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第2章 第 2 章

第2章

他在周霜入座后骤然起身，径直走向落地窗，将手机贴在耳廓接听起电话。交谈声很小，男性磁性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醇厚独特如同青梅酒。

话语从简洁干脆到隐含不快，显然有些心情不好。

“嗯。”

“不要让我重复。”

“啧，就这么办，再质疑就做交接出去自立门户吧。”

现在是晚上的六点多，从窗外透进来的橙色余晖笼罩在陆云迟英俊挺拔的五官上，将他神情中的冷意淡化不少。

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他生了一双含情眼，眼型狭长，眼尾上挑，浓密的睫毛乍一看还会以为是眼线。

这样的眼睛笑起来的魅力大多数人难以抵挡，尤其是直视对方的时候，可偏偏……陆云迟从开始录制到现在都还没笑过。

反而是嘴角微微下压，偶尔对其他嘉宾的话题还会不明意味轻扯嘴角，也很少开口参与，好像是感到无趣。

那到底是为什么会参加啊？！

周霜望着陆云迟的背影发呆，对方穿着简约百搭的白底褐色印花T恤，浅绿收裤脚休闲裤。

干净修长的后脖颈还能看见银链条项链的一部分。

脚下踩着几万一双的与上衣同色系的板鞋正有意无意地轻踢墙角线，单手插兜的样子带着些与冷冰冰态度不同的随性。

周霜能隐约察觉到，陆云迟或许只是还没放下对生人的警戒线，但这堵无形的墙面对她的时候却严丝合缝，丝毫没有碎裂消失会放开的迹象。

不禁猜想自己或许是无意中得罪了对方，但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大概是……

她与对方相关的记忆只停留在两个月前。

现在还记忆犹新，每当回想起那天来，光是呼吸都会有些吃力。

4月7号。

这天本该是她的生日，却成为了学长的忌日。

当然，已经觅得良人结婚的学长并不是因为她而死，只不过在学长猝死后还收到了对方送的生日礼物。

一大束娇翠欲滴的紫色郁金香，这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那天她唯一收到来自其他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养父母为她转了红包，每年都是如此，她已经很满意了。

但当收到来自学长的礼物时，心中满溢出来的感情并不单单是感谢、开心这么简单的情绪，而是更为复杂的……

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抱着花的时候，一向有些面瘫麻木的脸都勾起小幅度真心实意的笑容，不是演出来的那种。

小脸浮起层薄粉。

可在几天后，收到葬礼邀请时，脸色苍白跟刚从水里捞出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强势地跟实习单位的苛刻领导请了假，连夜买了最早的飞机飞到早已经离开多年的城市。

从前有学长在的城市。

在那场葬礼上，她将自己在花店一朵朵挑选出的紫色郁金香摆在了众多白菊之中。

郁金香花朵形状就像皇冠，高贵典雅，在其他花朵中很显眼。

周霜将它带来，并不是想将学长送自己的生日礼物还给他，而是…而是……

她从没告诉过学长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花，学长的粗神经也从没过问过她。

在这么多花中，她最喜欢的就是紫郁金香的话语——永恒的爱。

就像学长不会在意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个花一样，对方也从没察觉到她遮遮掩掩藏了7年的感情。

她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即使是黑白色也挡不住学长笑容的温暖灿烂。

那双狭长的凤眼弯起，浓密墨黑眼睫像是扑闪的一对小翅膀般灵动，眼神仿佛会说话。

【我很快乐，不用为我伤心。】

“我不后悔藏了这么长时间，重新来一次，我也不会跟你告白的。”

“你这么优秀，又怎么会喜欢我呢？像你这种月亮似的人，也只有她能站在你身边才门当户对。”

“只不过现在给我个机会吧，不要嫌我话多，我平常也不这样，只不过这些心里话，实在是无法将它们继续压抑在胸腔之中了……”

周霜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过去，说着学校里那些事，说着自己眼中的学长。

自己眼中发着光的陆盛。

具体过去多久她也不清楚，只是嗓子开始发疼；天色也越发黑起来，只有低沉的路灯散发微弱的灯光。

天空中本来灰尘似的小雨逐渐演变成豌豆大小。

她本来从小就伏案苦读，严重缺乏运动，身体不是很好。

被雨水浇的透心凉，说话时牙关都开始发颤，但就是不想走。

而与陆云迟的交集，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你是谁，怎么哭的比嫂子还伤心？”

来人穿着端正肃穆的黑白西装，更是衬得身姿挺拔高大、肩宽腰细腿长。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嗓音很悦耳，但在‘嫂子’这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些别有深意。

周霜却无暇顾及这些东西了。

“那你是谁？”

“……陆、云、迟。”

男人的手很大，五指轻松包裹直柄伞把，同时富有力量感，捏紧时指节发白，原本结实的伞把跟随时会懒腰折断一样。

黑伞将雨幕隔开，形成两人独立的小世界，陆云迟的表情被雨伞的阴影遮住。

周霜有些木讷的点头，她现在脑袋昏沉，除了觉得源源不断的冷意涌上身体以外什么也没感觉到。

“周霜。”她很冷，可她也不想走，只不过她的身体确实已经承受不住了，于是她决定换个方式排解自己决堤洪水相似的悲伤。

“你留到现在，一定跟他感情很深厚吧。”

“……”

即使陆云迟没有回答她，周霜也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能陪我喝杯酒吗？或许你也需要酒精来麻醉神经，这样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那清晰凌厉的下颚线微微抬高，仰头似乎在忍耐什么。

这种沉默让周霜觉得是无声的拒绝，她实在是太想把自己灌醉了，否则她只会想到陆盛的事情。

莫名的歉疚感占据了她的心脏，为什么就会是自己的生日呢？难道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的灾星？是她害死了学长。

很想喝酒，喝到酩酊大醉，喝到忘记自己是谁……

这种念想让她自己走出了‘小世界’，重新踏入雨幕。

直到手腕上传来几乎扼断腕骨的阻力，让她的步伐被强制性定住。

“上车，你走到昏死过去也找不到酒吧在哪。”

在雨声之中含糊着一句低声脏话。

“操…干嘛要陪疯子发疯，我他妈纯傻逼吧。”

这声音压的很低，本就不算清醒的周霜自然没有听见。

当她如愿以偿进去清吧后，那浑身**的可怜模样遭受了不少同情的眼光。

陆云迟掌根扶下额头，余光扫过女生失魂落魄那对他人目光浑然不觉的脸，放下手后利落地脱下自己西服外套。

西服外套内里还带着体温，宽大的外套盖住了周霜大腿根的位置，还混合着淡淡男性清爽的剃须水香味。

这时候周霜才算勉强清醒过来，稍稍低下头，语速缓慢道谢：“谢谢，很暖和。”

陆云迟解开袖口，将衬衫袖子挽上去部分，露出线条紧实有力的小臂，单侧唇角微提，掀起邪气的笑容。

“不是要喝酒吗？管够。”

他的行为或许是对周霜伸出援手的救赎，也像是恶魔在扯着人向下沦陷……

反正到酒吧都即将打烊的时候，周霜已经喝到断片了。

她趴在桌面上，脸上厚重的框架眼镜被丢在一旁，发丝凌乱的贴着颊侧挡住大半张脸，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

周霜喝醉酒之后的记忆几乎都消失了，唯独还记得一个定格画面，这也是唯一让她觉得会是跟陆云迟奇怪态度有关系的了。

半开半合的视野中，陆云迟的俊脸逐渐放大，而紧随起来是唇上柔软的触感，这……

这是她的初吻。

她双手开始推拒，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反而后脑勺还被大掌固定住。

之后她浑身就完全脱力，第二天在酒店床上醒来之后完全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只记得这接吻的画面。

身上也是属于酒店的浴袍。

那时候的她脑子很乱，发生的事情很多让她觉得无暇再顾及太多，从而也没有试图找到这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很可能，两人还发生了不仅仅是接吻，而是更深处的碰撞。

即使知道，周霜也不想再追究了，她本身的歉疚感更深，总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纯洁深刻的感情。

就在她放下之后的两个月后，也就是在今天，他们又在这个节目中重逢。而她却不想跟这个人产生多的交集，毕竟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当作为三号男嘉宾的陆云迟推门进来后，这张脸周霜印象深刻，所以当时便认出来了。而显然，对方似乎没有认出她来，毕竟自己现在的样子跟节目下判若两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更何况只见过一面的人。

其他女生眼中的光芒也因为陆云迟的出现而更甚，毕竟单从颜值来讲，陆云迟已经在这个节目里登顶。

更准确的说，是在除开节目的生活环境中从没遇见的那类。

身上看起来低调但实则很昂贵的穿搭，身材高挑还有健身痕迹，更别说那可以被整形机构借鉴为模板的五官比例……

就是这样的陆云迟，却始终没有看过周霜一眼。

‘果然认不出来了吧。’

周霜试图跳脱出去，用理性的思维来看待问题，这对她反而是好事。

毕竟是节目录制，想赢到最后的前提条件是，摒弃一切对她不利的因素。

“吃饭了大家，这可是我们所有人聚在一起的第一顿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