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33章 第 33 章

江远在收到老板给的钱的第三天才给陈金越转了一个整数，发了一小段话，上次在警局协调赔偿的钱，自己会尽快的还。

陈金越那边很快速的就把转账退回了，然后简短的回了一句“有钱了再说。”

江远大致明白陈金越的意思了，但是不太理解为什么陈金越愿意帮自己？

因为这两天日结的工资，江远手上的钱又松快了一点，江远第一件事就是请假带丁易去打针，距离上周五打完那支疫苗已经过去六天了，这个是目前江远手上最需要用到钱的项目，就连还陈金越的钱都是先把给丁易打针的钱刨出来才又转的账。

这两天晚上回家，江远都会专门把丁易从房间里薅出来，和丁易东拉西扯的闲聊十几分钟，江远不太理解专家那些深奥的研究结果，只是从自己的理解来看，就是觉得有病的人不能一直自己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待的时间久了没病也会变得有病了。

丁易不太理解江远的这一做法，自己的画画和睡觉被打断以后丁易会很不适应，但是如果打断自己的这个人是江远的话，感觉这种不适应会少一点。

但是就算是这样，江远依旧焦虑，打疫苗那天丁易倒是表现的很听话，打完疫苗江远留在里面问了医生几句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丁易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盯着墙壁看。

明明丁易的周围还有空着的位置，但是周围那些人宁愿贴墙站着也没人愿意坐过去。

江远看不得这样的场景，直接大步走过去，拉起丁易的手就走。

虽然丁易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者压根注意不到自己被普通人孤立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江远不会在意。

礼拜六需要修理的车有点多，但是江远还是腾出一早上的时间，专程带着丁易又去了一趟康复中心进行干预治疗。

因为江远的时间紧张，所以这次去没再带着丁易从坐公交这一步开始尝试，而是骑着摩托车直接就到了目的地。

交通方式的改变也让丁易不适应，丁易在中心的门口盯着里面的建筑站了许久，这才被江远拉进去。

周六日这边的人比较多，江远提前预约过，很快就有人过来把丁易单独带到患者的等候区，说的是患者等候区，其实就是一个大教室，被各种各样的彩色装扮的教室，根据自闭症患者不用的状态又分了好几个区，有看书的，有画画的，有乐器的，也有那些纯粹玩乐的。

江远一米八几的个子一进去，整个空间都局促起来，但是这也就是外面站着等候的家长的感觉，其实里面的人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完全不注意外界的变化，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丁易。

江远和一堆家长挤在外面，通过那扇透明玻璃看着里面的丁易，丁易刚进去时有点局促，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一直坐着不动，眼睛就盯着玻璃外面的江远。

这里的家长统一的一点就是很沉默，双目无神的注视着里面的人，看起来比里面的人病的更严重。

江远依旧像以往一样，看到丁易进去了，对视几分钟转身就走，不像江文娟那会一样，总是母爱泛滥，和丁易的眼睛一对视，就恨不得扑进去陪着丁易。

江远离开玻璃窗也不像其他家长一样疲惫的或坐或蹲在门口，而是直接出了中心的门左拐找了家面包店，从里面挑了一个特价的小蛋糕。

可能是开在特殊健康中心附近的缘故，这里的小面包明显童趣性更大一点，和上次丁易去的那家高档蛋糕店里的蛋糕相比，这里的蛋糕简直五颜六色，五花八门。

江远挑了一个画着猫咪和小狗的，店家竟然还问是否需要在上面写字，江远看着那个上面几乎被猫和小狗完全占据的地方，实在不明白店家到底说的是在哪里写字，看了看时间还早，就同意在上面加个几个字。

“写宝贝你是最棒的可以吗？”店家一边拆开小蛋糕的包装，一边在一旁把巧克力色的材料挤进袋子里问道。

江远楞了一下，宝贝这个称呼江远有点陌生。

宝贝？丁易？

江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急忙婉拒，“写丁易你是最棒的，丁是园丁的丁，易是容易的易。”

很快江远就知道店家的意思了，只见那老板直接蹲了一个马步，拿着巧克力果酱，在蛋糕侧面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丁易你是最棒的”。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有的大有的小，最后一个字写不下了，被挤在最下面，有半个都写在了蛋糕下面的托盘上了。

江远也没较真，写这个本来也不过是求一个好的寓意。

提着蛋糕重新回去时，丁易已经不在门口坐着了，江远在里面各个地方找了找，终于在画画的地方找到丁易的身影。

等在外面的一个家长过来找江远搭话。

“里面的那个是你弟弟还是哥哥？”

“哥哥。”江远不太喜欢和这些家长交流，分享痛苦在江远看来没有任何意义。

“真好啊，我家的这个长大以后如果能像你哥哥那样的状态，我就是现在死都值得了。”

江远听得皱了皱眉头，江远很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口中的。

“那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你死了他们也不懂。”江远凉凉的怼了一句，搭话的妈妈张着嘴半天没有回话。

江远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他们确实不懂，哪怕是他们口中已经非常好状态的丁易。

起码丁叔死的时候，丁易是没什么感觉的，包括丁叔死后，这么多年，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听丁易提起过自己想爸爸了。

江远从来不会想如果自己死了，丁易会不会难过一点，江远不想死，都能看见了，能活着为什么要想着死呢？

大概是又一次自我治愈了，沉默了一会的妈妈又开始搭话。

“你哥哥是怎么锻炼的，眼睛亮晶晶的真漂亮啊，眼睛又大又有神。”羡慕的语气迅速吸引了其他等待的家长，大家都开始观察起里面的丁易，抬头的时候，环视周围的时候，就连盯着画纸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亮吗？江远倒是没注意到，这会听到周围的夸奖时才注意到，原来和周围的其他自闭症患者相比，丁易的眼睛确实是亮晶晶的，很大，也很有神。

“可能，长大了就好了吧？”江远也不确定，因为江远也不知道小时候丁易的眼睛长什么样，是不是也像那些等着治疗的小孩一样无神又闪躲。

“真的吗？”

“我听说眼神是需要经过训练的。”

“可是他们根本就听不到你说话，怎么训练？”

……

周围的家长围着这一个话题开始了小范围的讨论，江远无心加入这个话题，只趴在窗上看着里面的丁易。

大约是感觉到什么了，丁易突然抬头朝着窗户这边看过来，看到江远的时候，竟然放下手中的画笔，朝着江远挥了挥双手打招呼。

丁易的这一行为成功的让江远成了外面一众家长羡慕的对象。

让他们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和你打招呼，没人比这群家长更能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和江远搭腔，邀请江远进自闭病友交流群。

大家的反应让江远觉得，好像丁易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差劲。

可是这种高兴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见到医生的时候，江远又受到了打击，丁易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不和医生对视，进门开始就专注着玩医生桌子上的玩具，和上一个在里面的患者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上一个患者看起来才**岁啊！

丁易玩的时候，医生开始和江远沟通，问丁易最近的情况。

“就最近去试着工作了一个多月，在一家火锅店洗碗，现在不工作了。”

“为什么不愿意工作了呢？他对这个工作产生了抵触？”

“不是，不是。”江远急忙解释，“是我的缘故，他工作的很好。”

“有时候我们家长也不能一味向着他们，既然不是他自己抵触，那就让他继续干。”医生一边观察丁易的状态一边试着劝解江远。

“他们出现问题，我们不能再出现问题了，要我说，家长的不忍才是他们在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你要知道，你不能陪他一辈子。”

江远低着头没有说话，虽然心里明白，但是却很难说服自己对着丁易放手。

江远的沉默丁易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转头看了看江远，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就像以前被老师批评一样，丁易的注意力迅速从手里的玩具转移到江远的脸上。

弟弟在为难！

丁易的胸腔里突然又什么东西想要跃出来。

丁易转头看着满脸和善的医生，一字一句的说出：“不是江远的错，是我犯错了，我偷了店里的猫，江远不是故意和他们打架的。”

丁易的话一出口，负责就诊的医生和江远都猛的抬头望向丁易。

相比江远的懵圈，医生很明显对于丁易的这一反应代表什么更加了解，并且迅速给出丁易反应。

“哦，江远打架了啊，那江远是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啊。”医生一边回答着一边观察丁易的反应。

“江远不是小朋友，我弟弟是一个大人。”丁易的表情明显对于医生把江远定义为小朋友很是不满。

江远看着医生的表情在听到丁易的话时从刚刚的冷静都惊讶起来。

“家属请出去一下，让我和病人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