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23章 第 23 章

江远庆幸自己是戴着头盔的，头盔可以帮着自己抗住一部分的毒打，拳头和脚从四面八方落下来，江远不论如何翻滚都避不开。

对方似乎没准备下死手，打了有十分钟，看到江远胳膊、后背和腿上的伤口有血流出来后就停下来。

江远费力的睁眼想认清楚对方的特征，可是周围的几个人全都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头盔，再加上噼里啪啦落下的雨，江远一时之间也没有看清楚这几个人的样貌。

看到对方掏出手机对着躺在地下水坑里的自己拍照时，江远第一反应是歪头试图挡住自己的脸，等到反应过来想要掏出手机留证据时，对方已经嚣张的骑着摩托车准备离开了。

“有人让我们转告你一句话，不想惹事就闭紧嘴巴少他妈乱说话。”

这话一出口，江远立马意识到这场飞来横祸的源头了。

江远等那伙人离开，这才支撑不住的摔进路边的雨水里。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雨滴溅落在江远的脸上，密集的雨滴让呼吸都有点困难了，江远却感觉有点轻松，像是害怕了很久的头顶悬着的那把刀，终于落下的感觉。

缓了一会，江远这才强撑着站了起来，把摩托车扶起来，检查了一下车，除了刹车，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问题。

江远掏出手机给刚子发了个微信，告诉刚子今天自己不去了。

出事的地方离家里也挺远的，江远庆幸对方是揪着自己去洗车场的路上对自己下手的，而不是回家的那条路，不然这会除了自己，还要操心丁易的安全问题。

摩托车没了刹车，大街上江远一时也没法修，只能骑着这辆刹车失灵的摩托车，尽量放慢速度，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停也就停了，骑到家楼下时，雨已经很小了。

江远把车停下，还不忘从车座下面拿出给丁易买的画笔，骑车的时候因为刹车的问题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路上还没感觉，这会走路的时候才感觉到身上疼的厉害。

开门前江远没想到家里这个时间点会有人，所以抬头看到客厅坐着的丁易时江远很是吃惊。

“丁易你怎么在家里？”江远有点诧异，这个时间点按道理丁易应该在火锅店工作才对。

丁易似乎也被突然回来了的江远惊着了，仓皇的想要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拾进去，连江远的问题都没回答。

江远也没逼问，不仅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逼问，更多的原因是不想让丁易有被逼迫的感觉，既然现在丁易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理会外界的问题，那江远也不会逼的太紧。

等到江远从屋里收拾干净出来时，丁易的茶几也收拾干净了，正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双手局促的放在膝盖上，连头都不敢转过来。

江远刚刚在卫生间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因为怕丁易发现身上的伤，江远还刻意选了一套长袖和长裤，但是夏天的晚上，哪怕是下过雨，空气依旧燥热，穿着长袖长裤的江远刚出卫生间的门没一会就觉得热的不行。

江远很自信刚刚进门的时候丁易肯定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一来是因为客厅的灯自上次丁易把自己关房间后，江远就换了一个瓦数小一点的灯，灯光比之前暗了很多，另外一点就是刚刚丁易明显没想到自己会回来，所以注意力应该全在刚刚茶几的那些东西上，不太可能注意到自己的状态。

可是看着丁易没有丝毫准备回去休息的样子，江远也不方便在客厅里翻找药箱。

江远身上开始热的流汗，准备直接越过丁易先回了屋。

“江远，我的笔。”丁易眼看着江远就要起身回屋了，再不问就没机会了，只能拦住江远提醒，虽然是提醒，但是丁易还是觉得紧张，双手在下面不停的绞着。

江远这才意识到丁易大晚上的坐在这里不吭一声的意思，惦记着自己的画笔又找不到开口的借口。

江远回到卧室，找到刚刚手里拿着的塑料袋，幸亏当时出门的时候把画笔放在车座下面了，这要是放摩托车前面的框里，这会估计都报废了，江远有点庆幸。

拿着袋子装的蜡笔来到客厅，江远把装着画笔的袋子在丁易眼前晃了晃，在丁易开心的准备上手接过去时，江远把袋子往身后一藏，看着丁易由欣喜转向疑惑的表情，认真的问道：“丁易，我是谁？”

江远的问题没有任何来由，丁易完全搞不懂江远想要问什么，垂下刚刚抬起的手，丁易又开始紧张了，看着站在沙发旁边，挡住天花板灯光的江远，丁易觉得江远的压迫感太强了，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

“弟弟？”丁易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回答，在看到江远没有变化的脸色时，丁易知道自己的答案江远不满意。

最近的丁易在面对江远时总是有点心虚，是从上次养老院回来以后的症状。

丁易大致的明白了，现在做的这一切都不是江远必须要做的，江远没有责任要做这些事情，爷爷和江远没有关系，自己和江远也没有关系。

丁易也知道了，江远赚钱很辛苦，自己和爷爷每个月都要花掉江远的很多钱，那天在养老院的交费窗口，看着收费员在里面用机器数钱，那一张一张的从机器里进去又出来，丁易第一次开始思考，江远需要工作多久才能赚到这些钱？

从那天开始，丁易就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向江远要东西。

实在是想要，丁易也都会避免和江远直接接触，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些心理负担一样。

“江远？”丁易颤颤的开口，眼神里的不确定过于明显，江远实在没办法忽略。

江远也是最近注意到丁易的变化，好像突然就疏远了，要个东西罢了，每次又是小纸条，又是叫“弟弟”的，今晚的丁易尤其明显，江远打算借着今晚这个机会好好纠正丁易身上一些自己不喜欢的行为。

“不对。”江远直接否定，还把手里的画笔又拿出来在丁易眼前晃了晃。

在听到江远说不对后，丁易的表情更慌乱了，牙齿咬的下嘴唇都开始发白了，眼睛盯着头顶晃动的画笔眼珠子都不带错一下。

江远极力忽视丁易楚楚可怜的样子，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心软。

“小远？”

江远看着沙发上丁易快要碎掉的表情，叹了口气，可能复健中心的人说的没错，丁易真的不适合家庭教育，因为对着这张脸、这个人，自己总是莫名其妙的心软。

丁易看着江远依旧没有反应的表情，开始极力的开动脑筋，想着能让江远开心的方法。

可是丁易和外面世界的接触实在太少了，脑海里没有任何讨好人的方法，有事的时候叫“弟弟”已经是丁易的脑瓜子能想出来的唯一的一个套近乎的方式了。

丁易突然想起之前在火锅店见过的一对男女，好像也是要东西，当时那个女孩是怎么叫人的来着？丁易努力回想了一下，试探着抬头喊出：“亲爱的？”

丁易的话一出，江远根本没反应过来，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就炸开了，瞳孔放大，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张开，明明该说点什么的，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语去反驳。

江远再怎么承担养家的责任，说到底自己也还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青年，有限的生命历程中，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对着自己叫出这样一个暧昧的称呼。

江远的脸瞬间红温。

“你的脸怎么了？”丁易的目光被江远的脸吸引了，伸手就往江远的侧脸摸去，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想要的还是江远手里的画笔。

“没，没，没什么。”江远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估计红的都不像话了，江远在丁易的手探过来的瞬间，向后退了两步，躲开江远的手，努力想掩饰自己变红的脸，找补似的说道“没什么，热的！”

“江远，你的脸受伤了，在流血！”丁易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话语严肃的说道，手指还向前指着江远的侧脸。

江远的手往侧脸摸了摸，除了脸上的热感外还有黏糊的感觉，拿下手来一看，才发现是脸上的伤口往外面渗的血。

江远完全忘记受伤这一茬，本来穿着长袖长裤出来就是为了瞒着丁易自己挨打的事，没想到千防万防，会被脸上的细节暴露了。

不过丁易也奇怪，还以为丁易的注意力都在画笔上，没想到自己的伤还能在这个时候吸引丁易的注意。

“我没事，丁易你刚叫我什么？”江远摸了一把脸，继续追问，江远现在都开始怀疑那句“亲爱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呢？

可是丁易的注意力已经完成转移了，任凭江远在那边自说自话丁易都听不到耳朵里，一门心思都在江远的脸上，如果说刚刚的血迹还不明显的话，那被江远的手一摸，血迹直接被摸开，昏暗的灯光下，整张脸都血糊糊的，看起来很是让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丁易的心里有点着急，一着急就容易说不出话来，也听不进去话，所以江远在旁边问的那些丁易一句也听不进去，眼睛里、手里全是江远的血，刚擦了就立马冒出来，像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丁易歪头凑近江远的头侧才看清楚，伤口是在眼睛下方耳朵旁边的侧脸上，从侧脸一直延伸到下颚。

丁易往下低了低头，努力的想看到江远衣领里面的情形。

江远只感觉到丁易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侧，明知道应该阻止丁易再看下去，大概是这样的亲密接触实在难得，江远僵着身体一动没动，任凭丁易歪头越靠越近。

“江远。”丁易的声音有点颤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的后背好像也在流血。”

江远快速的从这种伪亲密的氛围里抽身出来，上身向后倾，双手扶住丁易的肩膀把丁易带着自己正前方，语气平静的解释道：“外面下雨了，回来的路上摩托有点打滑，不小心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