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觉带着一群人围堵时,谢朝恩就知道,今晚逃不过。
接近凌晨时分,安静更安静了,整条街上只有少爷们尖锐刺耳的起哄声。
她应该说些什么解救自己呢?
和霍朝焕的关系?和梁明宪的关系?和顾京帆的关系?
辛觉会信吗?还是会更兴奋?
谢朝恩发现,无数次挽救自己职业生涯的巧舌如簧,在此刻**的野蛮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她想,她应该忍耐。
那张被酒精和戾气扭曲的脸一步步靠近,还有他身后几张看戏般兴奋、举着手机的年轻面孔。
刺眼的闪光灯此起彼伏,显然是要记录下辛觉的基督山伯爵时刻。
几双带着烟味和古龙香水味道的大手猛地从两侧穿过来,狠狠地钳制住她,力道大得让人骨头生疼。
其实没有必要,她不会反抗的。
但少爷们显然不这么觉得,将其视为某种羞辱仪式。
“再逼逼两句试试。”
辛觉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得意,在安静的街头显得异常清晰。
谢朝恩的心猛地沉下去,一种冷冰冰的、沉甸甸的东西压满了胸腔。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很清楚。
徒劳的挣扎只会让这群人更兴奋,只会让照片视频拍的更精彩。
路灯的光倾泄而下,她只是微微偏开头,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
辛觉没有过多废话,他似乎明白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干净利落的耳光带着风砸在她脸上。
她被按在原地,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只剩下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
脸颊瞬间麻木,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灼痛,直冲脑门。
半晌后,世界再度热闹起来,清脆的巴掌声似乎还带着回响,一点一点在大脑里旋转。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和起哄。
“好!”
“辛少牛逼。”
“拍清楚点,脸转过来啊。”
她舌尖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腥甜,但依旧不想动,像一块沉默的礁石,任由惊涛骇浪拍打。
够了。
辛觉似乎觉得这场当街的羞辱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她的头发被猛地揪住,随后,辛觉将她塞进那辆扎眼的亮橙色跑车。
“你他妈老实点,老子账还没算完。”
他恶狠狠地警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强大的推背感将她死死按在椅背上。窗外霓虹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带。
辛觉一边飙车,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骂她,骂霍朝焕,骂多管闲事的杨宇德,骂他那个只会骂他的爹。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车速越来越快,又拐上了一条相对僻静的沿湖路,路灯的光线变得稀疏。
谢朝恩微微侧过头,辛觉一边开车一边砸着方向盘,沉浸在亢奋的情绪里。
就是现在!
她猛地向前,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朝着自己身体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右侧一扳。
“操!你他妈——”
辛觉的惊吼被巨大的离心力和轮胎刺破夜空的尖锐摩擦声瞬间淹没。
斗争往往就是这样,你毫无意识,对方已经准备先发制人了。
后面跟着辛觉的那几辆车也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远处,车上人惊慌失措地跑下来,但没人敢立刻靠近这辆冒着烟、侧翻在地的钢铁残骸。
湖边夜风寒凉,她从辛觉的车上翻到一把瑞士军刀,反手握着,径直走到驾驶座一侧。
透过车窗,辛觉正捂着腿痛苦叫唤着。
她顶着脸上的两个鲜红巴掌印,微微俯身,对准车窗上的裂痕,和车窗后的脸,一刀刺下去。
“怕什么,我是来救你的。”
看着辛觉的裤子都湿了,谢朝恩忍不住想笑,文明有文明的玩法,野蛮有野蛮的治法。
如果一个本身聪明强势的人突然做小伏低,那要注意了。
这个人一定是想报复你。
忍辱负重的最终目标,就是得偿所愿。
她将辛觉从破裂的车窗里拉出来,随后掏出辛觉的手机面容解锁,打开相册。
她拍下了辛觉相册里的照片,吃一堑长一智,要时时警醒。
随后,她招呼着站在远处的那几个少爷,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战战兢兢靠近了。
“把照片视频全部删掉,然后给我检查。”
说实在的,这一堆年轻男人真要治她,肯定能治的住。
但有时不是东风压倒西方,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检查完后,她将手机依次扔回去。
“要是把对付女人的心思用在正经事上,还用得着当跟班吗?”
说完,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向瘫在地上的辛觉。
谢朝恩缓缓蹲下身,和辛觉一样,没多说什么。
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啪啪两巴掌扇下去。
两记耳光打完,她站起身,“你打我我打你,很公平,这事到此为止。”
对上辛觉怨毒的目光,她笑了笑,“辛少爷,别这么看着我,我力气可没你大,你赚了。”
医院急诊部走廊里,灯光照在冰冷的蓝色座椅上,消毒水的味道浓烈的有些刺鼻。
谢朝恩顶着未消的巴掌印坐在长椅上,整张脸红肿未消,几道细小的伤口已凝结成暗红的血痂。
急促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声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朝恩!”
她缓缓抬起头,只见秦鹤宜穿着紫色曳地演出服匆忙赶来,邵靖川跟在她身后,睡眼朦胧,身上套着件T恤。
秦鹤宜从没见过她这样狼狈的样子,难掩急切紧张,她简单解释后看向站在一旁的邵靖川。
“辛家肯定会报复我,我需要邵律师出面帮我沟通。”
正常来讲,邵律师是肯定不愿意帮她的。他和梁明宪是好友,想都知道肯定烦死她了。
所以她让秦鹤宜请他过来。
去年秦鹤宜父亲去世,家里公司被人鸠占鹊巢,她那时和梁明宪感情正笃,就请了明宪的好朋友邵靖川帮忙打官司。
快一年了,秦鹤宜和邵律师私交不错,也只能指望邵律师卖秦鹤宜面子。
果然,邵靖川起手就是三个字——“凭什么?”
“这很好谈,辛觉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辛觉重度酒驾,我发现他要开到河里了才抢方向盘。”
邵律师的嘴角向下撇了一下,“他爸是辛东文,你不会不知道吧。”
废话,不然找你干嘛!
天下律师千千万,找你还要看冷脸。
不就是想让你借着梁明宪的名头说情吗?
谢朝恩迎上他的目光,“他们家大业大,应该不想让这种丑闻传出来。”
“我不接你的单子,你找别的律师吧。”
很显然,邵靖川也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之所以没有直接找明宪,而是找你走这个程序,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被打。”
邵靖川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看着他停住的背影,谢朝恩继续道:“一旦他知道,我怕他做出什么危害前途的事。”
“你想太多了,明宪都要订婚了。”
谢朝恩定定地看向他。
“你可以试试。”
辛觉确诊腿骨折,医生说修养一个月就成,邵律师和辛家的沟通也有了初步结果。
无外乎就是道个歉什么的,但辛觉不想见她,最后连道歉都免了。
她真是累极了,在家睡了两天,周末晚上才出门觅食,脸上的红痕消散了,除了几丝划伤,几乎看不出来。
但Bryan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
他们吃了几次饭,关系也熟络了些,Bryan问起,她敷衍了两句,又问Bryan在港城待久了,吃不吃的惯辛辣口。
Bryan自然不会扫兴,点评几句各地美食后,随即切入正题。
Bryan说, “华卓的相关安排,老板已经和我说了。”
“不瞒你说,我现在听到华卓就烦。”谢朝恩夹起一片毛肚,“明天我要应对一场因华卓而起的甩锅风暴。”
Bryan哈哈笑了两声,又是捧着夸她幽默,又是说他也没想到老板会这么安排,又是如果她愿意,保证保驾护航。
她笑了笑,“霍副会长是怕我因为方总背叛他。”
而方总甚至都没有要见她的意思。
“方总?方默吗?”
她点点头,却见Bryan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她简单解释了一下霍朝焕可能的心路历程。
但Bryan的表情更奇怪了。
Bryan是真的奇怪。
就他所知,霍老板和方默确实有矛盾,但都是对事不对人,两人除了试点外没有任何直接交集,更没结死仇。
不然老板一定会坚决反对方默升小半级去万策的。
毕竟da的另一半还在万策。
霍老板为什么要夸大,甚至说刻意引导?
他将这个疑问带给老祝时,老祝刚和他们二把手吵完架。
老祝显然也不能理解霍老板的脑回路,只说,逼人选边站?
可没必要嘛。
老板和方默既没什么竞争,现在连冲突都没了,反而还要齐心协力解决da,逼谢小姐选边站的意义是?
老祝也想不明白,又问,所以谢朝恩同意去华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