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场双向观察 第9章 故事的结局并没有说拜拜

初雪过后的清华园，空气清冽干净，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洒下，在铺着薄薄一层未化积雪的小径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校园里行人不多，显得格外宁静。陈年和陆离并肩走在通往图书馆的小路上，脚下是积雪被踩实的轻微咯吱声。她戴着他刚给她围上的米白色羊绒围巾，鼻尖冻得微红，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陆离的手自然地牵着她的，揣在自己温暖的大衣口袋里。

距离那次在初雪覆盖的长椅上，他克制又温柔的额头轻吻，已经过去了一周。那句“别急，我们还有时间”的低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至今未平。他们的关系，在那一吻之后，心照不宣地进入了全新的阶段——明朗、甜蜜，带着初尝情愫的青涩与浓烈。

此刻，他们刚从图书馆自习出来。陈年还在为一个复杂的算法抓耳挠腮，陆离则在一旁耐心地讲解，他的思路清晰，声音低沉悦耳，总能轻易拨开她眼前的迷雾。他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传奇学长，而是她身边触手可及的、会为她解题、会给她捂手、会因她一个小小进步而眼底含笑的恋人。

“还是没完全懂……”陈年小声嘟囔，有些懊恼地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

“不急，回去我再给你推导一遍。”陆离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纵容。他侧头看她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颊和微蹙的眉头，目光柔和得能融化冰雪。“要不要去喝点热的？前面那家咖啡馆，热可可不错。”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爬满常青藤的老建筑。

“好！”陈年眼睛一亮，瞬间把难题抛在了脑后。

咖啡馆里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醇香和甜点的气息。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覆雪的草坪和几株姿态遒劲的老松。陆离点了两杯热可可，又加了一份陈年喜欢的提拉米苏。

温暖香甜的可可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寒意，也熨帖了心。陈年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她看着对面安静喝可可的陆离，窗外的阳光给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一个念头，一个埋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疑问，在这样温暖安谧的氛围里，不合时宜地、却又无比自然地冒了出来。它像一颗被珍藏许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她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陆离。那双清亮的眼睛也正看着她，带着询问。

“陆离，”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他微微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就是……毕业典礼那天之后，”陈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我看到了你的微博。个人简介里，只有一句歌词，‘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她看到陆离握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眼神也似乎瞬间变得幽深。

“那时候……”陈年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当时残留的酸涩，“我就在想，你是在遗憾谁？是……一个曾经很重要的人吗？风……真的把你们的距离吹远了吗？”问完，她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即使现在他们在一起了，这个曾让她辗转反侧、刺痛心扉的疑问，依然像一根小小的刺，需要被彻底拔除。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只有咖啡馆里舒缓的爵士乐在低低流淌。

几秒钟后，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接着，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覆上了她放在桌上的手背。

陈年抬起头。

陆离的目光深邃如潭，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怀念，有温柔，还有一丝……了然的歉意。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陈年，”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剖开过往的郑重，“那句歌词……”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望向窗外被积雪覆盖的松枝，又缓缓移回她脸上，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心底。

“那天，毕业的氛围太浓了。广播里又刚好在放这首歌。”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在陈年的心上，“看着空荡荡的校园，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去一个全新的、没有她的地方……心里确实空落落的，充满了遗憾。”

“遗憾……”他重复着这个词，目光紧紧锁住陈年渐渐泛起水光的眼睛，“遗憾的不是什么‘从前的人’，遗憾的……是还没来得及认识那个总是安安静静躲在树荫下看球赛、手里捏着水却怎么也不敢送出来的小影子；遗憾那个在小卖部巷子里像只受惊小兔子一样撞进我怀里、柠檬糖撒了一地也顾不上捡就跑掉的小姑娘；遗憾那个在毕业典礼上，站在人群里仰着头看我、自己偷偷抹眼泪的傻姑娘……”

陈年的呼吸停滞了，巨大的震惊和汹涌的酸涩瞬间淹没了她。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我看到了。”陆离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看到你在擦眼泪。那一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模糊的人群，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风把距离吹得好远’…我怕的是，我和她之间，还没真正开始，就被时间和这该死的距离彻底吹散了。我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陈年心中那个尘封已久的、装满酸涩和疑问的盒子。原来！原来那句让她心痛、让她猜测了无数次的歌词，承载的不是对过去的告别，而是对她——对那个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认识的“她”——那份深切的、对未来“错过”的恐惧！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上，也砸在陆离覆着她的手背上。

“笨蛋！陆离你才是最大的笨蛋！”陈年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是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把满是泪水的脸颊埋进他温暖坚实的肩窝，声音哽咽破碎，“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还以为…以为你有喜欢过别人…以为我看到的都是错觉…以为……”

“对不起。”陆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深深的歉意和心疼，有力的手臂紧紧回抱住她颤抖的身体，“是我太懦弱，太瞻前顾后。总觉得毕业在即，说这些徒增烦恼，怕给不了承诺反而伤害你。也怕…怕自己只是你青春里一个匆匆过客的幻影，配不上你那样纯粹的心动。”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不是幻影！从来都不是！”陈年在他怀里用力摇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你就是你！是我从公告栏前第一次看到你扣篮，心跳就不受控制的陆离！是我整个高三咬着牙也要拼命追上的那颗星星！是我…是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盛满清冷或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也微微泛红，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失而复得的珍视。

“现在，”陈年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带着泪，显得格外倔强又动人，“风停了，距离没了，我抓住你了！”她收紧抱着他的手，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你跑不掉了，陆离！”

陆离看着她哭花的小脸，听着她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宣告，心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暖流填满，胀得发疼。那些曾经困扰他的遗憾、犹豫和恐惧，在她滚烫的眼泪和勇敢的拥抱里，彻底烟消云散。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咖啡馆里温暖的灯光和窗外的雪光，温柔地包裹着他们。

“嗯，跑不掉了。”他低低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坚定。他抬起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动作珍视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然后，他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带着安抚和承诺的意味，轻轻地、珍重地印在了她微凉的唇上。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缠绵悱恻，只是一个纯粹、温柔、带着无尽怜惜和尘埃落定般安稳的轻吻。像初雪融化在掌心，像暖阳穿透了云层，像所有迟来的、被小心翼翼珍藏的心意，终于找到了归处。

陈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所有的委屈、酸涩、不安和长久的仰望，都在这个吻里，化作了最纯粹、最饱满的幸福。她回应着他，生涩却无比投入。

唇分，两人额头相抵，气息都有些微乱。陆离看着怀中女孩红扑扑的脸颊和依旧湿润却盛满星光的眼眸，胸腔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

“陈年，”他低声唤她的名字，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我的晴天，终于来了。”

陈年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从前，《晴天》是遗憾，是害怕错过的风。而现在，她就是他的晴天，是驱散所有阴霾、带来温暖和希望的光。

“我也是。”她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带着泪痕却无比灿烂的笑容，像雨后天边最绚丽的彩虹。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屏幕亮起——还是那张他毕业典礼的背影照片，还有那句孤零零的歌词截图。但现在再看，那些酸涩的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满的释然和甜蜜的见证。

她点开他的微博主页，那个空白的页面，简介里依旧挂着那句歌词。但此刻，它不再是遗憾的符号，而是他们故事开始的注脚，是他们双向奔赴的证明。

陆离看着她的小动作，唇角勾起。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几秒钟后，陈年的手机微博提示音轻轻响起。

她疑惑地点开通知栏，一条特别关注的新微博跳了出来。

**用户@陆离：**

**“故事的最后，不是说了拜拜。而是，晴天正好。”**

**[图片]：** 一张抓拍。咖啡馆温暖的灯光下，陈年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柔和，唇角带着不自觉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垂下。背景是窗外覆雪的松枝和冬日暖阳。照片有些模糊，却充满了静谧美好的生活气息。

陈年看着那条微博，再看看对面含笑望着她的陆离，心口被巨大的幸福涨满，几乎要溢出来。她放下手机，再次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陆离稳稳地接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拢，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怀抱。窗外，细碎的阳光跳跃在雪地上，一片澄澈明亮。咖啡馆里流淌的爵士乐不知何时换成了轻柔的钢琴曲，旋律悠扬舒缓。

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笑意和无限缱绻，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低低哼唱起那熟悉的调子：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只是这一次，歌词里那些关于“距离”、“吹散”、“再见”的怅惘，被他温柔的嗓音和此刻怀中真实的温暖彻底覆盖、改写。那旋律不再是遗憾的背景音，而是他们共同拥有的、只属于彼此的、**万里晴空**的序曲。

陈年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和那不成调的轻哼，闭上眼睛，唇角弯起最甜蜜的弧度。

**风停了，云散了。**

**迟来的晴天，终究是来了。**

**并且，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