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场双向观察 第7章 重逢

九月的清大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味道。阳光是金色的，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草坪，夹杂着不知名小花的清香。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和家长，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步履匆匆，让古老的校园焕发出勃勃生机。

陈年站在熙熙攘攘的新生报到处附近，手里捏着刚领到的校园卡和宿舍钥匙，怀里还抱着几本厚重的学院简介。周围人声鼎沸，各种指示牌、横幅、热情的学长学姐招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热闹的海洋。她有点懵，努力辨认着地图上“紫荆公寓”的方向，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巨大的兴奋感之下，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那个支撑她熬过整个高三的名字和身影，此刻似乎被淹没在这片喧闹的海洋里，变得有些虚幻。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找个看起来面善的学姐问问路。刚抱着资料转身，脚步还没迈出去——

“同学，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冽温和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清晰地在她身侧响起，仿佛一道清泉瞬间涤荡了周围的嘈杂。

陈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猛地转过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就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下摆收进深色的休闲长裤里，衬得双腿愈发修长。他微微垂着眼，看着她，那双曾经在公告栏前让她心跳漏拍、在篮球场上让她移不开目光的清亮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了然的笑意，还有一丝……熟稔？

是他！真的是他！陆离！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脸颊，烧得她耳根发烫。她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只能呆呆地仰着头，看着他，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怀里的资料仿佛有千斤重。

他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显得更加温和，甚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引导性？

“去紫荆公寓？”他的目光扫过她怀里资料上露出的宿舍分配条，语气自然地像在谈论天气，“走这边。”他伸手指向一条被树荫覆盖的小径，动作流畅而笃定。

“我……”陈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我……谢谢学长。”她笨拙地想要鞠躬，动作僵硬得差点把怀里的书掉地上。

“不客气。”陆离轻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拂过陈年的心尖，让她更加手足无措。他向前半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资料给我吧，抱着不方便。”

“啊？不用不用！”陈年像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把资料抱得更紧，头摇得像拨浪鼓。

“拿着钥匙和卡就好。”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坚持，修长的手指已经轻轻托住了资料的下缘，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被冒犯，又轻易地卸下了她徒劳的抵抗。

资料被他稳稳接了过去。陈年手里只剩下冰凉的校园卡和钥匙，掌心却全是汗。她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

“走吧。”陆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他率先转身，朝着他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陈年像个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宽阔的肩背上跳跃。他身上传来一种干净清爽的气息，像是阳光晒过的棉布混合着淡淡的皂角香，和他高中时汗湿球衣上的气息完全不同，却同样让她心慌意乱。

他走得不快，似乎在迁就她的步伐。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行李箱轮子滚动在路面上的咕噜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份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张力。陈年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利落分明，下颌线绷着，褪去了高中时球场上的凌厉张扬，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就在她快要被自己的心跳声震晕时，走在前面的陆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我记得你，高二的学妹。陈年，对吗？”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陈年脑中炸开。他记得！他不仅记得她是学妹，还记得她的名字！

“是…是的！陆离学长！”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说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废话吗！他当然知道他自己是谁！

“嗯。”陆离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陈年却莫名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他侧过头，目光在她通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那清亮的眼底深处，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欢迎来到清大。”他淡淡地说，目光重新投向前方。

“谢…谢谢学长！”陈年感觉自己像个复读机。

接下来的路，陈年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他记得她！这个认知像烟花一样在她心里炸开，绚烂得让她头晕目眩。刚才的忐忑和陌生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和一种微妙的依赖感——他是她在这偌大校园里，第一个认识的人，第一个主动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而且，是陆离！

紫荆公寓近在眼前。陆离停下脚步，将资料递还给她，动作自然流畅。

“到了。前面就是入口，进去找楼长登记就好。”他指了指公寓大门。

“谢谢学长！”陈年接过资料，深深地鞠了一躬，真心实意。

“举手之劳。”陆离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好好休息。”说完，便转身，迈开长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融入树荫和来往的人流中。

陈年站在原地，抱着还带着他指尖余温的资料，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脸颊依旧滚烫，心脏还在不规律地狂跳。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他主动的询问，自然的引导，记得她的名字，温和的态度……这一切都和她预想中的重逢完全不同。没有疏离，没有陌生，只有一种……被他不动声色地纳入他羽翼之下的感觉？

一种奇异的、带着甜意的暖流，悄然在她心底滋生、蔓延。

大学生活，就这样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而这份由他主导的“引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