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暝 第319章 避无可避

雨后的庭院泛着潮湿的光泽，细碎的水珠仍挂在绣球花瓣上，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白景暝懒洋洋地趴在柚木长椅上，Ares蜷在一旁的狗垫上，微风拂过，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投下摇曳的光斑。

背上的伤其实算不得什么，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但奉凰不同，她会和医生商量治疗方案，疼痛管理，日常护理等各个细节，她会把每一处都问得清清楚楚，做得仔仔细细。她皱着眉头看自己换药时，白景暝总能在那张脸上看到既心疼又生气的神情。所以当奉凰板着脸下达“禁足令”时，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和当年一样“阳奉阴违”。公司不许去，晨练被取消，现在他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带着Ares出门散步。

因为担心家里会再次剑拔弩张，奉凰最初是请了两天假，连上周末就是四天。但出乎意料的是，司马似乎比他们还要忙碌。每天清晨当他们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却不见司马的身影。司马再出现会是在晚餐之后，这时候白景暝也会让出书房，这一周来，他们默契地维持着这种微妙的“错峰”。

两人不禁猜想司马每天在忙什么，后面结合那天早上司马说的【这边的徒弟有点事情，我就过来了】以及中午的【出去一趟】，才让他们恍然大悟，原来那句话里的“徒弟”另有其人。白景暝当时的表情让奉凰忍不住轻笑，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我们居然自作多情了”。

对了，他用司马的到来成功取消了Arthur想要的聚餐，这一点对于白景暝简直是完美，但是他避开了兄弟的“关心”。

Ares突然竖起耳朵，起身朝灌木丛跑去，打断了白景暝的思绪。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长椅边缘画着圈，柚木的纹理粗糙而温暖。雨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但有些问题却愈发清晰，那天的对峙只是被暂时打断，而非真正解决。就像这夏末的雨，看似停了，云却仍未散尽。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司马此行必定和老爷子有关，不是老爷子的授意，就是老爷子暗示。但令人费解的是，除了让司马过来，老爷子至今没有其他动作，对自己的小动作也没有任何干预，三叔似乎仍旧不知情。所以眼下最紧迫的问题，是要不要回去，什么时候回去，或者更直接地说，什么时候正式表态拒绝回去。

奉凰在这件事上保持着中立，她支持自己的一切决定；而司马的态度则再明显不过，双方都心知肚明难以说服对方，于是默契地选择了暂时的回避。

但老爷子那边呢？白景暝眯起眼睛，看着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既然老爷子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即便现在不强求自己回去，也绝不会放任他的那些“小动作”继续下去，司马是第一个“提醒”，那么到了下一个时间期限，老爷子会有所回应。

老爷子手里攥着最致命的一张牌：三叔，他知道自己在意。他完全可以像当年Mars那件事情中一样，让三叔用一封邮件就把他拽回去；或者更狠一点，让三叔继续被蒙在鼓里，却用其他方式逼得他不得不主动回去。就像这几年在书房，在刑堂，老爷子的耐心从来都是有底线的。

背后的伤口隐隐发痛，这些年的经历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初到费城的那段日子。当年老爷子是宽容甚至是纵容，三叔保持沉默，如今历史会重演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潮湿的草木香涌入鼻腔，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有了OCEAN这个坚实的后盾，有了奉凰这个温暖的港湾，这里才是他的家。

“嗷呜！”Ares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湿热的舌头不由分说地舔上白景暝的脸颊。白景暝笑着睁开眼，指尖陷入蓬松的毛发里，在心里默念道，“是的，还有你！”，一边推开这个毛茸茸的家伙时，背面传来玻璃门滑轨的轻响。

“你回来得正好，” 他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松懈，“医生还没过来，你帮我换药？东西就放在门边的柜子上….”话语突然凝固在空气中。

逆光中，司马高大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手里提着的是药箱，他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司马却一手按住的他的肩膀，“趴好。”司马的声音比雨后的风还要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白景暝的肌肉瞬间绷紧，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放松下来。

橡胶手套被撑开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庭院里格外刺耳，当浸透药水的棉球触及伤口时，冰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缩紧了肩胛骨。斜阳穿过梧桐树的间隙，将两人的影子纠缠着投在潮湿的草地上。

Ares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白景暝垂落的手背，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

白景暝知道，这场避无可避的谈话，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