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临 第19章 我救不了他们

调查组来雅玛人鱼基地已经两个多月了。

今天医生先生终于掐着三月期限的最后一小时将完整的调查报告提交给了联盟政府。

这会人鱼基地外的雅玛尚城区是上午，光线充足。但是人鱼基地里没啥感觉。

常年运作的恒温系统和光造系统混乱了人的时间观念。

文件的传送条跳完之后，他才压着跳动紊乱的心脏合上光屏支架，离开办公室。

门口是林玥和一个蔷薇军团卫兵。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就往中心区走。

林玥以为他是又要去实验室就默默跟在他身后，没出声。

他一路直走往中心区去，在又一个路口，他依然往前，前面不远就是中心区，是人鱼基地人鱼改造的基因槽。

林玥盯着前面的白大褂，一言不发。走廊上只有三人轻重不一步调不一的脚步声和金属灯苍白的灯光。

最近没有人愿意靠近基因槽，林玥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但是前面的白大褂依然在往前移动，没有任何停顿，于是林玥也跟着往前走。

她的调查任务完成了，提早完美地提交完调查报告了。现在她就剩下另一个任务，那就是保护调查组所有研究员直到他们回到首都星。

她一路沉默地跟着医生先生进入基因槽，经过配给台，走过不短的空中长廊，站在接驳口不远不近的位置。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基因槽，之前调查问题培养舱的时候进来过不止一次，也呆了不短的时间。

但他每次进来都会被震撼到。那种感觉和她第一次进入跃迁一样，人类对科技的应用令人生出一种敬畏。

广阔的空间，密密麻麻的培养舱，她忍不住环顾了一圈四周。满满的绿色识别灯让她从心底泛起一股恐惧，她也从来不知道她有密集恐惧症。

“我救不了他们。”

基因槽的空间太过空旷，隐隐的还带着回声。

林玥咬了咬牙，根本张不开嘴说什么。

她所在的部门特殊，部门人员全联盟到处出差，她也去过不少地方。前两年还遇到星际海盗劫持，死人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这次的事，对她来说压力史无前例。

除却资料上，除却历史上，除却故事里，她从来没有切实遇到如此多的死亡。

十来万条人命将在这个基地里被埋葬，说起来荒谬又可怖。

“绿灯还亮着，他们真的死了吗？”她的声音嘶哑。其实她这会说不出话，但是她硬是让自己的声带摩擦发声，这让她的喉咙有点疼。

医生先生颓然的靠着栏杆并不回复。

林玥咽了咽口水，等了好一会，让情绪也被压下去了之后，才开口说话。

“为什么要有人鱼！”

如果没有人鱼，如果没有这个制度，这些年轻生命根本不会死在这。他们才刚成年，什么都还没遇到过。那些也许是不好的，但却精彩的人生，那些也许是美好又热烈的生活和人。他们也许还没离开过自己生活的星球，没有离开过雅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却要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永远只有金属光和恒温系统的基地里。

她又想起前不久她遇到的那个刚从人鱼基地出来的小人鱼。她为了弟弟查过他的过去，看过他入学时的新生演讲。而她几乎已经在现在的他身上看不到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和锋芒毕露。

想起爸爸偶尔出门总会遇到的那些无关善意或恶意的目光。想起明晃晃写在联盟行政法案上基因改造允许0.5‰的死亡率。

她第一次如此讨厌联盟政府和自己所在的社会。

医生先生似乎在看着那些培养舱，也或者啥也没看。

他抹了把脸，站直了身体，侧了侧身子，看了看不远的林玥。

“你知道血色庆典到底是庆什么的。”他口气里一点疑问都没有，平铺直述的，慢悠悠的说着话。

林玥看出他有了聊天的**就往前走了两步，“祭奠105年被侵略者屠杀的同胞。”

医生听到笑话一般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