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十年之后 第8章 008

宿舍里几个女孩儿先后都到了，或者说是宋书妤有意拖延楚东时太久了。

到的时候靠门的两个姑娘有说有笑的，但显然没那么熟络，聊得投缘。靠窗的姑娘没有对话，一个人默默收拾行李。

宋书妤推开门，寝室的气氛都滞了一瞬。直到靠窗的姑娘和宋书妤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不疾不徐地开口说:“你好啊，我叫陈诗嘉。”

另外两个姑娘反应过来先后介绍。

左边的叫田佳怡，眼睛很小却闪着精明的光，皮肤略黑，身姿有些臃肿。

右边的叫黄琦玉，身高略矮，嘴唇微翘。

宋书妤笑笑，然后在陈诗嘉的旁边铺床单。快铺好时，宋书妤想到什么问道:“不是六人寝吗，剩下两个人呢？”

陈诗嘉翻着书包；“人不够，所以只有我们四个。”宋书妤哦了一声。然后陈诗嘉递给宋书妤一个手帕:“擦擦吧，可能这儿有些灰。”

陈诗嘉虽然长得好看，却一副厌世脸，看起来高傲得好像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没想到和自己说话温声细语的。

宋书妤看了看其她两个床铺，没有手帕，所以这手帕是陈诗嘉单给自己一个人的吗。

田佳怡这个时候坐在床上，她飞快地拍了下腿，嘴唇快速蠕动着:“妈呀我想起来了！宋书妤跟你一起入校的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好帅啊，又高又有型！”

宋书妤在心底里无语凝噎，没礼貌地八卦就算了，还没脑子。上初中就敢把对象领到学校来，田佳怡这思路算是头一个。

宋书妤摇摇头，转身对着自己的床:“怎么可能啊，我哥。”

黄琦玉笑了笑，发出刻意的笑声:“哈哈哈！那么帅，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呗。”

宋书妤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掖了三遍被子努力放平语调用不带鄙视和恶意的语气说:“你们好早熟哦。”

黄琦玉和田佳怡爆发一阵笑声，然后她俩又聊起关于新班级的男生和自己的情感史。

陈诗嘉把书丢在桌子上，起身去上厕所。她猛地关上厕所门，发出砰的巨响。

巨大的声响阻断了黄琦玉和田佳怡的聊天，她们看着厕所的方向，交换着眼神。

宋书妤把床铺完之后，她背着书包准备去教学楼。陈诗嘉见宋书妤背上书包，说:“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宋书妤看着陈诗嘉迅速地穿着鞋和外套，点点头。

班主任是个长相有些棱角分明的女性，她穿着职业西装，在讲台上一个人收拾着将要发的资料和教科书。

“我姓赵，任教十年，很荣幸，担任你们的班主任。”

她转身，“赵贺安”三个大字洋洋洒洒写在黑板上。

宋书妤来得晚，随便找了个板凳坐下，她听到后桌的男生嗤笑一声:“哎哟我去，这名字也太男生了吧。”

赵老师扶了扶眼镜，犀利的眼神扫射他，宋书妤和赵老师不经意对视的一眼，感觉身上的毛都奢了起来。

不愧是在教育界沉浮十年的教师，虽看起来不死板，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就那一个眼神，后桌的男生立马噤声。

——“报告。”

爽朗的男声立马吸引了在场所有人，赵老师连同大家向门外看去，一个身姿高拔有型的少年在门外，好像还微喘着气。

“林子煜？”赵老师扶扶眼镜，不太确定地说。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爸妈不太熟悉这边。”说完，林子煜笑了下。

赵老师喝了口水，说:“你看哪还有位置，找个位置坐下吧。”

林子煜点点头，谢了老师之后在班里快速扫视一眼，和宋书妤对视上之后，他立马坐在宋书妤后座的旁边。

接下来是开学典礼，林子煜忙着把书包里的东西整理，大家稀稀拉拉离开教室之后林子煜和宋书妤还在教室。

“嗯……好巧啊，我们真的在同一个班”

林子煜挠了挠头，笑笑没说话。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啊。”林子煜说。

宋书妤点头，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去开学典礼的礼堂路上。

其实宋书妤不知道的是，林子煜高她十几分，本来应该分在一班，林子煜吵着闹着要去二班，交换了好多条件，和爸妈沟通了很久才终于找了关系忙前忙后换了班。

不过就当这是一个很幸运的巧合吧。林子煜想，让她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种负担。

“诶～林子煜！”

礼堂门口，不远处有个长得略矮的学妹，个子小小的，也很瘦。她拼命挥着手，好像连带着身子也晃了晃。

宋书妤看着她。她走路好像不自觉的有些跳跃，从心底里散发的可爱。

“林子煜，老师让我问你，寒假背的致辞准备好没有～”宋书妤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说话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嗲。

眼镜亮亮的，倾听时也很认真地全神贯注的看着别人。

林子煜挠挠头，心虚地笑笑:“这个……你那么聪明，不如待会儿我们一起随机应变吧。”

少女愤怒起来好像也很可爱，她生气地把自己的稿子丢给林子煜:“给你，虽然没有彩排，但是赵老师让我们待会儿在幕后对一下。随机应变什么的，她肯定能发现的。”

说完之后，少女好像才注意到宋书妤，她往后退一小步，然后笑嘻嘻地说:“你好啊，我叫裴长一。”

“长短的长，一二三的一。”

宋书妤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宋书妤，女字旁给予的予。”

林子煜看着稿子，随口笑着夸赞一句:“你真是一直心很细啊，批注密密麻麻的。”

裴长一不好意思地笑笑，抿了抿嘴，然后说:“你赶紧趁这段儿时间背吧，我先去找赵老师拖延点时间啦。”

裴长一说林子煜上厕所去了，于是赵老师她们二人在后台等着林子煜。

“她是谁啊。”宋书妤等女孩儿走后，不经意地问。

“裴长一吗。”林子煜抬眼看了宋书妤一眼，然后抓紧时间背着稿子:“玩的挺久的发小。一个幼儿园的，从小她就有点儿傻气。”

“没办法啦，谁叫我妈喜欢她。”

宋书妤很想问，那你喜欢她吗。后知后觉，好尴尬，这种问题问出来简直是强盗。

说完之后，林子煜后知后觉的后脑勺凉的满头大汗。

宋书妤还挺镇定，面上风平浪静。

林子煜:“话又说回来了，我妈喜欢她，那我自然是把她当自家傻妹妹来看的。”

“我喜欢的类型就不是这种，我比较喜欢……”

……

赵老师敲敲手腕上的表，皱皱眉:“这么回事，林子煜还没来？裴长一，你去催催！”

裴长一一出来，发现他们还在门口。

宋书妤听到这个内容，视线和林子煜相撞。

林子煜看着宋书妤的眼睛，噎了一下，突然说不出来，他结结巴巴道:“这个……以后再说，反正，反正我肯定是不喜欢裴长一。”

裴长一恰好听到，她顿在门口，她听到之后重重地呼吸着。紧紧的握拳。

指甲陷进肉里，卡出血痕。

耻辱。愤怒。

用你喜欢吗？

不过，还让自己有了“居然没有被喜欢”的挫败感。很好。

裴长一感觉天旋地转，她靠在圆柱栏杆上，然后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平静平静，再深呼吸着。

裴长一微笑着停留在门口:“林子煜！快来彩排！赵老师催啦！”

林子煜应了一声，慌乱地翻着口袋。把兜里的糖塞给宋书妤:“进去吧，座位应该有划分。我走了。”

“加油！”宋书妤打气的话慢慢在身后远离。

主持人是高三学姐学长。

他们身着礼服，优雅地出现在聚光灯下。

礼堂人密密麻麻坐着，窃窃私语的声音聚在一起也不算小，礼堂的灯光明亮，没有一处让人觉得昏暗。

进行了冗长的演讲致辞，最后校长，主任轮番发言。

林子煜在后台等得昏昏欲睡，他反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头枕着手，靠在椅子上。一腿无聊地划着:“也不知道小赵老师急什么，好像非要提前十个小时等高铁的爸妈，这下好了，紧张感一点儿也没有了，倒是困。”

裴长一站在梳妆台前，仔细地补着妆，对着镜子满意地微笑。她从镜子的反光面瞥了一眼林子煜，半晌说:“别紧张。”

那句话好像意味深长，连带着裴长一的嘴唇也有些美丽的弧度一样。

轮到裴长一和林子煜一起上台演讲新生致辞。两人中规中矩地照着剧本说完。

裴长一伸出手打断众人想要鼓掌的节奏:“诶，林同学。”

林子煜看着她，皮笑肉不笑:“怎么了？”言外之意，你别闹幺蛾子大哥。

裴长一面色如旧:“你说了那么多，既说时间紧任务重又说提高危机意识的，你平日都是怎样严于律己的？”

林子煜看着裴长一，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假期，我习惯早起运动，预习功课。”

林子煜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被逼到这步，只能胡说八道啊。

裴长一笑笑，没有接话，场面好像尴尬了起来。

林子煜不得不又说:“危机意识和提前意识需要我们具备，因此我经常提前学习。”

裴长一扫过他一眼，终于拿起话筒说:“林同学给我们起了个很好的典范，所以同学们……”

这下好了，林子煜摸着脑袋。

演讲完不知道同学们又要如何传自己是多么传奇的传奇人物了。

下午，班主任很仁慈的放了大家看校园，七点开始晚自习，第二天正式开始军训。

住读生回宿舍收拾，走读生也三三两两结伴逛着学校。

这么快，群体之间就形成一个个小团体。

群体之中，谈不上感情多浓多么难舍难分，他们报团取暖。

宋书妤跟着陈诗嘉四处逛着，二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同行。

“我讨厌她们。”

“啊？”宋书妤发呆走神了一会儿，看着花花绿绿的校园，新鲜感被疲惫压着。

“田佳怡和黄琦玉。”

“啊……”

“……”

“我想我不会和她们多说一句话了。”陈诗嘉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朵小白花，好像是对着小白花喃喃自语。

“那你和我玩儿呗。”宋书妤无所谓地耸耸肩。

饭点要到了，陈诗嘉问:“一起去吃饭吧？”

宋书妤想到林子煜，她摇摇头:“晚上我有点儿事诶，你先去吃。”陈诗嘉点点头，准备走时回头问她:“用不用给你打包？”

这话一出，宋书妤更感觉愧疚了，她连忙表示不用麻烦。

陈诗嘉随波逐流，一个人逛着学校附近的商业街。

宋书妤回了教室，林子煜在位置上撑着脑袋打瞌睡。

宋书妤看着昔日的小男神此刻翻着白眼打瞌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倒把林子煜惊醒了。

“你困就回去休息呗。”

林子煜无所谓的笑着:“嘿嘿，无聊而已，懒觉不可多睡。走吧，学校外边儿的饭肯定比校内好吃。”

校门口，人流熙熙攘攘，由于今天开学，新生很多，所以一个染了白金发的不良少年靠在旁边保安也没有驱赶。

不良穿着黑色的短袖，个子很高，两个手臂有纹身，还隐隐有些肌肉。

只有左耳打了四个耳洞。

他皮肤有些黄有些黑，但肤色匀称，一双眼睛看起来恹恹的，看起来不好惹。

宋书妤只瞟了不良一眼，便收回目光，把手揣进兜里继续脚下的路。

“宋书妤。”

宋书妤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白毛叫自己。林子煜也跟着回头，表情不善，他觉得这个不良是来找宋书妤麻烦的，他一定保护好宋书妤。

“你是？”

白毛瞬间没有了那副看人不爽的表情，他高扬眉毛，笑得露出了牙齿，竟有些傻气。

他说:“候京。”

“猴精？”林子煜皱着眉说。

候京没有理会林子煜，他上前一步:“不出意外你果然考上华师附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宋书妤懵了一下反应过来，眼底渐渐有了惊喜之意:“候京！好久不见啊！你怎么在这儿？你最近在哪儿工作，在干什么？”宋书妤觉得自己有一堆旧要叙。

“今天不开学吗，我来找你接风洗尘。其他的，坐着再说。”

“我知道哪家最合你口味。”候京牵着宋书妤，让宋书妤跟着他，林子煜不爽的表情藏不住。

“放手。”林子煜说。

候京回过头，他不爽地“啧”了一声。

“放手。”林子煜上前一步。

宋书妤主动挣脱开，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也没多大点儿事，走吧去吃饭，再不快点时间不够了。”

湘菜馆，三人坐在方桌上，宋书妤正式给林子煜介绍他:“他叫候京，从三四年级一起玩儿的朋友。”

林子煜咬着筷子:“哦。”然后他明目张胆的打量着候京:“你看起来真不像我们同龄人。”

宋书妤低头又瞟了一眼候京，见他还是对自己笑着，好像没听到，或者没什么别的想法，笑了笑说:“人家本来就晚了两三年入学。”

“嗯，光是个长了，脑子一点不长。”林子煜分发着筷子，不紧不慢地说，最后一个字吐完，他眼睛慢悠悠地转动，看着候京。

“你什么意思？”候京说。

林子煜冷笑一声:“人家要是不在校外吃，你这个社会闲散人员还不一定能等到，你说是吧。”

“所以你那迷之自信怎么来的啊。”

宋书妤见着林子煜明晃晃地这样说，她皱着眉对林子煜:“你够了，候京怎么说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对他！”

林子煜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书妤起身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桌子上:“你自己吃吧。”

林子煜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宋书妤对着候京说:“我们走。”不等林子煜再说什么，宋书妤离开了。

二人走到一家馄饨馆，店内人很多，他们各要了一份馄饨就坐下。

“你现在在做什么？”

“学厨师。”候京喝了口馄饨汤。

“挺好的啊。”

“……”

两人默默无言地吃着馄饨，只有嘈杂的人流声和他们瓷器碰撞的清脆声。此刻的无言好像在说，上一段的尴尬还没跨过呢。

“其实，林子煜他平常不这样，他说话也很幼稚，你别往心里去。”宋书妤说。

“我知道他很幼稚啊，小孩儿都这样。”候京笑了下，然后又喝了口汤。

“什么叫小孩儿都这样，我是小孩儿吗。”

候京却没有再吃了，他放下勺子拿了张纸擦手擦嘴。

“我不是，所以你不是。”

候京付过饭钱:“去上个厕所？”

宋书妤:“我帮你看着东西吧，不太想去。”

候京仍然说:“你先去对面买两瓶饮料吧。”

宋书妤点头，想着可能馄饨咸了，吃多了口渴，她正好也渴。宋书妤拿着手机就走了:“等我哦。”

终于把宋书妤打发走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放在宋书妤的包里，严严实实的拿书压着。

“我忘了问你要喝什么，你选吧，可乐还是苏打？”

宋书妤拎着一罐汽水和一瓶澄清的苏打。饮料冒着冷气，瓶身还有液珠。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候京拎着宋书妤的书包。“马上吧，六点五十左右回去。”

候京一看表，已经四十六了。

“快回学校吧。”

宋书妤乖巧地点点头。候京把宋书妤送到校门口。

把书包递给她:“好好生活啊，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学厨，然后回来赚大钱，让你尝尝名厨的手艺。”

宋书妤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为什么总是离别离别离别，为什么他们总是自然地闯入自己的生活，又豁达无所谓地离开自己？

宋书妤抱了抱候京，她落了泪，却把眼泪狠狠擦在候京衣服上。

“再见。”

然后宋书妤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像带着某种赌气一般，宋书妤走了。

候京站在原地，居然愣了一秒，才抬脚离开。胸膛还有宋书妤湿漉漉的泪水，她居然还斩钉截铁地离开？

烟雾从候京头上升腾不过两秒又散开，升腾又散开。晚霞很好看，一群小孩儿又放学了，嘻嘻哈哈走在大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