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54章 第 54 章

虽然那天的对话是江远临时起意，对话的内容也毫无营养，插科打诨的闹了一通也没有一个结果，但是江远开始有意识的找那种氛围感好的咖啡店、奶茶店、蛋糕店、甚至西餐厅。

期间炯炯通过微信表达了两次歉意，因为比赛通过初赛和复赛，进入决赛了，是他们小队之前没想过的，所以最近的时间都用来准备最后的决赛了，没有时间带丁易出去画画。

江远没在意，本身也没有指望炯炯能依照自己的约定，每周约丁易出去画画，遵守约定固然是好，但是就算不遵守也无所谓，炯炯并没有必须遵守的义务。

但是炯炯的歉意江远还是给丁易转达了，丁易第一次听到还会有点失望，第二次的时候已经能很平静的接受了。

不过炯炯给丁易分享了素描的网课教程，一串网盘链接，江远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家里的旧电脑收拾出来，教会丁易打开网页看网盘里的视频。

相比于炯炯的分享，丁易明显觉得江远的付出要更多，觉得江远真的变得这么厉害了，以前眼睛看不到时都没接触过这台电脑，现在都可以教自己去使用了。

丁易打心眼里觉得江远是自己见过最厉害的人，什么都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出去可以赚很多钱，还能和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说话。

江远这边并没有丁易想的那么轻松，甚至江远还有点焦虑，因为洗车间那边又安装了两台自助洗车间，加上之前的一台，就是三台了，并排的车间挤占了之前的空间，老丁他们一伙人的活越来越少了，和老丁他们这边凄惨相比，自助洗车间排队的人越来越多，老板做了开业的活动，好多人过来办了卡，大家好像突然发现，洗车是一项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随便一个车主进来，扫码就能自动清洗，或者压根不用机器自动，自己那把喷水枪随意冲洗一下也能达到自己想要的干净的要求。

从第一台机器安装，到现在，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发展速度实在太快，饶是大家在第一台机器安装时，心里还抱有一点点期待，到了现在也不得不认清楚事实了。

这个时代发展太快了，时代要抛弃谁，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短短的几天，老丁的精神气好像一下就垮掉了。

江远远远的看着，帮不上任何忙。

江远也开始思考一些东西，半年前的自己和他们好像没什么不同，但是半年后的变故自己却能安全的躲过，这次是老丁，下次呢？会不会是自己？

江远在修车的时候，偶尔开始走神，然后又会安慰自己，修车的工作比洗车精细，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是当时在洗车的车间工作时，那会的自己也觉得洗车的活需要很多技巧，不同部位都有各自的清洗方式，不同的污渍的处理方法也不行，还有洗车的同时也会涉及到车辆保养问题，不是干了几个月的员工根本无法独立完成一辆车的清洗工作。

可是现在呢？

事实好像和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很大的偏差，这个世界好，好像并没有什么职业不会被机器取代。

可是机器发明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改善人类的生活吗？但是现在江远感觉，生活不仅没有被改善，反而被取代了，像老丁这样的人，生活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差了。

这些东西，江远没办法和丁易去探讨。

老丁最终还是离开了，是那波人里最后离开的，其实也不是完全离开，老板说了，后面如果还有人需要员工洗车，随时叫老丁回来，每一单的客单价高了，分给老丁的也会多，但是这样的单子可遇不可求，不是每天都有，所以不需要专门留一个人守在这里，老丁可以在外面同步寻求更多的机会。

热闹的小院还是依旧热闹，不过聚在吸烟区的人不再是老丁他们了，而是等着排队自助洗车的车主，江远一个人也不认识，刚子开始频繁的跑出去找那群人唠嗑，老板从来也不说刚子，江远觉得是因为刚子能力很强，去那群人里稍微溜达一圈回来，就能拉回来维修的单子，江远的活反而变多了，一点也没受到这波裁员潮的影响。

这个月收到工资的时候，江远都有点诧异，厚厚的一沓。

这个月江远感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很难的修理，大多数都是最基本的日常维护，有的甚至完全没有问题，就是简单调试了一下，这钱拿的江远很是愧疚，感觉像是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这些钱本该是属于老丁他们那伙人的。

刚子也拿到了一沓钱，随意的一捏，直接放兜里，继续坐在控制台打游戏，再有半小时就能下班了，今天需要维修的车辆已经全部结束，江远手上也没啥能干的，坐在门口的大轮胎上，这是陈金越之前总坐的位置，这里的变故江远很想等陈金越来了看到以后和自己说点什么，可以没有，陈金越最近家里好像又是，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叹什么气？赚钱了都不开心？”刚子玩游戏的空隙抬头看着坐在轮胎上的江远问了一句。

“啊？我叹气了？”江远没有意识到。

“还说没有，你这两天叹气叹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刚子没有抬头，手上打游戏的动作飞快，一点也没有停顿。

“啊，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江远解释了一句。

话题到了这个地方就戛然而止了，双方都没再说话。

刚子那边手机上传来“defeat”的语音，江远知道这是刚结束一局游戏的提示音。

“刚子，你说，嗯，你说我们会不会被机器取代？”江远瞅着时间空隙问了出来，这句压在心里很久的话，江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对着刚子说出来？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的人走的就剩刚子了，或者是因为陈金越太久没来了，亦或者是刚子总是在一些时刻说出一些让江远觉得很有哲理的话。

刚子一边在手机上点了点去，一边回答江远：“老丁他们走了，说明我们才安全了，本来洗车就是清洗加基本保养，现在不过是把清洗和保养分开来了，清洗用机器直接代替了，保养到了你这边了。机器再发展也是机器啊，是机器就不可能一直不坏，只要它有可能坏，就需要维修，所以啊，你应该庆幸机器越来越多，而不是但是自己被机器取代了。”

江远听完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

还是刚子要走的时候叫了江远一声，江远这才意识到原来早就过了下班的点了，刚子着急要走了，自己最好也一起。

骑着摩托车出来大门时，彭军还是慢悠悠的打开电子闸门，江远跟上刚子，感慨了一句：“刚子你懂得真多！”

刚子开始没听清楚，放慢车速又听了一遍，扯着嗓子回道：“不是我懂得多，是我家老头子懂得多。你有空多听听你家老头子，比自己瞎琢磨强多了，信我！”

刚子总是精力无限，大喊完就摇头晃脑的加速往前骑，还不忘摆手和江远告别。

天气最近有点转冷了，江远觉得一路上风灌的冷飕飕的。到了楼底的时候，二楼传来暖黄色的灯光，最近因为天黑的早了，丁易会早早的把灯打开。

开门进去时，江远一眼就看到丁易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是一个本地的频道，平时从来没看过的一个频道，江远简单瞄了一眼，正在播新闻，好像是一个什么比赛颁奖，江远没再细看，转身进了洗手间。

江远从洗手间出来时，丁易的电视节目已经看完了，电视也关了，但是丁易没有回屋子，还坐在沙发上。

江远顺势歪坐过去，全身摊倒在沙发上，身体这这一刻得到了放松。

“丁易，你说有一天我没工作了怎么办？”江远看着天花板说道。

“那我就少吃点！”丁易想的很简单。

“我的工作有一天被机器代替了，我们就彻底没饭吃了。”江远歪头看向丁易。

“不会啊，小远你就是修机器的，为什么会被代替！机器怎么可能比你还厉害？”丁易有点不理解江远的杞人忧天，在丁易的认知里，如果连最厉害的江远都被机器代替，那可能地球都要爆炸了吧！

应该是爆炸吧？丁易开始想很久之前老师在科学课上的东西，有点想不太清楚了，当时老师说的，地球到底是会爆炸？还是不会爆炸呢？

眼看着丁易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江远望着丁易的目光没再像之前一样很快收回去，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克制。

机器怎么可能比你还厉害呢？

如果想要比机器厉害，那就要一直跟着机器的脚步，甚至要比机器的脚步还要快。

修车好像有点慢了，得再努力一下，修会洗车的机器，甚至修会修车的机器！

江远好像又重新找了自己后面要努力的方向了，虽然前进的途中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幸运的遇到陈金越这样的贵人，但是总归是知道自己往哪里出发了！

丁易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刚刚自己的一句话让江远的心里像海浪一样翻涌，更没有意识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望向自己的那双缱绻的双眼。

江远没有刚子说的所谓家里老头子的建议，但是好像也不是一点建议没有，如果丁易的建议也算建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