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第7章 第 7 章

海大本科生宿舍都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间，平时没感觉，但真等到脚崴了就知道什么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

南星澈脚腕严重，使不上劲，爬楼梯有些困难。

不是不能爬，就是每次换脚的时候会很疼。

林封一看他爬了一节就皱着眉把人抱下来。

“你坐一下，等我两分钟。”他把南星澈放到书桌上坐下，自己爬上床，把床帘的拉链拉开挂好，然后又回到浴室擦干椅子搬回来。

他进门的时候另外三个室友正围着南星澈投喂零食，见南星澈不想说就很有分寸的不去问他如此狼狈的原因，只是插科打诨逗他玩，主要还是讲林封一的糗事。

“说时迟那时快，我们一把将他连锅带人推进厕所，就在大爷推开寝室门的一瞬间，林封一带着一锅热腾腾的螺蛳粉消失在了厕所门后。”戴眼镜的大个子绘声绘色。

“那大爷一进来就是一个后仰，问‘你们寝室谁拉裤兜子了’那我们能说自己吗？必然是不能的！他！”男生一巴掌拍在一个卷发背上，“你自己说！”

卷发男生便笑嘻嘻的接话：“我们当然要维护一哥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怎么能说他拉裤兜子里了呢，要说必然得说大爷你误会了，我们寝室没人拉裤兜子，只是我室友拉肚子，不巧手机又掉坑里了，你说这个手机它又不能洗，所以嘛……哈哈哈哈哈”

三个男生一齐哈哈哈怪笑，南星澈既觉得他们幼稚，又忍不住跟着一起咧开嘴。一抬头就跟倚在门框的林封一对上视线。

南星澈已经不怎么怕他了，便问：“一哥手机真的掉过厕所吗？”

林封一走过来一拍寸头脑袋：“一哥没掉过，但你熊二哥哥掉没掉就不好说了，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

他们全寝室都互相称哥，卷发男生姓熊，叫熊贰，因为他爸妈都姓熊。

“你大爷的说了不许在漂亮学弟面前叫我熊二！”卷发男生扑上去就要找林封一算账。

林封一一边躲他一边喊冤：“你自己起这个名字还不让人叫啦？”

“还美人学弟，这是你能叫的？认清自己的身份哈。”

都是开玩笑的语气，没人当真。这就是他们平时的相处状态。

南星澈坐在一边看他们打闹，虽然没有参与但也笑得很开心。

他心里有隐隐的羡慕，他没有可以这样打打闹闹的朋友。

林封一从熊贰手下脱身，回来摸了摸南星澈的额头，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星澈说没有，洗了澡以后好多了。

林封一就从桌子底下找出来一瓶云南白药，一边摇一边跟南星澈解释：“之前我搬东西扭伤手腕买的，给你喷一点在脚腕上。”

南星澈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手又没伤。”

林封一不给，坐到椅子上捞过南星澈的左脚，在肿起来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疼吗？”

“不疼，痒。”

南星澈刚洗完热水澡没多久，全身上下都很热，林封一忙活到现在却连外套都忘记穿，手有些凉。

但就感觉来说，冰冰的敷在肿胀的地方挺舒服，但南星澈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原本温度就高，现在几乎整个人都要熟透了！

自有记忆以来，除了孩童时期的打闹，就没有碰过自己的脚，还是这么皮肤贴着皮肤的碰法。

大概是所有不常裸露出来的皮肤都会带上私密与不可言说的意味，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私密的部分，当被他人触碰的时候只会产生两种感觉——冒犯或颤栗。

林封一喷完药抬头，发现南星澈脸红的不像话，整个就一颗水灵灵的小番茄。

他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药，上好了，我抱你上去可以么？”

南星澈其实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抱自己上去，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抬起头去看他，心跳跟刚落水那会儿都差不多了。

他点点头，觉得不礼貌，又轻轻“嗯”了一声。

林封一就侧身，双手拖住他膝弯和背抱了起来。

南星澈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他就踩上椅子一个抬手把南星澈稳稳托上了床。

他趴在床沿上轻声说：“我今天在下面处理新收集到的问卷，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及时跟我说，好不好？”

南星澈抓住他胳膊，摇头。

“怎么啦？”

“可以一起睡。”南星澈垂下眼睫，“之前也睡过的。”

林封一想说宿舍的床太小，想说一晚上不睡觉没什么大不了，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却没能说出口。

只讲：“好，我先去洗澡。”

后来林封一想过自己没有坚持的原因，不是他感到有些困倦，也不是意志力太过脆弱（是吗？），而是那一刻的南星澈太过柔软。

林封一洗完澡跟室友说了声先关灯，大家理解，各自戴上耳机不再发出声音。

宿舍的床又摇又晃，尽管林封一的动作已经尽可能放轻了，但仍是惊动了半梦半醒的南星澈。

他在黑暗中朝林封一的方向望去，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开电筒给对方照明。

“不用，我看得见。”林封一拿过手机关掉电筒，看见南星澈因为突然的强光使劲闭了一下眼睛，伸手去帮他遮着。

多此一举，毕竟电筒已经关掉了。

但两人都很默契的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封一躺到南星澈身边，问他：“困不困？”

南星澈也压低声音对他耳语：“刚刚有点困的，但现在不困了。”

无他，林封一存在感太强，他身上一直有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味儿，洗了澡以后就更明显，南星澈太喜欢这个味道，清爽又勾人，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人家怀里狠狠吸一口。

林封一给他拉了拉被子，声音很轻地问他：“那愿不愿意跟我讲一讲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能讲的。

南星澈一五一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林封一讲了一遍，林封一越听越气，南星澈能明显感觉到他不稳的呼吸。

反倒是南星澈来安稳林封一，他鼓起勇气抬手拍拍林封一的背：“我没事了。”

“你不是还跟他打架了，伤到哪里没有？”

对方打架力气大，刚才洗澡的时候南星澈瞧见自己胳膊、大腿和侧腰的淤青了，但他不打算告诉林封一，没必要让他担心生气。

“没什么伤，我俩还没怎么打呢我就被踹下去了，没来得及留下伤口。”南星澈耍了个小心眼，说的是伤口不是伤痕，就算到时候被发现了也能稍稍辩解一下。

没想到林封一很警惕语言陷阱：“一点痕迹都没有？他踹你你一下呢，疼不疼？”

南星澈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错过了最佳时机，被林封一抓到破绽：“他踢在哪里了？让我看看。”

踢在侧腰上，哪里有一小片淤青。

南星澈抿唇：“不用了，也就当下疼，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真的。”

“那也让我看一下，我直觉你没跟我说实话。”

林封一又伸手盖住南星澈的眼睛：“闭眼。”

他打开手电，把手机卡在床帘顶端的横杆上做成一个简易顶灯。

洗澡出来的时候林封一就给人拿了短袖短裤和一套毛茸茸的睡衣，南星澈上床就脱掉了睡衣。

刚刚翻身抬手，短袖衣摆卷到腹部，是以林封一一眼就看见了南星澈腿上和腰侧的淤痕。

“你这叫没事？”

林封一压着声音，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很凶。

南星澈不敢说话了，有点无措的去拉被子。

林封一不为所动，南星澈又去拉他的衣摆。

这才把人拉回神来，给南星澈把被子盖好，又关掉手机电筒。

半晌无话，南星澈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有些压抑的气氛，林封一却先开口了：“对不起。”

南星澈不明白：“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跟你说谢谢。”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没有理由对你发脾气。”林封一带着歉意的掌心揉了一下南星澈头顶，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是我有所隐瞒……”

林封一打断他：“我应该早一点问你的。”他翻身下床。

“好啦，咱俩不要互相揽错了，都没错，错的是别人。”说到这里他表情深了一点，“我去给你拿毛巾敷一下。”

南星澈当晚睡得很好，没有因为两人离得近而睡不着。

第二天醒来他脑袋抵在林封一肩上，一只手的指尖被林封一握着，很像小说里的419清晨场景。

南星澈暗自发散了一会儿思维，被自己的脑补逗得咯咯笑，一个不注意就把林封一吵醒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个动不动就对着林封一脸红的南星澈了，出息到近距离数人家睫毛也不在话下。

南星澈刚想自夸，视觉中心的睫毛就颤动两下，林封一睁开眼睛：“早哇。”

带着晨起时的沙哑，南星澈不脸红挑战，失败！

·

第二天南星澈就报了警，辅导员校领导轮番问话，很费了一番功夫。

这件事情要走起诉流程，但对南星澈的生活其实影响不大，他照旧是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

只是崴了脚，每天上课都很不放便，刚开始比较严重的两天他请了假，后面稍好一些了就提前一个小时出发慢慢挪去教学楼。

要是放在以前，没一个星期南星澈是不会去上课的，但是现在跟林封一关系好了，出于展现自我的考量，他还是秀了一把身残志坚。

效果挺好的，林封一每天给他从食堂里打包午饭带到教学楼去，两人在一楼的休息区吃完，林封一送南星澈去下节课的教室然后再赶往自己的教室。

晚上下课也是林封一来接，极偶尔一起去林封一寝室，大多时候送南星澈上楼自己再走。

林封一室友打趣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封一谈了个占有欲极强的女朋友，一天到晚霸着林封一的时间，都见不着人。

南星澈喜欢这种玩笑，把他和林封一绑在一起。

等到南星澈的脚完完全全康复，两人出去吃馋了很久的铜锅羊肉，林封一打趣他：“下次遇见这种情况还要往前冲吗？”

南星澈笑答：“为什么不呢？”

虐猫男这一段其实也有挺多曲折，河边树木茂盛遮挡了监控，画面很不清晰，南星澈那时候随手开的录像就成了关键证据。

把人踹下河以后直接跑掉，这等同于故意杀人。男生一家人来找南星澈和解，多少钱都愿意，求他不要起诉。

看到男生妈妈爸爸的时候南星澈是心软了的，一对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夫妻，靠一个早餐摊和宵夜摊养活一家子。两人声泪俱下要给南星澈下跪，南星澈扶着没让。

林封一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南星澈，他自认还是挺了解南星澈的，怕他就这么傻乎乎心软答应了。

但是南星澈没有。他甚至跟着老夫妇一道落了眼泪，但是态度很坚决。

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这是对所有人负责。

林封一将涮好的肉片夹进南星澈碗里：“我们乖乖是心软的神。”

南星澈知道他在说自己跟着对方父母哭的事情，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就是一瞬间有些共情了，但还好没有失智。”

后续林封一有在跟进，南星澈反而没怎么关注了，只知道男生判了刑，至少在他毕业之前是不会再遇见。

这学期过得比往常都要快一些，至少南星澈是这么感觉。

他跟林封一的关系突飞猛进，这是之前仅存在于想象中的美梦，现在成真了，真到南星澈甚至认为自己的暗恋也不是没有成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