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25章 第 25 章

医生弯腰看了看江远腿上的伤口，起身时又追问道：“胳膊上的是自己用碘伏擦过了？”

“对不起，碘伏过期了，我不知道。”丁易回答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江远一下就注意到丁易的不同了，丁易在难过，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强撑着自己去回答医生的问题，这次的江远没再解释，任由丁易自己和医生沟通。

医生抬头看了丁易一眼问道：“你是？”

“我是哥哥。”丁易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一点哭腔，但是已经能稳定情绪和医生对话了。

“碘伏过期不仅起不到消毒杀菌的效果，成分变化后还可能引起皮肤损害，家里的药品要经常检查，及时的把一些过期的药物清理掉。”

“嗯。”丁易小声的嗯了一声，看到医生没说话，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我记住了。”

检查完江远的伤口，医生示意江远抬胳膊，用手在江远的胳膊关节处按捏，问江远有没有痛感。

“不疼。”江远一点没犹豫的说道。

话刚落地，肩膀上就被后面的丁易拍了一下，“医生说不能说谎！”

声音大到连医生都抬头往丁易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远担心医生会不耐烦，赶紧把桌子上丁易的病历本打开，翻到丁易病情的那一页，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医生，希望医生能看到丁易病情的份上对丁易包容一点。

医生只低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伸手在江远的身上按着，这次的问题具体了一点：“抬抬胳膊，我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

江远配合着医生的动作活动，丁易紧张的在江远周围随着医生的动作转来转去。

检查了一会，医生开了一个清洗伤口的单子，看着丁易那边问道：“需不需要出伤情鉴定书？”

丁易自觉地把自己代入到家长的角色，哪怕旁边的江远已经拒绝，丁易仍旧点了点头告诉医生：“需要开。”然后顺手伸过去，捂住江远的嘴巴，认真的对着江远训诫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医生打病例的动作停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丁易和江远，继续在电脑上敲着。

“先给你开一个清洗伤口单子，待会去窗**钱拿药，伤口尽量不要沾水，饮食清淡一点，忌辛辣，抗生素饭后服用，每日三次，每次两粒，药膏早晚各擦一次。”

丁易在一旁抿嘴听着，眉头皱成川字，能夹子一只蚊子。

江远这边看完了，医生这才问丁易是什么问题，一边问着一边快速的翻看丁易的病历本。

“哦，他手腕上被人抓伤了，是不是也是需要清洗伤口？吃药的话，医生您看看他现在的药要不要停？”这次是江远开口了。

医生一边翻看病例本，一边抬头问“哪里被抓伤了？”

丁易小心的抬起手腕给医生展示伤口。

“您看，是这里。”江远捏着江远的胳膊放到桌子上，给医生指着。“可能是他同事玩闹时不小心抓伤的，昨天晚上就伤了，他在饭店后厨洗碗，所以伤口今天应该已经泡过洗碗水了，这个要紧吗？”

医生从病历本上抬头看了江远一眼，凉凉的说了一句：“他的伤口比你的小多了。”言外之意是江远有点过分在意了。

江远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玩闹抓伤的这么一点根本没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喷点酒精消消毒，请假休息几天不要碰水。”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合上病例本，对着江远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他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你们家属用心了。”

江远知道医生说的不是伤口的问题，感觉像是默默的努力某一天突然被人看在眼里，被人肯定了，一时之间江远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抿嘴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

“谢谢医生。”江远朝着医生微微鞠了个躬，接过丁易的病历本准备起身。

“不是人，是猫。”从检查自己的伤口开始就一直沉默坐在凳子上的丁易冷不丁的开口。

医生那边还没听清丁易说的是什么，江远这边已经快速做出反应了。

“什么猫？你的伤口是猫抓的？”

江远脑子都要炸开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丁易的伤口有没有超二十四个小时。想到这个事情可能带来的后果，江远的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伸手捏住丁易的肩膀，手里的力气一点没收，丁易被江远捏的肩膀都塌了下去。

丁易没想到江远的反应会这么大，被猫抓了这个事情丁易本来是没打算告诉江远的，自己每天偷偷带猫回来的事情江远不知道，但是刚刚医生训斥江远说谎的样子着实吓到丁易了。

连江远都被医生训的老老实实说话了，丁易也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在江远准备离开前说出了实话。

“你不是说是前台同事抓伤的吗？”江远颤着声音弯腰看向丁易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寄希望于刚刚丁易只是随口一说，其实伤口和猫根本没什么关系。

“前台的猫。”丁易看着江远说的声若蚊蝇，很是没有底气。

“不对啊，你不是说不确定是昨天晚上还是今天早上受伤吗，昨晚和今早你应该都在家里，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抓伤的？”

江远急躁的质问被旁边坐着的医生适时的打断，医生拍了拍丁易绞在一起的手，一改刚刚的色厉内荏，和善的问道：“你跟着我一块看墙上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你仔细想想，昨天的这个时候你已经被前台的猫抓伤了吗？”

丁易盯着墙上的钟表看了足足的有一分钟，江远和急诊的医生都没有打扰，终于等到丁易把眼神重新聚集在医生的身上，缓缓的开口说道：“没有。”

江远提着的一颗心暂时的放了下来。

医生朝着外面叫了两声小王，很快进来一个护士，医生快速安排护士带着丁易出去尽快给手腕上的伤口消毒，注射狂犬疫苗。

江远立马也跟着丁易起身想要出去，又被后面的医生叫住安慰道：“家属也不要太担心，现在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就算他的记忆不准确也没事，正常的有效时间都是四十八小时了，只不过一般二十四小时是最佳时间罢了。”

江远木讷的点了点头，很明显没听进去医生的话，人在就诊室，眼神和心早就都跟着丁易走出门外了。

医生看着这个全身伤口的男孩，刚刚看年龄，才刚刚二十三岁，医生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别光顾着他，你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尽快处理一下。”

江远胡乱的点了点头，看到医生朝着自己摆手示意可以走了，立马就蹿了出去，循着刚刚丁易的方向跑去。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被护士带走打针的时候，丁易都没有喊疼，那么大的针头在伤口处动来动去，丁易憋着一口气硬是一声都没吭，出来以后看到江远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搂着江远的胳膊。

江远看到丁易湿漉漉的眼睛，也不好再说出什么责备的话。

难得丁易在这么一遭忙乱以后还记得自己要带着江远处理伤口，丁易像是终于有了机会可以过家家一样，把江远安顿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自己带着病例单去收费窗口和人交涉，然后像只青蛙一样，张大嘴巴和眼睛贴在窗口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听清楚玻璃后面的人的话。

别人做起来很简单的一些事情，丁易需要很费力才能完成，付钱的时候江远本来准备拿着手机上前，结果丁易突然就从裤兜里掏出了现金，江远看着丁易在窗口一张一张的数钱，半弓起的身体又重新坐了回去。

“处置室，左转，右手边第三间。处置室，左转，右手边第三间。”丁易捏着一堆的单子，嘴里念叨着自己要去的地方。

江远本来还准备笑话丁易，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要念叨这么久，可是丁易走过来，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看手里的单子，一边把自己重新带回到刚刚收费的窗口那，根据嘴里念叨的方位找处置室时，江远的眼睛突然就有点酸。

这个场景江远太熟悉了，以前每次来医院，一拖三的江文娟总是在医院的各个地方奔波，那时候自己看不见，也是丁易这样念叨着病房门牌号一步一步的把自己带回去的。

因为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江远的情绪有点不太好，处置室的护士处理伤口时，丁易一直站在旁边，配合着护士帮忙抓着江远的衣服，努力的记着护士手上的步骤。

“后面自己在家抹药的话，够不着的地方家属帮帮忙。”

“嗯，我听明白了。”丁易在一旁跟着护士的嘱咐不断的点头，除了面无表情答话过分认真外，看起来和其他病人的正常家属没什么两样，结束的时候护士还赞许的夸奖丁易作为患者家属很冷静，好希望急诊的其他家属都能像丁易一样。

丁易被夸了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表情依旧淡淡的。江远知道丁易不是没反应，只是没听进去，今晚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可能已经是丁易的极限了。

因为自己也说了谎，所以江远这次没有什么底气去批评丁易，只能在回家的路上告诉丁易，被猫和狗抓伤咬伤，不及时处理的话，后果严重到会失去生命。

“像江姨一样吗？”丁易似懂非懂的问道。

“对，像我妈妈一样，也像你爸爸一样，会永远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