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为他悄然变化的斯莱特林风格寝室,是我们公爵大人现在仅剩的喘息之地。在这里,他可以暂时卸下“平庸赫奇帕奇”的伪装,沉浸在冷冽与幽暗之中,贪婪汲取着那些深奥魔法书籍中的知识,试图撬动这具身体里贫瘠的魔力源泉。
然而,城堡外的世界,依旧遵循着它既定的、令人不悦的规则。
低年级的课程对我们曾全0过关的优等生而言是枯燥乏味的,但他必须忍耐,扮演好一个资质驽钝的学生。
冲突发生在一节魔法史课后。宾斯教授催眠般的嗓音刚刚停止,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
雅迪斯刻意走在最后,想避开人群,却在一条僻静廊桥里,被几个人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他的“好兄长”——维尔·赛尔温。他穿着斯莱特林银绿色的院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一贯的、混合着傲慢与轻蔑的神情。他身边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像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
“看看这是谁?”维尔抱着手臂,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廊桥里带着回响,“我们赛尔温家的‘嫡子’,赫奇帕奇的‘骄傲’。”他刻意加重了那几个词,语气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
雅迪斯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习惯性地低下头,让浓密的黑发遮住大半张脸。看着自己磨损的鞋尖。他能感觉到几道充满恶意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听说,你‘病’好了?”维尔上前一步,逼近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真是脆弱啊,我亲爱的弟弟。一点小小的……嗯,‘意外’,就让你需要在医疗翼躺上好几天?”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那天晚上的羞辱被救世主波特给打断了,忍了这么多天,总算又给他逮着了。“看来赫奇帕奇的安逸生活,非但没有让你变得强壮,反而把你养得更废了。”
雅迪斯依旧沉默,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收紧。维尔话话里对赫奇帕奇的轻蔑,以及那种将他视为践踏品的态度,都像针一样刺着他敏感的灵魂。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念头——这具身体的弱小,此刻如同最坚固的囚笼。
“我警告你,雅迪斯。”维尔见他毫无反应,似乎觉得无趣,又或许是被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激怒,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搡,而是用力攥住了雅迪斯纤细的手腕——恰好是那只曾被绷带缠绕、如今掩盖在衣袖下的手腕。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旧伤处传来,雅迪斯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维尔满意地感受到了手下的颤抖,志得意满地轻笑一声,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记住你的身份,废物。离那些不该靠近的人远点,安分地待在泥巴里。如果再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或者看到你做出什么有损家族声誉的‘蠢事’……我不介意让你真正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意外’。”
他话语里的威胁毫不掩饰,攥着手腕的力道也大得惊人。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如同寒夜流水般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看来,赛尔温先生的闲暇时间,多到足以在走廊里……‘教导’弟弟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如同蝙蝠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桥入口,黑色的眼眸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冰水,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扫过维尔紧攥着男孩手腕的那只手,又落到那低垂着头、微微颤抖的单薄身影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那里面除了惯常的冷漠,似乎还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被打扰的不耐。
维尔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松开了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强装的镇定取代。“斯内普教授!我们只是……碰巧遇到,聊几句。”
“哦?”斯内普拖长了语调,丝滑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与讥诮,“一场需要动用武力,并且选择在如此……隐蔽地点的‘闲聊’?我假设,斯莱特林并不需要依靠欺凌来彰显自己的……‘优秀’?”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维尔的借口。
维尔的脸涨红了,他身后的几个斯莱特林也噤若寒蝉。
斯内普没有再看维尔,而是将目光投向依旧低着头的男孩,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至于你,小赛尔温先生,如果连在城堡里安全行走都做不到,或许你应该考虑向你的院长申请一位……监护人。”他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同情,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近乎刻薄的“建议”。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维尔等人,黑袍翻滚,如同带来寒流的乌云,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消失在廊桥的另一端。
斯内普的出现,如同冷水浇熄了短暂的冲突。维尔狠狠地瞪了男孩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算你走运”,随即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开。
廊桥里只剩下雅迪斯一人。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斯内普消失的方向,又看向维尔离开的背影,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暴风雨前深海般的幽暗。
手腕上的刺痛还在持续,提醒着他刚才的屈辱。
愚蠢傲慢、视他如蝼蚁的兄长。
阴魂不散、带着莫名其妙善意的救世。
以及……隐藏在暗处、似乎开始对他这个“特殊”的赫奇帕奇产生异常兴趣的,过去的自己。
都聚拢过来了。
霍格沃茨的舞台,帷幕已然拉开,各色人等都开始登台,围绕着他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配角。
雅迪斯轻轻活动了一下依旧作痛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这只潜伏在赫奇帕奇温暖巢穴里的毒蛇,是时候,让某些人尝尝被反噬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