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正是百般纵容之下想要的结果。
归根到底,还是要看立场。
在这片土地上,战力最高一般认为是元婴期修士。因为到了化神期,就会受到界面之力的影响,斗法时消耗的灵力会比正常情况下要几成。
但是,倘若化神期修士将注意力集中在“飞升”这件事,那就会发现事情变得简单很多。
于是,这些年来形成的默契,即化神期修士不参与修士之间的争斗,全力以赴准备飞升的事。作为下一个境界的元婴期,自然成了这个世界横着走的存在。
这样厉害的人物,寻常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侥幸见了一次,说不定还是死路一条。可你若是见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元婴修士从天上掠过,又该作何感想呢?
受到惊吓的低阶修士只能四下窜逃。
叶朝辛不在意这些。
现在,她体内那个声音正在不断地膨胀,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回到那个古修洞府,打开封印!把那滚滚魔气都放出来!
数不清的声音在耳边叫嚣着,偏偏又汇成如此清晰的一句又一句。显然,这本来就是早有预谋的事。
叶朝辛身在局中,她隐约猜到了什么,也不管这真相是什么。
死,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长久的折磨才是。
想要说的话,已经跟卫获清说了,得到的答案似乎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反正,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叶朝辛如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那座古修洞府已经在视野之中了。
其实古修洞府本身并不引人注目,不过拂泉宫接管这里后,大兴土木,又搞了诸多法阵禁制,搞得好像是要长期安排人手驻扎似的。
于是,它便从一座荒山古修洞府,变成了方圆百里之内十分显眼的存在。
后面是追兵,前面则是拂泉宫的人。显然,这拂泉宫内部传讯的速度比叶朝辛如今相当于元婴修士的飞行速度还要快一些。
“叶朝辛!赶快停下来!不要执迷不悟!”
喊话的声音已经清晰传入叶朝辛耳中,就连她体内的禁制也跟着颤动,这显然已经是某种警告。
没有用的。
叶朝辛说的是那禁制。
在煞气自生的时候,叶朝辛就已经知晓,只要她彻底唤醒某种力量,拂泉宫留在她体内的禁制算得了什么?就算是整个拂泉宫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都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无视那些阻挡在前方的人群,也无视那些大小法阵禁制,叶朝辛径直朝着封印魔气的方向而去。
那封印之下,滚滚魔气躁动着,而上方的圆台连同那些雕像表面开始出现裂纹。
“不好!封印——”
发现这一点的拂泉宫弟子一边惊呼一边退走,可惜已经晚了。
滚滚魔气冲天而起,瞬间蔓延到方圆数十里之地。所到之处,生机不存。
叶朝辛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朝着魔气的来源继续飞去。
封印残存的力量彻底消耗殆尽,而叶朝辛也在那个时候来到下方的世界。
如那个声音所说,这里的确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你想好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想好了。”叶朝辛没有张嘴,而是在心中作出了回应。
接下来,便是这个世界闻之色变的魔气灌体了。
走到这一步,叶朝辛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她也没有那种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执念,只有一个想法:既然到这一步了,那就再试一试。
……
拂泉宫大殿,争吵之声再次响起。
“事情闹到这一步,我看当初主张让叶朝辛活下来的人,必须为此负责。”
“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现在应该去解决问题!这魔气所到之处,生机不存。若是放任不管,到时候我辈又当往何处栖身?”
“后果我当然知道!我想,当初主张此事的人,应该也清楚的很!”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某些人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把魔气放出来吗?说什么彻底封印魔气是假,造成如今的局面,才是他们真正想看到的!”
“你胡说八道!”
“你血口喷人!”
拂泉宫的高层,就这么用民间凡人吵架的方式,在大殿上叫嚷起来。
“住口!”
主位上的人发话了,这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那位环视众人,缓缓说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从前又是怎么回事,如今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解决眼前的魔气!倘若还有人想要推脱,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连忙称“是”。
于是,一场对魔气的围剿就此正式开始。
魔气不像魔修,对付魔修可以使用对付修士的手段,反正将之灭杀就是了。可魔气不同,它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实体,甚至还能污染所接触到的一切生灵,尤其是针对以灵气为生存修炼基础的修士们,这就很棘手了。
好在,古籍中还记载着许多方法,而那些活的足够长久的修士又见多识广,总算拿出办法,好歹暂时控制住了局面。
所谓“暂时控制住了局面”,也就是阻止了魔气继续蔓延,但已经被魔气侵染的地方,却还是没有办法。若是放任不管,这里很可能会彻底变成魔气的地盘,甚至诞生出魔物,因此有必要采取进一步行动。
再者,那魔气的来源也没有解决,这是更为令人头疼的事。
而在众人焦头烂额的这些日子里,卫获清的洞府却显得格外清静。
由于那位强势的师尊,再加上现实的发展,卫获清这个本该取代叶朝辛待在风暴之中的人,反而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但这不代表没有人记得。
比如说,尹多霁。
“卫师姐,关于那天的事,就是封印解除、魔气爆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尹多霁望着卫获清,满眼的探究,“据说,你当时跟叶朝辛在一起?”
卫获清微微抬眸,看向尹多霁。她知道,尹多霁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了某些意思。直到此时此刻,卫获清在这方面仍然保持应该有的敏锐。
可是,有什么用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卫获清包裹,她又忍不住去想,在煞气入体的那些年,叶朝辛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
这样一来,思绪就飘远了。
“看来卫师姐不想说呢。”尹多霁笑了,脸上表情有几分戏谑意思,“出了这样的事,叶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叶朝辛一刀两断。不过自从叶朝辛染上煞气,叶家实际上就已经这么做了吧?”
像是自言自语,尹多霁又兴致勃勃地说道:“其实以我对卫师姐浅显的理解,能跟叶朝辛捆绑在一起,这在从前显然是不可想象的。我听到了很多传言,自己也有些想法,不过现在看来,到底是看轻了真相。”
卫获清猛地收回思绪,看向尹多霁。她现在是一会儿走神一会儿又聚精会神的样子,这对修士来说,并不是寻常事。
尹多霁道:“叶朝辛留在拂泉宫的本命令牌已经碎裂,按照一贯的说法,这是身消道陨的意思。可她既然打开了封印,放出了魔气,就说明当时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那么,这本命令牌还有多大效用,自然是一言难尽。”
卫获清眼中有微光闪动,显然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可是,尹多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这符合她一贯的立场吗?
卫获清显然已经陷入某种思量之中。
尹多霁在心中暗暗感慨:果然重大打击会对人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害,或许这位卫师姐最终会随着时间走出来,但那天发生的事,就算没有变成心魔,也总是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
修行人士遇到刻骨铭心的事,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尹多霁放弃了继续试探。
局势在那之后僵持了一段时间,随后魔族从通道中杀出,此界的修行人士再也顾不得别的,全力抵挡魔族成为唯一要务。
于是,就更没有人去追究此事的缘起。
旷日持久的战斗带来了数不尽的伤亡,人员是一批接着一批更换。有人在战斗中迅速成长起来,有人则是快速沉沦,一战而死、甚至未能发挥应有的实力,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了。
等到若干年以后,此界终于恢复平静。然而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又需要不知多少时间才能恢复,在休养生息的时候,一切自然是向前看的。
如此岁月流转,当人们终于有那闲工夫来探讨这场大战的起源之时,才发现能够看到的资料少的可怜,就是传说也如同绝迹了一般。
其实,当年之事的亲历者尚在,只是人家如今身居高位,轻易见不到。而若是见到了,怎么能将宝贵的时间用来冒昧地询问此等传说般的事情呢?
于是呢,真相便如同迷雾一般,笼罩着这个世界。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这一日,拂泉宫又有一位高阶修士准备飞升上界。这飞升也不一定都能成功,而无论成功与否,再见肯定是一件困难的事。
故而按照惯例,即将飞升的高阶修士都会召集亲朋好友晚辈弟子好好安排一番,免得还有什么牵挂。
“今日不论辈分,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说来。”
此言一出,底下人面面相觑,兴奋之余,又带着为难。毕竟,这位的脾气大家是知道的,机会难得,可若是开头第一句说错了,后面就不好了。
于是,经过几次眼神示意,终于有一位平日里很受宠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回禀祖师,弟子有一事不解。此前翻阅典籍,请教长辈,亦未能解惑。今日斗胆,请您赐教。”
“哦?说来听听。”
“数百年前那场大战,魔族入侵,拂泉宫损失惨重。此事发生之时,几无预兆。我辈修行尚浅,不知该如何防范,心中忧虑。”
那位高阶修士闻言,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