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甜甜那出来回家,栗夏心里还是蛮忐忑的,她请了这么多天假栗蜻姿必然也知道了。
果然栗蜻姿冷冷地靠在玄关门上,冷眼看着她走近。
“栗夏,你要是非要进圈荒废学业,就滚出这个家!”
栗蜻姿逼近了两步,想扬起巴掌给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点教训:“妈妈在你身上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和资源,如果你没有考上常春藤的金融学,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栗夏倒退两步,后背撞上玄关的装饰柜。柜子上那个宝格丽高珠摆件晃了晃,那是父亲前年送母亲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但爸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这个家了。
栗蜻姿一巴掌给了女儿教训,就感觉心累了,身体也累了。看着女儿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服还是不服,她怎么就不懂她的良苦用心啊。
看着她伫在这实在也是心烦,扬了扬手:“滚回你的房间好好反省一下!”
栗夏回到房间,伫立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底下的花园,在昏暗的夜光下,成片玫瑰花呈现诡异的蓝色。
她的脸还是火辣辣地痛。她想起了陈导今天在她唱完点评了一句:“唱出了关着只快憋死的鸟的感觉。”
鸟确实离死去不远了。
凌晨两点,栗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以为自己对栗蜻姿语言上带来的伤害已经习惯性地免疫了,但她还是偷偷地躲在被子里流泪了。
哭累了就不知觉地睡着了。
但她的潜意识却带她回到了记忆里最黑暗的一天。
小小的栗夏曾经偷偷带了一只流浪的可怜小狗回家,在路边饿得要奄奄一息的一个月大的小狗崽。
那时她才小学二年级,她起了恻隐之心,把它带回家给它喂了牛奶,小狗狗很可爱,奶声奶气地哼唧叫,会热情地舔舐她的手,面颊。
她想偷偷养着它,想着把它放在地下室里,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没想到小狗已经把她当做妈妈,只要她一离开,它就会不安地哼唧叫唤,越叫越大声。
年幼的栗夏慌了神,赶紧把它抱在怀里,对着小狗嘘了一声,恳求道:“乖宝宝,好狗狗,千万不要发出一丁点声音。”
狗狗在她的怀里不再轻哼,但一旦离开手,它就会焦虑地嘤嘤叫。栗夏没有办法了,往小狗嘴里塞了偷偷从厨房里拿的鸡腿肉。
再把这只可怜的小流浪狗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柜里昂贵的昵毛裙子上。
小狗吃饱了,睡暖了,也不委屈地哼哼叫了。
她把鼻尖凑近小狗湿漉漉的鼻头点了点:“不能嘤嘤叫哦,否则会被坏人发现的,求求你了。”
这是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栗夏,怎么今天这么墨迹还没去练习。妈妈怎么教你的,做事要守时守序。”敲门声只是象征地敲了三下,门把手就要被顺手拧开。
但明显里面被反锁了,外面女人的声调拔高了:“快给妈妈开门,不是让你不准把门反锁的吗?君子坦荡荡,你是在里面干什么妈妈不喜欢的事情吗?”
女人大力地拍打着房门。
衣柜被掩得严严实实,想来只要母亲不细看就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栗夏慌慌忙忙把门打开,低下头喏喏地喊了声:“妈妈。”
女人那如刀锋般犀利的眼睛冷冷地审视着自己的女儿。
她的小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她肯定背着她偷偷做了她不允许的事。
逼仄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女人在房间里慢慢审视踱步。
房间细闻一下有丝奇怪的味道。
栗夏眼睛紧张地盯着栗蜻姿,心里盼望着她能快点离开。
栗蜻姿怎么可能会看不穿一个小孩的心思,她假意去翻腾她的书桌,女孩的眼神没有变化。看来猫腻不在桌子,在卧室阳台?厕所?
栗蜻姿假意目光在每个地方都停留10秒以上,终于在目光在那个大衣帽间停留超过20秒以上的时候,女孩的神态发生了变化。
她快步走过去猛地打开衣柜,女孩冲过来拦住她:“妈妈!”
但已经晚了。
“啊!!!!!这是什么脏东西!”高分贝的声音尖叫了起来,穿刺了整栋别墅,“栗夏,你什么脏东西都往家里带是吧。这种野狗身上有多少细菌你不知道吗!”
“妈妈可不可以把它还给我,下一次考试我绝对考到全校前五名。”极其恳求的稚嫩声音响起。
“很好,你现在都学会和我讲条件了,王姨把这条小野狗扔出去。”
栗夏着急着上前抢那只被吓得失禁的可怜小狗,泪水糊了一脸:“妈妈,求求你,不要伤害它。它很乖的。”
“王姨把她给我摁住!”
说完栗蜻姿一巴掌扇了过来:“栗夏,你知道你爸在外面养了个儿子吗?你知道他比你优秀多少倍吗?侦探带回来的情报,那个杂种小学就被送到国外保护得好好的,虽然我看不上你爸,但你不能让他和那个贱女人生下来的杂种比下去!”
但和这只无辜的小狗有什么关系?栗夏苦苦哀求。
看着自己付出如此多心血培养的女儿对此境遇是毫不动容,一直心心念念那只畜生,栗蜻姿更是怒火攻心。
“我让你玩,让你不经过妈妈的同意,让你不听我的话,我让你顶嘴,妈妈这么爱你,为了你,妈妈在这忍受着恶心的一切,物质条件给你是最好的,你又是怎么对待妈妈的!”才两个巴掌大的小狗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小狗戛然而止的惨叫声刺聋了她的耳膜,血腥的画面在年幼的栗夏脑海里不断放大,周围的一切都沉寂到无声了,眼前这个生养了她的女人渐渐扭曲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好像有一台绞肉机在疯狂搅拌着她的内脏,她吐了。
歇斯底里的女人终于发够了疯,蹲下来抱着呆在那如木偶般没有生机的女儿,紧紧地拥住痛哭流涕:“宝贝,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能不听妈妈的话。”
一场荒诞无比的大戏,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留下黑污的裂痕,两眼一黑她晕了过去,再次醒来血腥的房间已经变得整洁干净,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当天晚上栗夏就发起了高烧。
口干得如吸干水分的海绵,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的是如同往日那严厉又慈爱的熟悉面孔,在梦中化作恶魔的面孔此时担心地望着她:“小夏,不会有事的。”
栗夏身体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狠狠地推开了贴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
栗蜻姿被女儿如此对待,下意识地想要大声斥责,但又回想起医生说的话:“她已经连续烧了两天了,再不退烧十分危险。夫人,小姐高烧梦中还一直竭力喊叫着,我觉得必是受了很大的外界刺激,建议等小姐身体好转了,再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家庭医生何鸫觑了一眼女人冷酷的眉眼,把那句“夫人,我一直觉得您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对,看起来您更需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不然不利于教育孩子成长。”咽进肚子,毕竟太太自从先生那件事后一直都有点喜怒无常。
上次有两个阿姨在背后议论:“咿哟,她这么凶,脾气这么烂,要我说脸再怎么保养,相由心生,在我们老家这种女人就不能娶回家的,克夫,哪个男的受得了她,怪不得鹤先生要在外面找小蜜儿。”
“哎呦,听说好像是个男小蜜唷。哈哈哈哈哈。”
结果不小心被栗蜻姿听到,当场解雇。
这个月的工资都不给人家:“还想要工资?呵呵,没把你们两个告上法庭已经是我大发善心了,这个家里无处没有摄像头,你们两个人随意污蔑我,侵犯我的荣誉权,再不收拾东西滚蛋就等着法院传单吧。”
一段话把那两个胡搅蛮缠的阿姨给镇住了,没敢再要赔偿就灰溜溜地走了。
所以这年头拥有这样一份高薪工作可不容易啊,他还是不要多嘴了。小姐再惨,人家也是真大小姐,出行都是豪车接送,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时,掉落的眼泪也只会滴落在爱马仕的羊毛毯上。没爱但有钱,他一个打工人就不心疼主子了,都这么有钱了这方面苦难一点不应该吗,不能什么好事都给你霸占了吧。何鸫在心里劝说着自己。
栗蜻姿担心受怕了两天,床上那个瘦弱的小人终于退烧,睁眼喝水了,但醒来后喊了一声妈妈就不再说话了,吃什么吐什么。何鸫说小姐身体已经很健康了,暗示问题出现在心理上。
栗蜻姿没办法了,请了个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是何鸫推荐的朋友,叫林维未。说是毕业于美国的加州大学儿童心理学研究方向,今年才回国发展。
林维未听好友提过一嘴这个家庭的一些情况,见到栗蜻姿直说:“夫人,我需要和栗小姐单独沟通交流,要不然我的心理辅导是没有成效的,请见谅。”
栗蜻姿本想一起跟上去的脚步停下了:“好的。”
林维未回头又补了一句,微微一笑:“当然希望夫人也不要偷听。”
栗蜻姿尴尬地笑了笑:“不会的,林医生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