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58章 第 58 章

在医院忙到后半夜，才感觉陈金越这边症状安定下来，护士已经进来挂了两次液体，中途还起来吐了两次，陈金越根本抽不出身去缴费，才刚离开病床，床上的人就开始哭哭啼啼的吼叫，就算陈金越不解释，这一晚上的症状也能看出床上的人有点不正常，江远主动揽过来缴费和跑腿的活。

早上的时候，江远买饭回来后，刚出电梯，就看到病床门口陈金越和一个卷发的女子在说着什么。

江远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陈金越看到了，江远只能过去打招呼。

能看到病房里站着的两人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碍于病床的人和自己，又状若无事的各自忙碌。

江远找了个借口和陈金越说了一声，卷发的女子热情的留着江远，辛苦一晚上了，出去吃个饭再走。

“我弟弟一个人在家。”江远有点唾弃自己，搬出来丁易出来当挡箭牌，帮自己拒绝一些不太适应的盛情。

卷发的女子还准备再留，陈金越却改口说了让江远早点回去休息。

江远有点能感觉到，陈金越对自己和丁易的情况应该是有点了解的，虽然陈金越从来也没说过什么。

江远以前不清楚，但是现在也朦朦胧胧能感觉到陈金越的情况。

或许那天心血来潮的收徒并不是一时兴起，里面或许有些同情的成分在里面。

人在面对自己类似的情境时，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代入，就像昨晚在急诊室前停留的江远一样。

回去的路上，江远又一次收到了炯炯的微信，从那天烧烤摊偶尔见了一次以后，江远还以为炯炯后面再也不会联系丁易了，没想到在这个清晨，又一次收到收到了这条倔强的信息。

回去的时候，江远已经尽量放轻手脚了，但是刚洗了把脸，还是看到丁易从屋里出来。

“吵醒你了？”江远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

“你去医院了？”丁易的睡眼惺忪的样子立马就精神起来，紧张的围着江远转了圈，试图掀起江远的衣服检查一番。

“不是我，是越哥，我去医院帮了下忙。”江远自己也把半袖的下摆揪起来闻了闻，有一点点消毒水的气味，但是不重，除非凑近闻，也不知道刚刚丁易站那么远怎么能闻到的。

丁易又在那盯着江远的衣服下摆发愣，不知道又想到什么。

江远也不催促，去厨房打开冰箱开始做早饭。

丁易可能又一次自己想通什么了，回过神来也没回屋，反倒是屁颠屁颠的又跟着江远挤进厨房。

“炯炯发微信邀请你去他们大学听课，快到圣诞和元旦了，他们学校开了很多活动课。”江远一边给锅里打鸡蛋，一边给丁易转述早上的信息。“我还没给她确定的回复，说了要回来问问你的意思。”

丁易半天没有回答，但是江远依旧自顾自的接话：“想让我陪你？这次可能不行，越哥这边的活着急，昨天耽搁一晚上，我估摸着后面还得误工，最近车多，我的时间不确定，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江远说完，手里的动作没停，尽管已经尽可能的加快动作了，但是等到江远把火腿，青菜都放进锅里时，方便面已经煮的有点软了，面条都快煮成直的了。

端着两碗面出去时，丁易怏怏的从橱柜里拿出筷子跟在江远后面出来。

江远大概能从丁易撅着嘴的表情里读出不满意，估计是想去，但是上次烧烤摊的见面还有影阴影，想让自己陪来着。

江远没来由的想起昨晚在医院时，越哥的妹妹糊里糊涂的样子，挣扎的连护士都不能近身，江远太了解这种反应了，长时间的隔绝外界自我封闭以后的自保罢了。

江远伸手拦住丁易想要动筷子的手，“丁易你自己去！”

丁易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江远，眼睛里有质问，也有不可置信。

“我给你买个手机，和我的一样，你随时能和我联系。”江远快速动脑解决着丁易可能的忧虑。

“我保证每天结束去接你。”

丁易的动作有点松懈，江远继续给出诱惑的筹码。

“这段时间忙完，我们出去玩，坐火车出去。”

江远看到丁易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像是怕江远反悔一样，反手抓住江远的手腕，点着头答应下来。

回复炯炯的时候，江远没有直接答应，反倒是约了炯炯下午见面再聊。

见面约在了炯炯学校门口的奶茶店，江远第一次这样坦诚布公的和一个陌生人聊起丁易的病。

江远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对着一个非医生的角色，说出那些直白的词时，江远还是很忐忑。

江远不知道是现在的大学生整体比较包容？还是炯炯本人过于善良了。

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没有遮遮掩掩的追问，炯炯貌似很自然的就接受了江远的说法，自然的询问和丁易相处的注意事项。

从大学城回来的一路上，江远默默的想着，如果这个和善的地方有江远的一席之地该多好。

陈金越果然忙起来了，开始洗车店和医院两头跑，江远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店里的生意陈金越怎么安排的，但是这边，陈金越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晚上不再能整晚的在这边修理，来去都是急匆匆的，彭军问过几次，在第四天的时候开始减少大型卡车的接单，慢慢的给江远开始派活。

江远的时间也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没办法用整个白天或者晚上休息。

就连答应好的带着丁易买手机，也是爽约了两次以后才出的门，本以为丁易会不高兴，可是丁易像是突然就能理解正常人的身不由己一样，没有任何抱怨，真正带着出门的时候高兴的像放出笼子的鸟。

江远的手机型号太老了，说着买一个相同的，其实根本买不到，丁易也没有不高兴，认真的听着店员解释原因后，听江远的建议，拿了一款和江远后盖颜色一样的。

“不是不喜欢紫色的吗？”

“可是我们说好买一样的了！”

江远眼睁睁的看着丁易较真的又选了一个哇紫色的手机壳，江远其实很想说一下，自己不是因为喜欢才选这个手机颜色，实在是当时预算有限，能挑的少，但是看着丁易认真挑选的，然后比对色差，又沉默了下来。

丁易以前不愿意接触电子产品，江远也没有意识到丁易有这个需求，看到的丁易拿到新手机以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把自己的手机号存进去，又尝试着注册微信，添加自己当好友后，江远自然而然的把炯炯的微信找出来准备分享，就看到丁易抱着个手机又悠悠的荡回自己的屋里。

虽然说着没时间陪丁易过去，但是第一次去的时候，江远还是请了半天假骑车回来，带着丁易坐了一次公交，炯炯自然的和丁易打招呼，完全没提及上次和江远单独见面的事。

后面的活动江远没再参与，把丁易带过来，和炯炯说了两句就急匆匆的走了，丁易路上还眼巴巴的嘟囔让江远早点来接，来了学校门口，被炯炯带着往学校走的时候，又被眼前的新奇事物吸引，连和江远摆手告别都带着敷衍。

丁易跟在炯炯身后，穿过一栋又一栋的教学楼，体育场，最后在一片彩色的涂鸦墙面前长时间的驻足停留，炯炯也一改之前的话多，安静的跟在丁易身后。

涂鸦墙上色彩鲜艳，画风奇特，怪诞却有深意。

炯炯想起刚开学那会，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曾像丁易一样在这面墙前面驻足，不过和丁易对里面怪诞画面的兴趣不同的是，自己是被颜色冲击到的，除了黑灰以外的充满生命力的色彩。

眼角膜移植手术前日日的奢望，在手术以后变成唾手可得的日常。

炯炯盯着丁易看了一会，大概是时间长了，眼睛感觉有点酸酸的。

“炯炯你哭了？”丁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低着头揉眼睛的炯炯，在看到对方抬头发红的眼睛时，几步上前，伸出双手，遮盖在炯炯的头顶，挡住秋天的日光。

“你的眼睛受伤了，不能晒太阳。”丁易着急的左右看了一会，一把拉住炯炯几步走到连廊下方。

丁易的手劲有点大，拽的人手腕生疼。

不过相比手腕，炯炯诧异的是丁易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眼睛受伤了，炯炯记得自己从未和丁易说过，和同学也从未提及过，炯炯太想过正常的生活了。

丁易知道的话，江远呢？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炯炯很想仔细问一下，但是丁易的注意力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很快就被连廊里贴着的图画吸引，炯炯问了一句，丁易没回答，可能压根就没听到，炯炯也没追问，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江远已经打过预防针了，炯炯自觉可以应对丁易的无视，可是真正在脱离江远的陪伴独自面对时，炯炯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委屈，哪怕知道丁易自身并没有给人难堪的意识。

一整天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丁易并没有让炯炯过于操心，除了中午提醒吃饭的时候简单交流了一下，下午天刚刚擦黑，丁易就急匆匆的按照早上来的路线要自己回去。

“我送你………”炯炯的话刚说出来就被拒绝了。

“小远说不能给你添麻烦。”丁易背着包站在和炯炯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从上午某个时刻开始，丁易就不像之前一样自然的靠近。

“可是我不怕你麻烦呢。”炯炯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低落，可惜丁易根本没听见，早在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以后，丁易就自顾自的挥手离开了，没有一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