公司没多久，但领导们很提拔他，已经出席过几次不小的场合了。确实，长得好看会说话的人，做销售还是很吃香的，不像我，似乎只适合做些码字和规整的工作，不过对于这些幕后的活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自从上次茶水间事件后，我在工作闲暇之余，最常干的就是托着腮胡思乱想。

说起来，安阳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他这样优秀的人也会爱而不得吗，那一定是更加优秀的人吧，或者是他们是被世俗所不允许的？

我开始无意识地脑补出一部豪门女孩和平民男生的爱恨纠葛，一部错误时间遇真爱的狗血婚外情，以及一部断背山式的凄惨同□□情……我疯狂甩了甩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把这些乌烟瘴气的小剧场从脑袋里赶走。什么鬼啊，忘掉忘掉！工作！

周五，下了一场冬雨……是的，青岛真心是下雪困难户。安阳喊我一起回家，我很开心，因为我没带伞，嘻嘻。他很细心，总是能发现能及时发现别人的窘迫并施以援手，小天使无疑了。

雨淅淅沥沥不算大，路上偶有小水洼，我抬脚避之若浼。冬天下雨什么的最烦人了，大衣鞋子都难清洁得很，天冷，淋了感冒的风险疯狂up。

“话说，现在不算冬天了吗？”我们正在往地铁口走着，安阳支着一把长柄大黑伞，覆盖面积感人。

“是呀，冬天了。”我没太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北方的冬天，不是应该下雪吗？”他偏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呃——”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理论上是这样，但青岛吧，它，它，它比较菜鸡，而且现在地面温度略高，雪还没下来就化掉了。”

“我在济南呆了四年，济南也有地面温度高雪落地就化的情况，但下来的时候至少是雪花，”说罢安阳把手伸向伞外，“但这……就是雨吧。”

我干脆放弃解释，道：“其实我在青岛呆四年，见过的雪一双手就能数过来，雨倒是下了很多次，”为了体现真实性，我把手从兜里伸出来展示了一下，“记得大一的时候，第一次下雨把宿舍的东北室友吓坏了，在宿舍大声嚎，为什么冬天会下雨？”

“原来北方也是分地方的，我一直以为北方的冬天都是下雪的。”安阳点点头，“我家是岳阳的，那很少下雪，一年也就只有一两次，大家都和过节一样开心。”

“其实在寒假的时候青岛也是会下大一点的雪的，我青岛本地同学说的，不过寒假我们都回家了，没看着。”

我们一人一句瞎扯着，很快就到了家。

张烨是在我们到家半小时后回来的。“嘶——好冷啊。”他脱掉大衣后开始在门外抖衣服上的雨水。

“提醒过你带伞了你不听。”安阳靠在沙发上一脸坏笑。

张烨不理他，从门后变戏法一样提出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醒目的coco标志，“亏我回来的时候还给你冒雨带了奶茶，没了没了，阿莫给你喝。”

安阳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飞扑过去抢奶茶，“二大爷，我错了！”

“叫爸爸！”

“二大爷！”

张烨转了个圈，躲开了安阳的黑虎掏心，往餐厅跑，经过客厅时把奶茶往我手里一赛，安阳紧跟其后，看到美味已经易了主，一个急刹车滑行到我面前停住，眯起眼睛，对我不善地笑笑，“看在今天我借你伞的份上……”

“哈哈不闹了，我买了三份，都有份都有份。”张烨鸣鼓收兵，“无糖的是阿莫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两个人都非常喜欢喝奶茶。当时的奶茶似乎一直是女生的特权，我还觉着男生爱喝奶茶虽然怪却还挺可爱的。但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男生放飞自我，我开始认识到这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奶茶谁不爱喝呢？搞什么瞎矜持嘛，自己快乐就好了。

我们都是刚工作的大学生，天天下馆子吃外卖费用真的望而生怯，而我也是为了拉近关系，主动请缨说自己平时会做些家常菜，可以多做一些一起吃，两人不太好意思但这又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于是自发招揽起饭菜水果的购买以及全部支出，虽说我会的也只是些西红柿炒蛋等最基础的菜肴，却是个双赢的策略。甚至偶尔我会像今天这样，收到免费奶茶。

吃过晚饭后雨停了，我带着nono下楼散步。

今天冷，本想遛个小弯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就回去，但看我走向回家的方向，nono发起强烈抗议，原地站稳拽着绳子，本来就不小的狗脸被皮套勒成了饼。我……

于是它愉快地又在外面玩耍了二十分钟，而我瑟瑟发抖。回去路上，我唾骂着它，把你狗皮借我我陪你玩一晚上都行。它耳朵一盖，在我前面晃悠着前进，听不见听不见。

到家时俩人正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的球赛似乎正进行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当然我也看不懂。张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球，两条长腿弯成标准的90°，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紧张地捂着下半张脸。安阳和他坐姿差不多，不同的是他一只手扶着额头和太阳穴盖住了朝向我的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没挡住的耳朵却泛起粉红色，另一只同小臂一起自然下垂。俩人都正襟危坐，浑身僵硬。

嗯？！

总觉得气氛不太对，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外面好冷啊，哈哈哈。”我觉得我说的这话也很冷。

“嗯。”张烨重重地回复了一声。

“我先回屋了。”我申请退场，我就不该说话！

“嗯。”安阳重重地回复了另一句话。

我迅速收了狗链逃离现场，顺便把看不懂情形准备扑过去求摸的nono推进屋里。

他们怕不是支持着对立的球队刚吵了一架？

可怕。不过男生的友谊，过不了多久可能到了后半夜气就全消了，我倒是不担心，回屋收拾东西。

洗漱完躺下和姐妹聊了会天，相约王者峡谷见面，她要给我炫耀好不容易赢得的孙膑黄金皮肤，我夸下海口说带她上分，其实我也不过是个黄金二。

一整晚的排位连跪，期间无数次蛊惑自己，输了这么久下一局一定赢，于是下一局，我方MVP评分5.7，我他么，摔手机，立刻马上！

一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果断退出游戏，不奉陪了，再见！追番去了。

刷了三四集，来了困意，已经是一点多。关机，收起耳机靠枕，又用被子把自己重新裹了一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世界归于平静，没有出招的华丽音效，没有热血的背景音乐，连最后收拾床铺的窸窸窣窣都消失殆尽后，一声湿热暧昧的喘息声钻进我的耳朵，很弱，听得出主人在极力克制，可在这夜深人静的后半夜，却足以清晰到让我虎躯一震，我浑身的毛孔瞬间舒张，睡意无影无踪，虽说我是个经验为零的人，但我也大概能猜出，这个点发出这种奇怪的声响的人，总归不能是，在家晨练吧？

想得到这，我老脸一红，往被窝里又钻了钻，蒙上脑袋，“睡觉，睡觉！”

睡，睡不着啊。我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重新正视了房子隔音不好的缺点，以往从不在意今天可当真让我有些头疼。不过说起来，入住这几个月，除了偶尔听到吵架声和小孩玩闹，这些暧昧的声响倒还是没怎么听过的，可能邻居们有情侣入住吧，看来以后得再早点睡了，或者买个耳塞，嗯。

早上九点半，起床垫了几口面包，就去遛狗了，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左右，两人的房间门紧闭着，不知道是没起还是出门去了。突然公共厕所传来的冲水声告诉我是前者，俩人偶尔也会晚起所以我也没有当回事，喂完狗和往常周末一样在我们的三人群里问到。

“你们起了吗，今中午出去吃么？”准备思考今中午的菜谱。

平时周末如果我出门吃饭，都会提前报备，暂停小灶活动，俩人偶尔会自己随便折腾点，但更多时候会点外卖或者干脆跟随我的步伐出去吃。而他们如果要出门也会提前跟我说一声，不必准备他们的菜份了。

“在家吃，麻烦了！”

“不出去。”外加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两人都是秒回。

因为有了这个双方省钱的小灶政策，我时常会有自己养了两个大儿的感觉，还好买菜我从不管，这才让我减轻了一点心累。至于买什么菜他们还会时不时咨询我的意见，嗯，真不错。

我翻到冰箱冷冻有上周买的排骨，于是决定炖排骨汤，再炒两个青菜，齐活。

我从手机上找来菜谱，严格按步骤架好高压锅，切好葱段等调味料，上火炖好。时间还早，收拾完这些我决定先回房间刷会手机再进行下一步工作，没一会张烨竟来敲我的房间门。

我住在出租屋东边，安阳住在稍大的次卧，张烨则住在最小的北面次卧，他俩屋中间是公共洗手间，里面放有洗衣机，因为我在的主卧有小的独立卫生间，所以我的活动范围，除洗衣服外，是不涉及西半球的，而俩人除非有事也甚少敲我的房间。

我的房门没有关，张烨很有分寸地低头问我：“阿莫，今天吃排骨吗？”

“嗯，我看你们上周买的吧，冻太久就不好了，就炖上了。”我从床上爬起来，向门口走。

“嗯……”他才抬起头看我，坏笑中带着一丝局促，“……那，可不可以做糖醋排骨……”

什么，我的大儿开始冲妈妈提要求了？！当然，这话我不会说出来。

我故作质疑叉着腰看着张烨。

“啊，是安阳喜欢吃，”他随即低下头挠了挠，“我也喜欢……”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可我不会做啊，没发现我平时做的都特普通的小炒吗。”没错，我的手艺是只能吃饱不饿的水平，若真要做什么名菜，必须上网查并严格按比例配料，同时还得做好色香味三舍一的准备。

张烨愣了愣，张了张嘴，“呃——抱歉抱歉，我不懂做饭，我以为炒菜都差不多的。”

“哈哈哈没事，正好我也挺喜欢吃的，我可以查查菜谱，反正我今天也不打算出门，就是午饭要晚点吃了。”

“好！”吾儿一脸兴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花了一秒钟思考，一个把所有只要用到炒的菜系都归为同一难度的人的帮助，还是算了吧……我面带和善微笑，“不用了，不过第一次我少做点了，不敢保证好吃。”

“好的！”张烨开心地拖拉着拖鞋回屋了。

等我磨磨唧唧做完计划有变的三菜一汤时，发现餐桌被擦得一尘不染，还铺了一张新的方格桌布，不知是藏在哪只快递盒子里混进来的，今天终于粉墨登场。见我出来，俩人立马接过我手里的菜，邀我入座，“阿莫大厨坐这。”他们又去做端菜拿筷子等收尾工作。

坐定，三人一起大快朵颐，旁边吃过饭的nono直淌哈喇子。总体来说这次菜单创新超水平发挥，各方面都是合格偏上。

“咋买了个新桌布？”我吐出一块骨头问道。两人我负责炒菜两人盛饭刷碗，一直分工明确，不过这新桌布添得倒是稀奇。

“我双十一买的，周一刚到，”安阳夹起一块排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没想到他还挺有生活情调，一定是热爱生活的人！

“为了凑单的。”哦，我把酝酿的夸奖咽回肚子。

想起双十一活动的事安阳也咨询过我不少，果然贫穷使人省钱，满减使人多买。啧啧一点也不押韵。

其实我不该说他的，我也一样，为了凑单买了个没用的花瓶，餐桌摆了半个月一朵花也没临幸过，说起来和安阳新买的桌布倒是挺搭，本来我下一个就打算凑桌布的，还好最后钱凑够了没买，不过下次凑单商品可得重新想想了。

“对了，我一直好奇还没问过呢，你父母给你起名和安阳这个地方有关系吗？”

安阳正拿着勺子撇着排骨汤散热，听到我问，抬头看着我，“没有，”那双被露水滋养过一般的眼睛漂亮极了，“我父母也是起完名字后才知道安阳这个地方的。”

他低下头，轻轻地吹着冒着氤氲白气的汤匙，喝完开始淡淡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我出生的时候是冬季的清晨，母亲说听到我第一声啼哭时她看到产房的窗台上，有斜斜落下的暖阳，本想叫我洛阳，最后还是觉得和古都重名不太好，于是改叫安阳，安取安家的意思，决定安家在此的暖阳。”说到这他突然莞尔一笑，“没想到却与另一个古都重名了。”

我点点头，“不过很好听。”也品尝起排骨汤。

冬日的暖阳啊，倒真是个很贴切的形容呢。

张烨见我似乎停了话题，有点不服气道“你咋不问我的？”

我撇撇嘴，“你的名字太烂大街了。”

他偏着头斜着眼睛鄙视了我一番，奈何我脸皮厚，以同样的神态瞥了回去。最后张烨落于下风，耷拉着头，“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

“那你呢？”安阳喝完了一小碗排骨汤，心满意足地舔了一下嘴角，插话进来。

“我啊，我更简单，我爸姓李，我妈姓莫，结案。”

“倒是不烂大街了，我妈好歹想了好久，你这更随便。”张烨脸上的嫌弃再次堆积，开始冲我发起反击。

“我这叫大智若愚，你懂什么。”

虽说对生人我有社交恐惧，但经过几个月相处我们都颇为熟悉了，已经可以时不时互怼了，不过这个环节多半只有我和张烨参与，安阳是观战者，旁边幸灾乐祸偶尔煽风点火。

张烨在我眼里，从职场新人的青涩，干脆变成了学生模样，没什么城府很好相处，玩笑只要不过分随便开，还外带一些少年气的沙雕。

倒是安阳，两个月来没什么变化，都是那副礼貌温柔有教养的样子，什么都好，就是感觉我们算不上朋友。

不过说起来，安阳的长相实在是太对我的胃口了，以至于平时没事总是观察安阳而忽略了张烨。其实相处时间长了发现张烨是真的超级耐看。与安阳整体五官线条偏柔和不一样，张烨是有棱有角的立体型五官，却又不带什么攻击性，平时不笑给人一种正气的感觉，笑起来又是一个阳光大男孩，去当兵的话至少是个营草级别的。

或许是无数次铲屎修来的福分，踩了什么奇怪的运，遇到这样两个合租客，我心满意足地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

三人慢慢熟络起来了，莫急，故事开始慢慢进入正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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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016年12月 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