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暝 第278章 仅此而已

“对不起，请您重新开始。”白云杉抬头，白景暝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姿势，跪回了那一块方砖之上。

白云杉手握藤条站在白景暝身后，这就是他的选择，他看着脖子上橘色的项圈，他明明可以选择走的。

【你说你不用手令，他更不敢走了。】难道真的像老爷子所说的，自己才是他留下的原因吗？【他不敢让你选，也不愿意让你选。】

藤条再次扬起，然后落下，不过这一次，数出一的是白云杉。

白景暝微微抬头，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藤条再次落下，身后数出了二，白景暝抬头往内堂望去，老爷子只是看着这一切。

“三！”他刚想回头，身后的藤条再次落下，这一次比之前两下重得多，他嘶了一口气，咬牙跪住了。

【在基地九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

白云杉吐出“四”，他从来意识到问题会这么严重，他本以为他只是记恨自己用安妮威胁了他，所以一直走不出来，所以一直任性放纵，一直不肯回来。他本以为他是和自己赌气，才有了OCEAN，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他一直以为，他真的只是想要那块身份牌，那是他唯一回来的理由。

但是，今天在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是。

他突然意识到，他不会再开口问自己要什么，不会求情，不会任性，不会有期待，甚至面对自己都小心翼翼。

“十。”白云杉突然想起前年过年的时候，在院子外的那次意外碰面，自己因为基地的事情耽误了，过了二十四才回来。在大门外他看到了白景暝，他没有进院子而是倚着墙角在抽烟，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是诧异或者说惊喜，可转而却是一声生分的【三爷】。

白云杉想起那年在费城的会议室里，他拦下自己后说的那番话，几个三分钟，他都没有办法回答一句，【疼吗？】

可刚才老爷子问出同样的话，他却可以回答。

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

Alex给自己的报告里面提起了刑讯的细节，从最初的鞭打到后来的电击，最后Minos在他清醒的情况下用手术的方式挑断了他的右手手筋。怎么可能不疼？！

最后他熬不住了，激怒了Minos，成功地Minos开枪了，他在求死。

怎么可能不疼….

“十五。”

【你也没让我回来。】

那晚，在医院，说出这句话的才是那个被自己宠坏的孩子吧。

【你也没让我回来。】

他其实一直在等，就像白景昊的事情之后，他选择了出国，离开白家，他不肯回来。可是他在等啊，等自己。但是，自己没有去找过他，很多人去找过他，甚至去过费城。

那天，在费城的办公室里，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身份牌吧。

【他不敢让你选】，是的，他曾经坚持过，倔强过，希望自己能选他，让他任性那么一次。他躲起来了，就像在那个雨夜，他一个人躲在游泳池边，他害怕，他在等。

可惜，自己没有。

不仅没有，还用他最在乎的人威胁了他，让他的坚持变得毫无意义。所以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因为自己不会告诉他，【三叔知道不是景暝的错，爷爷也知道小兔崽子有自己的理由。】

“二十。”白云杉的视野模糊了。

甚至，在前天，就在这刑堂之上，当他挟持老爷子，自己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命令他，自己甚至真的觉得他会伤到老爷子。

反倒是老爷子看出来了，明白了，拦住了自己。

是啊，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真的了解过他吗？

可是他拼尽全力要来的手令，换回来的却只是自己的一句，【那我也不用】。

自己是让他回来的原因，也是让他留下的原因。

即使他知道，回来之后自己会打他。

即使他知道，逆子要承受的是什么。

即使他知道，挟持老爷子要承担的是什么。

即使他知道，他做了这一切自己可能都不会选他，他还是留了下来。

“三十。”很多事情，突然就能解释清楚了。

【他其实特别简单的一个人，没有那么复杂。】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他觉得是他的错，没有那么多借口。】

就像3月，在自己的病床前，奉凰说的那样，可能真的是自己把他想复杂了。

【二选一的话，如果不能让我回来，那剩下的选择就是协议离婚。】

是自己，没有教过他，除了二选一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是自己，一直在让他二选一。

因为他尝试过，他也坚持过，拼尽全力，但是最后他失败了，熬到最后还是失败了，而且他什么都改变不了，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是自己吧，让他走上了这条路，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让他恐惧。

所以他才想出国，逃离一切。他才建立了OCEAN，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因为不管是一只狗，还是一个人，他需要自己去保护。

所以，他才会差点死在南美，因为他没有退路。

【每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时候，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是自己掐断了一切，他有安妮，养了一只自己的狗，他决定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然后狗没有了，自己用安妮威胁了他，逼着他道歉，认错。

“四十。”

所以，费城一见，他明知是自己救了他，却还是在求证。

【您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请问….】

他要问的根本就不是身份牌，想要的也不是身份牌，而是，是不是你救了我。

当他鼓起勇气，放下OCEAN当权者的身份，像小时候一样褪了上衣跪在自己面前请罚的时候，他在求和，而自己却告诉他，【白景暝，人要有自知之明。】

【家法从不是交易，何况对你....】是自己再一次推开了他。

“四十五。”

所以，当初在欧洲，他选择退出。

老爷子遇袭，大哥重伤，所以的压力都在他身上，他能撑起来。几乎是六十个小时的不眠不休，他选择用药物撑下去，他明知道会有多大的副作用。

即使到最后还被老爷子当着所有的人打了一把掌，他也能配合着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当他到欧洲，因为他去处理了OCEAN的事情离开了几天，自己却逼他二选一。

【您，希望我如何选择？】那年，在欧洲，他第一次问出这句话。

而自己却告诉他，【我希望，又如何？】

【我退出。我帮白家稳定所有的事情之后退出。因为你，仅此而已。】二选一，自己一直觉得他选择退出是因为OCEAN比白家更重要，从不觉得他也会害怕。

如果没有OCEAN，他拿什么保护他在乎的一切？他已经失去了一次了，你让他如何相信，只有白家的他能保护他在乎的一切。那一次的痛，是那么刻骨铭心。

因为你，我会做到这一步，因为你，仅此而已。

而自己却误会了。

【要走要留，你自己选。】同样的选择，这一次，他却毅然选择留下。

白云杉看着脖子上两只宽的项圈，这一次他选择了留下，放弃一切，选择留下。

【他问我，如果他留下，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来承担。】

因为你，仅此而已。

“六十。”

白云杉吐出六十，松了口气。转身将藤条放入水缸，擦了把脸，才往内堂走去。

“三叔。”他刚走出一步，白景暝就叫住了他。他回头看着白景暝，紧皱这眉头，白景暝脸色一变，低头没有再说什么。

“打完了？”等他走到老爷子面前站定，听到老爷子问。

“是。”老爷子看着他，看到了他发红的眼圈，轻轻叹气口气，接着说，“打完了，东西就收起来吧。”老爷子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那张纸，薄薄的一张纸却似有千斤重，“别伤了他的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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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杉坐在内堂里，白景暝仍旧在院子里跪着，老爷子已经离开了。

【老三，人，我交给你了，我只给你们二十一天，戒不掉的话就不用回来了。】白云杉看到了那一刻白景暝明显松了口气。

坐了很久他才再次起身，走到桌面，将那张纸对折，对折，然后再对折，最后把它放在了手心。

“收拾一下。”再次站在白景暝面前，他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然后回你房间等着。禁足。”没有等白景暝回答，白云杉就转身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