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暝 第19章 计划

白云杉看着坐在书桌对面的Neo，心里不由感叹，一年前，就在这个书房自己逼着他离开，却最终因为他的执着而改变主意。给了他最后的机会，为了让他实现自己的承诺，为了不让他留下遗憾。但是，今天，同样是在这间书房，他却选择离开，放弃了曾经的承诺，放弃曾经执着的完美。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难道此刻的他真的愿意把一切都放下？

Neo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正视着对面的白云杉。他感觉上帝和自给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年前，自己在这间书房里央求三叔让自己留下；但今天，自己却主动提出离开，选择放弃，放弃曾经执着的完美，放弃自己曾经的承诺，放弃获得最后一个TOP的机会。

“真的决定了？”白云杉不能理解，他不明白曾经那么执着的Neo为什么会选择放弃。放弃最后一个TOP，放弃他当年的承诺，放弃他曾经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SNOW的完美，放弃废墟的一切，毅然选择离开。

“是的。”Neo点头。就算得到最后一个TOP完成当年的承诺又怎么样？SNOW终究不能完美，Tony终究已经死去，一切已经毫无意义。

“Do not forget the last four TOPS(不要忘记最后四个TOP)。只有最后一个了，你为此付出了一年，却在即将达成的时候选择放弃？”白云杉放慢了语速，“你在想什么，景暝？难道你害怕了？”

“不是。我能取得最后一个TOP，只是我认为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意义？”眼前的Neo似乎没有了一年前的傲气，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了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狂傲。他一脸淡漠，表现得犹如一名旁观者。一年前，Tony是他的禁忌，SNOW也不能被提起，而现在....

“就算我达成最后一个TOP又能怎么样？”Neo的语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带着自责，带着强烈的失落感，“SNOW永远不能完美。一年前SNOW的番号已经被撤销，SNOW的TOP永远也只有96个，我何必自欺欺人？”

“这就是你前天晚上喝酒的原因？”白云杉皱起了眉头，“我记得身为狙击手的你，绝不会让自己身上染上那么重的酒味。特别是在任务之前，你绝不会喝一滴酒。”

“是。”Neo有些害怕的看着白云杉，白云杉恐怕已经知道了那天的事，两个伏特加的空瓶就扔在阁楼的柜子边。

“我不追究。”想起昨天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站在墙角反省的Neo，白云杉觉得有些欣慰。

不追究？这话无疑让Neo舒了一口气，如果追究起来，自己那天绝对算是过度饮酒，“不过....”白云杉看着Neo，语气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的严肃，“我问你一件事：你想当佣兵吗？职业佣兵？”

Neo有些疑惑，职业佣兵？废墟不就是培养职业佣兵的地方吗？从小在废墟长大的自己，教官说你们骨子里是佣兵，无论生死，你们是佣兵！

自己以前的目标就是和Tony一起成为基地最好的狙击小组，Tony离开之后，自己的目标就是成为基地有史以来最好的狙击手，但是....

如果昨天之前，三叔和自己进行这样一次谈话，自己一定会做出肯定的回答：留下来，通过毕业考试，拿到所承诺的TOP，成为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我不适合。”犹豫了许久，Neo低下了头。

白云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合适？他竟然说自己不合适？即使在一年前，Neo也没有这么否认自己，但今天他竟然说自己不合适？！不合适作为一名佣兵，不合适作为一名狙击手？成为一名出色的佣兵是他的目标，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是他认为最能引以为傲的事情，但今天，他却亲口否定了这一切？不合适，他竟然认为自己不合适？

玩弄着手中的笔，沉默了许久的白云杉深吸了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考虑清楚，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做出选择就不能反悔。我要你自己做出选择，一旦做出选择你就要承担他所产生的后果，不管好坏，你都无法逃避，明白吗？”

“是。”Neo刷的站了起来，立正。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关于你的人生，你的职业？”白云杉摆了摆手，示意Neo坐下，“我说过，今天我只是你的三叔。”

“计划？”Neo一脸茫然。

八岁之前，在白家，每天的课程都是长辈们安排好的，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表，什么时间干什么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后来跟着三叔来到了废墟，接受了训练，一切也都是安排好的：训练，学习，任务，教官们会根据你的情况做出调整。就算是在司马泰手下的时候，每天也会有一张训练任务单，按质按量地完成就可以了。人生？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职业？除了佣兵也没有想过其他的。

计划？在组建SNOW之前，三叔告诉自己：你要成为最好的。自己的计划就是和Tony一起让SNOW变成基地最好的小组，自己的目标就是成为基地最好的狙击手，即使Tony离开了，自己也一直在努力。

但就在昨天一切都变了，一份文件，两份档案彻底打乱了所有的一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而现在的自己，只是想早点回到那个城市，所有的一切只是借口而已。可是三叔却问自己：你的计划，你的人生，你的职业？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些，变化太大，自己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一切，只是想回去看看而已，只是想帮Tony做自己认为他会做的一些事情而已。

“你就没想过离开之后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Neo小心地看着白云杉，自己只是在为自己提前回去寻找借口而已，真的没有料到白云杉会问这种问题。

“不知道？！”白云杉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的Neo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似乎在等待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那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Neo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选择离开？总不能照实说，因为我看了Gavin的资料，知道他叫安骁，他是Tony的爸爸，他还有亲人在国内，而且就在白家所在的城市吧。Neo搜索着脑子里一切能用的东西。

“不要告诉我你也不知道。”等了大概三分钟，还不见Neo回答，白云杉似乎有些不耐烦，“昨天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想回去？”不愧是白云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感觉到Neo的异常，就能猜到问题的所在。

“因为我没有留下来的权利。”Neo低下了头，语气里似乎有些不甘，“废墟已经将自费学员的培训期缩短到了九年，且不允许参加毕业考试。我没有....”

“不，你有。”白云杉抽出旁边文件夹里的红头文件：自费学员的培养期限缩短为九年，不举行毕业考试，直接送回。这是自己不久前签署的一份文件，而昨天确实摆在了书桌上，可能是被他看到了吧。

“什么？”Neo有些不明白，白纸黑字，已经盖上了废墟的印章，白云杉也已经签字同意了。

“如果这是你选择离开的理由，那么你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重新考虑一下了。”白云杉微微摇头，“这不是什么问题，如果你真想留下，真想成为职业佣兵的话，你完全可以留下来。因为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侄子。”

“不！我不！”Neo没有考虑，脱口而出，反感，排斥甚至鄙夷。“对不起。”过了几秒，Neo才反应过来，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还是不能接受....

“你先出去吧，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今天晚上再给我答复。”

“是。”

望着转身离开的背影，白云杉摇头笑了笑。当他申请查阅档案的时候，自己还以为他已经能接受，以为他开始愿意接受这种特权.过去的一年，司马泰的教导方式或许让他在有些方面发生改变，但是在这一点终究没有任何变化，固执到让人无法理解，骨子里的傲气，让人无法理解的强烈的自尊。

想到这白云杉有些心痛，一年前在Tony的墓地，他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说出那一句：凭我是你侄子。对于那时候的他最后一个TOP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白云杉明白那种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低头的感受。

承诺过就要做到，这是他的风格。为了他承诺过的100，为了承诺过的完美，他曾经放下过一切，为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而现在他却选择放弃？

白云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前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在为毕业考试做准备，甚至把整整一天的时间花在查看档案上，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份文件？

浏览着手中的文件，直到“record（履历）”多次出现，白云杉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放下文件，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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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干什么？”白云杉看见Neo坐在地毯上看书，笑了笑，“病还没好，连袜子也不穿！” Neo的卧室里，厚厚的驼色地毯铺满了一地，白色和蓝色组合在一起，简单而整洁。

“三叔。”Neo忙站了起来，合上手中的“道具”。

“这么大了，还喜欢整天赖在地毯上。”看着墙上的字，白云杉的心情好了不少，“慎独？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你的字看起来好多了。”

能不好吗？无论是谁，每天被监督着写两三个小时，一年之内都能练得出一手好字的，何况还一边扎着马步煎熬，一边顶着一个写不好就写两个的压力，还有一个拿着藤条站在一边的师父....

“这一年，无论是在司马手下还是Ben那里，你的表现都很不错。野外生存，Ben很少会给人打A的；司马也很少夸人字写得好。我还听说，前天早上你把匕首架在了司马的脖子上？”

“他潜进来了，我没....”白云杉拍了拍Neo的肩膀，和他一起坐在了地毯上。

“匕首呢？”Neo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递给白云杉，“你平时叫司马什么？”

“师父。”

“师父？”接过Neo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跟了他几十年，却最终给你了，恐怕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白云杉抚摸着刀身上的狼牙两字，“你知道吗？狼牙等于狼命，你能看到瞎一只眼，瘸一条腿，甚至没有两只耳朵的狼王，但绝对不能看到一只没有牙的狼。一只没有牙的狼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狼王，在失去牙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一切：骄傲，雄心，地位，尊严甚至活着的权利。，等待他的也只有死亡，慢慢瘦死、冻死、饿死、气死、窝囊死。”

“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白云杉将狼牙递回给Neo，“难道你真的想就这么走，雪狼？”

“那天在档案室里看到了很多东西，所以我才决定离开的。”Neo慢慢收好狼牙，他明白白云杉刚才那一番话的意思：连接受挑战的勇气都没有的你能配得上“狼牙”？“他们这一年学的东西，Ben也教了我，我相信我并不会比他们任何人差。比起高一届的学员，我差的可能是经验，但我有把握，至少在狙击这一项我能拿到TOP。”

白云杉没有打断Neo的话，他说得对，比起高一届的学员，他们差的只是经验，真正战争的感觉，但是这一项，一年多年，Neo就已经经历过，比一般人更加残酷，更加深刻。那17天，完美的压缩版，他是靠一个人撑过来的。

“你问我想不想成为佣兵，我说不想。”Neo拨弄着地毯，“我曾经期待过有第二个Tony，但却认识了Jim。而且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发现大家似乎都有点怕我，现在连Arthur和Mike也将要离开....”

“我知道了。”白云杉起身，打断了Neo的话，“下一周，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送你回去。”

“三叔....”Neo咬着唇站了起来，表情有些紧张。

“没事的，我知道。”宠溺地摸了摸Neo的头，“好好休息吧。”

“哦。”直到白云杉出了房间，Neo才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冷汗已经打湿了T恤。自给刚才说的话是真的，那确实是自己离开的原因之一，却不是主要的原因。没想到自己也会骗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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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杉心里庆幸，按照现在的情况，Neo应该没有去看Gavin的档案。也为自己这次的大意捏了一把冷汗，如果Neo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自费学员的档案有两份：一份方在档案室的架子上，一份和教官的资料锁在一起。这点Neo应该能够理解，因为入过不是这样的话，他是自己侄子的身份恐怕早就传遍了整个“废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这次的“大意”并不是件坏事，Arthur和Mike的身份迟早要和Neo说明，他自己去看了档案还省了很多事。

为自己倒上一杯白开水，白云杉躺在了靠窗的藤椅上。

Tony死了，Mike和Arthur也马上会被送走，一个人留下来的他害怕孤独。虽然嘴上不说，虽然表面上是那么孤傲，但是无论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佣兵角度上来说，他还是希望能够有一个能够放心地交托后背的人。他试过Jim，却最终以那样的结局收场。佣兵军规的第一条是：永远不要单兵作战。而Jim的事发却让大多数的人不敢与他搭档，他自己也不想在发生那样的事情吧。换一个环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一切从零开始。

魔卡，魔卡的

改了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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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