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18章 第 18 章

被闹铃叫醒以后，江远蹴的睁开眼睛，歪头关掉闹铃，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脑海里是一股淡淡的无法言明的遗憾。

等到气息平稳下来，下----身—传来的冰凉湿漉的感觉再也无法忽视。

江远懊恼的抬起胳膊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一会了伸手拍了拍自己额头，像是这样就能把脑海里哪些胡思乱想都给拍出去。

从床上爬起来，江远去柜子里随意翻了一条内裤，认命的往卫生间走去。

没成想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对面丁易的房门突然打开，然后丁易的脑袋鬼鬼祟祟的从门后探了出来。

江远没想到丁易会突然出来，丁易也没想到江远会大清早的只穿条内裤站在客厅中间。

“啊！”丁易惊呼一声赶紧用手捂住眼睛。

江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捂哪里，站在客厅，前进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你要用卫生间吗？你先去吧！”江远只能尴尬的开口，想着自己要不先回房间去，刚刚转身，立马意识到自己要是转身的话，就是用只穿着内---裤的--屁--股对着丁易，这比刚刚正面对着丁易更让人尴尬，想到这一点，江远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之前的站姿。

所幸丁易一直没有睁眼，还是用手捂着眼睛，丁易的房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掉下来了，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丁易“啊”了一声，立马放下捂眼睛的手，但是又看到说了让自己先用卫生间的江远还是刚刚那副样子站在不远处，丁易又赶紧把手捂回去，捂着眼睛向后退了两步，“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江远也有点难得的不好意思，趁着丁易缩回去，赶紧快步去卫生间收拾自己。

冷水冲刷这糊状的黏腻流下去时，江远一边手搓洗着布料，一边遗憾的想着，也不知道梦里最后丁易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回答。

丁易没想到江远今天起的这么早，自己明明像平时一样的起床，哪里会想到出门就碰到江远呢？

不过幸亏自己出门前偷偷看了一眼客厅，要是像昨天一样直接打开门，那这只淘气的猫咪肯定会像昨天一样蹿出去。

是的，没错！

丁易背着江远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养了一只猫！

因为这只猫咪，丁易甚至把那两条宝贝金鱼也放到江远的屋里。

其实这只猫也不是丁易的，是丁易从火锅店抱回来的，每天晚上下班装书包里抱回来，白天上班再装书包里抱回去。

说实话，丁易觉得火锅店的工作一点都不好，声音很大，味道难闻，水池里的水也很冰，前厅带回来的脏碗油腻的不行……可是即使有那么多的问题，丁易也没想过要放弃，如果不是这只猫咪的话，丁易坚持不了这么久。

在卧室里还能听到外面的水声和江远走路的声音，丁易跪趴在地上，捂住小猫咪的嘴巴轻声的讲道理。

“不准叫，江远知道你在的话，会把咱两都赶走的。”这是丁易能想到的最严重的后果了。

小猫咪像是能听懂丁易的话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丁易的手心，没再发出叫声。

江远在外面收拾好了，早餐也做好了，还不见丁易出来，去敲丁易的门，丁易也不出来，只在里面一味的推脱。

江远以为丁易是因为刚刚的事在尴尬，也不勉强，自己先吃了一半的早餐，然后敲门告诉丁易自己先去干活了。

其实这个时间还没到江远平时出工的点，但是江远担心自己一直在家的话，丁易一直不出来，再给憋坏了。

想着时间还早，江远搭了最早的一班车自己一个人去了复健中心，大厅接待的人看到江远时还歪头在江远身后寻找丁易的影子。

“丁易不肯来，我想问医生点事。”江远解释道。

来这里的全是有问题的孩子，所以哪怕江远说了丁易不愿意来，前台接待的人还是好意的安慰：说不定是病情轻了，以后要是好了的话，就可以再也不用来了。

虽然彼此都知道这是客气话，但是也不耽误江远在听到这话时心里确实比刚来时要舒坦了。

等在接待室里，前台的人给江远倒了一杯水，江远看着接待室里的其他人，大多数都是母亲带着孩子来这里，少有的几个有父亲陪着，来这里干预治疗的大多数都是学龄前的小孩，最小的还被父母抱在怀里，大一点的看起也就六七岁，从来这里的时候江远就没见过像丁易这么大的人了。

大家好像都默认干预治疗只针对年纪小的孩子，但凡孩子大一点，就会被送到特殊学校或者干脆在家里接受教育。

江远第一次带丁易过来时也没想那么多，那会刚发了一个月工资，不想把丁叔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干预治疗就这么放下，虽然那会的江远也不知道这种治疗对丁易有什么用处。

真正感觉到坚持干预有用是在一次送外卖的时候，怎么敲门里面都不开门，电话打通以后才知道是一个年纪大的阿姨点的餐，很便宜的一单，就想让外卖员上楼看看自己的孩子怎么样了。

如果是别的外卖员，敲不开门可能就放弃了，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单子等着呢，江远大概是因为丁易的缘故感同身受，当时没敲开门，送了其他的餐后又返回来，依着那位妈妈的吩咐，在门口的地垫下找到钥匙，打开门后直接被房里的情景吓坏了。

江远以为里面是个孩子，进去才发现是一个二十多对岁的成年人，整个屋子想被打劫过一样，没有一处下脚的地方，那个妈妈口中的孩子大冬天的光着身体在厕所门口不知道玩什么东西，江远只看了一眼就关门退出。

出了门以后和那位妈妈通电话说里面的场景时，江远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描述，可是电话那端的妈妈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活着就行！”

当时应该是这样回答的，江远难以描述自己听完这个回答以后当时的心情。

怎么可以只是活着就行呢？

也是那个月开始，江远缩减了养老院那边的不必要的费用，给丁易在复健中心续了费。

江远自己当过病人，身边的人在陪着治疗的过程中会被现实一次次的打到，然后一次次的放低标准，可能开始还想着痊愈，慢慢的就变成不要再变坏就行，最后似乎都会变为活着就行。

除了病人自己，没人能感同身受，怎么可以只是活着就行呢？

江远坐在接待室里等待的时候，把自己想问的问题做了一个整理，所以进去以后用了比别人少很多的时间就和医生沟通结束了。

对于丁易愿意出去工作接触人的这一行为，医生表示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在得知丁易已经坚持了快一个月的时候，医生直言很意外，想把丁易作为一个特殊的病例来看，吩咐江远平时有时间的话，可以在丁易没注意的情况下拍一点丁易工作时候的照片，注意记录丁易工作时的情绪变化。

对于江远说的丁易最近不愿意交流，总把自己锁房间的事，医生也宽慰江远不要过于着急，正常人工作一天尚且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去消化工作中的负面情绪，更何况是丁易这样的人。

关于江远用画笔把丁易逗出来的事医生也被逗笑了。

能被感兴趣的东西引出来，说明情况还好，起码没有坏到江远担心的地步。

最后结束的时候江远支支吾吾的询问关于丁易以后的安排。

可能是江远说的过于含蓄了，医生都没明白江远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是交朋友方面。”江远不知道该如何和医生开启这个话题，说到底，江远虽然承担着监护丁易的责任，但是江远到底自己也就是一个才刚刚二十多岁的青年，少年时期和半个青春期都在黑暗中和医院度过，好不容易眼睛看见了，还没融入正常社会就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说起关于和异**往的事情时，江远罕见的不好意思。

“可以交朋友啊，丁易这样的患者我们一直都鼓励多交朋友。”医生和江远也算熟悉了，看着江远窘迫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对着江远嘱咐道：“你自己也要多交朋友才好。”

江远没在意医生的后半句，眼看着后面的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心一横直接开口：“我说的是交朋友成家。”

医生这才理解了江远想问的问题。

“自闭症患者在我们看来除了不和外界交流，其他的身体功能和正常一样，他们也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问题，如果是正常合法的渠道的话耍朋友也无可厚非，就是生育方面的话，我希望你还是慎重一点。”医生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孩，还能想起刚来的时候瘦条一样，这两年虽然长高长壮实了，但是和那个哥哥比起来，很明显哥哥被养的很好。如果是年迈的父母的话，医生可能说到刚刚那个慎重考虑那句话就结束了，没有人能改变这种患者父母的想法，患者父母传宗接代的想法一旦成型，哪怕医生反复劝解都无从改变，但是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的还很小，如果这么小开始就要一辈子背负着这一代甚至下一代，下下一代的重任，未免有点让人唏嘘。

“江远。”医生坐直身体郑重其事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多为你自己考虑一下，我说明白一点，丁易的情况最好不要延续到下一代。”

江远的眼睛有点湿漉，虽然知道医生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是这么多年，难得有人和自己说江远，你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下，江远觉得眼睛里酸酸的。

江远站起来朝着医生鞠了一躬，轻轻的说道：“我明白了，谢谢医生，我想问的问完了，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