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录 第121章 118

下关，位于嬴阳城南数里处，若要北上入京，下关是必经之路。

下关依托山势修筑了高大的城墙和关隘，嬴阳城的数万驻兵正驻扎在此处。

高大的城墙上常年驻守有驻兵，如今隆冬时节，一个时辰换一次岗，尤其而今新帝初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往日里还敢瞅空偷个懒的小兵们也不敢冒失，老老实实的驻守在城墙上，厚重的雪片飘落下来，他们一个个几乎也成了雪人。

城墙上风大，风吹过，鬼哭狼嚎一般呜呜作响。为了取暖和照明几乎每个站岗的士兵身旁都有两人合围粗细的铁桶，里面堆放着干柴，火借风势，烈火熊熊，火舌在空中妖魔般吞吐。即使如此，人身上也没有几分暖意。

冬日里值岗几乎人人身上都有冻伤。

有值岗的士兵，还有巡逻的士兵。相对于站着一动不动的值岗兵而言，能来回走动的巡逻兵要稍好一些。

巡逻的小兵跺着脚搓着手，凑到一个大火盆边烤火，忍不住开口抱怨：“这老天，快把人冻成冰棍了！”

小兵正抱怨着，突然刮来一阵歪风，那火苗猛然斜拉着窜起老高，差点燎了小兵的眉眼，他大惊后退，身边传来一阵笑声。

有人打趣：“小子，脑袋差点变成蛋了吧？”

“我呸！”那巡逻的小兵啐了一口，“你他娘的才脑袋是蛋！”

周围又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巡逻小兵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小心些。你今年新来，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在外面值岗巡逻，就算觉着冷，也不能贪暖去靠近了烤火。火苗燎了你的头发眉毛倒是小事，厉害的是冻伤的地方被热火一烤，回头就会冒起老大的水泡，又疼又痒，难受得钻心，若是冷的厉害了，就喝两口白酒驱驱寒，怎么也要挺到回营了用雪搓暖了四肢让身体回了血缓过这口气才能烤热火。”

巡逻的小兵感激的应了一声，依言收回了伸出去烤火的双手。

城墙上正说着话，有值岗的小兵远远看见前方的雪地里似乎来了什么。他用手做棚拢在眼睛周围极力远眺。虽然是夜里，然而今夜无雪，天上明月如钩，一片雪白的大地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其上有任何活动的黑影都十分瞩目。

又过了片刻，值岗的小兵忍不住回头道：“队长，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大家闻言都住了口，凑到城墙的垛口上往外看。

城墙本就依托山势而建，居高临下看出去，方圆目力所能及的地方尽收眼底。

在很远的地方，雪白的地面上依稀有几点黑影在急速的跳跃。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只能判断出他们的动作很快，行动路线不规则。

巡逻的小兵看了一眼道：“许是什么野物夜里出没打猎吧？”

小队长摇了摇头：“现在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野物们也甚少夜间出没，都是白日里狩猎。”

说着话的功夫，那些黑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像是无数在雪地里跳跃的虫子，看那方向，正是朝着下关的方向而来。

夜里下关关隘城门关闭。小队长觉着情形不太对，拔出腰间的长剑用力敲了敲一旁生着火的铁桶，大声喊道：“外面有异动，全体戒备！”

号令一下，方才还凑到一起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跑向了各自的岗位，弓箭手撑起了弓向外瞄准，近战兵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死死看着城墙外，一瞬间，城墙上的气氛就冷凝了下来。

巡逻的小兵咽了口口水，看了看身旁的同伴。只有他二人没有固定的岗位，此刻还跟在小队长的身边。小兵禁不住开口问道：“队长，我们怎么办？”

小队长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拿着你们的武器，备战。”

两个巡逻兵对视一眼，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一左一右站在小队长身侧。

那些黑影来势极快，片刻功夫，最近的两只已经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城墙上的士兵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而起，瞬间到了头顶，整个人都冷透了。

外面的雪地里，浑身漆黑的“人”正在快速的移动着，说他们是人，因为他们还有人的大体外观，只是浑身如焦炭一般，也无法判断那斑驳嶙峋的表面到底是皮肤鳞甲还是破烂的衣物。

说他们是移动，是因为他们四肢着地，像是蜥蜴一般拖着两条腿微仰着头超前快速行进。这不是正常人类步行或者奔跑的姿势。

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句：“他娘的，下面的是什么鬼？”

没有人回答，但可以简单的判断出对方来者不善。这些明显看上去充满了煞气的东西，活人天生就有抵触。

小队长不等对方再靠前，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城墙上每一个垛口处都出现了一个弓箭手，他们并不是将箭瞄准地面，而是呈一定角度朝向天空，绷紧了手中的弓弦。

小队长举起的手用力往下一沉，厉喝道：“射！”

密密麻麻的箭矢凌空而来，带着尖利的呼啸声，瞬间覆盖了城墙正前方数十丈之处，箭雨落下，不少黑色怪物中箭，有被一箭射穿了头颅倒地不动的，也有被箭矢射穿了胸膛紧紧钉在地面无法再前进的，然而更多的箭雨只是射中了这些怪物的四肢，他们似乎并不畏惧疼痛，这一轮箭雨除了留下了少数的怪物外，多数不为所动，不仅毫不躲避，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小队长扭头看了身旁的巡逻小兵一眼：“你，还有你！速去箭楼点燃烽火！”

“是！”

两个小兵不敢耽搁，转身跑向了一侧高大的箭楼。箭楼顶端堆着厚厚的柴火，一旁还放了成桶的火油，只要点燃了烽火，距离这里极近的驻兵营地立刻就会看见，会在第一时间增援。

两个小兵急速的喘息着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箭楼，将火油倒在了厚厚的柴堆上点燃，轰的一声，熊熊大火冲天而起，那火焰隔着几十里地都能看见，更合论距离并不远的营地。

小兵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热，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向外看去。这一看不由得遍体发寒，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些怪物已经杀到了城墙下。城墙外此刻已经被黑色的怪物潮所淹没，再看不出雪地本来的颜色。

这种怪物的攀爬能力极强，好在城墙够高，而且墙外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光滑如镜。即使如此，这些怪物也纷纷爬到了近过半的高度，才被上面的士兵们用箭矢击落。

小兵是个新兵，何尝见过这番阵势，吓得浑身发抖，禁不住抓住了同伴的胳膊：“那……那些都是什么妖怪？”

同伴同样面色青白，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神情尚算稳定，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便要下箭楼去支援同伴，万一有怪物上了城墙，必然少不了血腥的短兵相接。

正在此时，夜空中传来一声清唳，白先生乘坐飞行傀儡而来。他座下的飞行傀儡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堪堪让他降落在城墙上，就摔碎成了一地破烂的木片。

他的身上穿着天机殿司监标准的黑衣金边服饰，眼见他的到来，城墙上的士兵们不由得精神纷纷一震，外面那些黑漆漆的怪物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和白先生同时到来的，还有距离此地不远的驻兵大营左营将军肖勇。二人在城墙上一碰头，肖勇眉头紧皱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怪物：“这些都是什么？！”

白先生道：“肖将军，外面那些是尸潮。我与孔先生之前在外遭遇尸潮，几乎丧命。侥幸用了飞行傀儡逃脱。孔先生去了向天机殿报信，因事关重大白某不敢轻慢，用了飞行傀儡赶到此处示警以防尸潮毁城，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肖勇道：“尸潮？”

他看了眼城墙外那些人，他们都还维持着临死那一瞬间的模样，死状各异，惨不忍睹。不由得浑身恶寒。

“普通的箭矢对他们而言无效。”白先生道，“需得用火攻。肖将军，而今这一波尸潮只是最前面的一股，我与孔先生所见，后方还有数百万之众。将军要立刻布防啊！”

肖勇闻言终于变了脸色。

宇文默撕下了自己的一片衣角做帕子，在清水里透了透，拧干了替夏满擦脸。

她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的眼睛，他的手一顿，停了下来。

这不过几日功夫，她看上去已经变了很多。原本略胖的小脸蛋变得瘦削，眉眼长开了很多，眼睛更细更妩媚，唇变得殷红而柔软，虽然身体掩盖在他的大氅下，替她换药时他也看了分明，胸前有了丘壑，腰肢变得细软，一双腿也变得丰润而细长，即使是简单的趴伏也有了动人的曲线。

她身上的稚气褪去了七七八八，代替的是少女的甜美。一下子完成了从女童到少女的转变。

她的瞳孔深处，一片血红中出现了一丝极淡的紫色。

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了手，她低头深处舌尖轻轻的舔了舔他的手。

他放下了手里的帕子，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眷恋的顺势侧脸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

她成长了。

虽然没有进化，但是她还是成长了。

成长可以压抑，但是一旦成长起来，便再也回不到过去，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以前的她只到他的肩头，现在的她若是站起来，应该已经到他的耳根了。

女童夏满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夏满。

他低下了头，抵着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如火烧一般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小满，再等一等，等一等，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救你。

卡文卡的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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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