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吃饭,三点龙舟比赛。”
陈昊按下窗帘开关,帘幕缓缓向两侧展开。烈日当空,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房间,蒙宝娜不满地哼唧两声,拽过被子蒙住头。
“我不吃早餐。”
“宝,都快下午两点了。”
陈昊掀开她的被子,将人从床上拉起来,“快去洗漱。”
蒙宝娜揉了揉头发,还想往床上倒:“我闹钟都没响。”
陈昊扶住她的肩,从床头柜拿起她的手机,按亮屏幕。
屏幕赫然显示:「13:59」
以及:未接来电三十通。
“你手机静音了……谁给你打这么多电话?”陈昊微微皱了下眉头,把手机塞进她手里,“看看。”
蒙宝娜瞥了一眼,还想往被窝里钻:“百如。”
她突然坐直:“她打这么多电话干嘛?”
陈昊莫名松了口气:“我怎么知道?”
蒙宝娜迅速查看记录。从昨晚到现在,黎百如只发了一条信息:[你姐夫是军人?]
其余全是未接来电。
她立即回拨,却不仅无人接听,还触发了手机里的反窃听警报。
“昨天她的手机还没被监听。”
陈昊想起昨晚他们离开时,一群人围住了蒋天佑和陈锦程。他安置好蒙宝娜后下车帮忙,陈锦程让他先走,见他坚持留下,便约定今早在港东海滨见面。
“快起来,我们去港东海滨找陈锦程。”
“好。”蒙宝娜立刻下床。
「黎百如」来电。
陈昊拿着手机跟上去:“黎百如来电话了。”
蒙宝娜接起:“百如,怎么了?我手机静音了。”
黎百如语气异常冷淡:“我在画廊,你要不要过来找我?”
蒙宝娜咬着牙刷,迅速启动定位程序,发现黎百如的实际位置在立家,而非画廊。
陈昊递过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陈锦程的消息:[你还能来参加龙舟比赛吗?]
陈昊已回复:[当然,吃完饭就到。]
陈锦程:[好,谢谢。]
怎么回事?——蒙宝娜注意到,她的聊天框是陈昊微信里唯一的置顶。
内网除了能定位陈锦程在港东海滨,还分析出陈锦程和黎百如的手机被同一个窃听程序控制住了。
蒙宝娜:“我去港东海滨看龙舟比赛呢。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百如突然捂住话筒。
但这边仍清晰传来沈淑娟的声音:“百如,我先去画廊,你在家等陈锦程来接你。”
“我跟你一起去吧,等我一下,我正和Mona通电话。”
沈淑娟语气骤然严肃:“马上挂掉,不是说了不准你再和他们接触吗?”
黎百如语气也冷下来:“娟姐,你记恨我下药连累你被陈莲芬骂,但也轮不到你管这么多吧。”
沈淑娟沉默几秒,语气转为苦口婆心:“你既然害怕,当初就不该回旺村。”
“谁说我怕了!”黎百如语气虽凶,声音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黎百如砰地关上门,跟蒙宝娜说:“Mona,我晚点去江边找你,你一定要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好。”
电话挂断,蒙宝娜加快洗漱速度。
陈昊靠在卫生间门边:“黎百如急着找你是真,但你没必要连牙膏沫都吞下去。”
蒙宝娜满嘴泡沫,含糊道:“我感觉她是在求救。”
陈昊脸上写满“神经”二字,轻嗤一声:“说不定是想绑架你呢。”
“要绑也是绑你吧。”
“那你说,她为什么查你?”
蒙宝娜一时语塞。
明衍熹的亲生女儿宋今禾两年前与姐夫闪婚。同年,蒙宝娜以交换生身份回国,期间只回M国参加了本科毕业典礼,随后便返港读研。这段时间里,她与黎百如毫无联系,更未见面。黎百如能知道她姐夫是军人,必定私下调查过她。
对耶。黎百如为什么要查她呢?
尽管线索有限,但每一条都指向黎百如与本案有关。
蒙宝娜闷闷地说:“我可以退出行动。”
陈昊抬眼看向她。
“但你能不能向林队申请,这次行动继续用这个内网?”
陈昊拿起平板,在内网中补充情报,只淡淡道:“一会儿在身上装几个防水窃听器,再戴上运动相机。”
蒙宝娜停在衣帽间门口:“为什么?”
“万一你被扔下海,我能知道去哪里捞你。”陈昊语气凛冽,简直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跟她说的样子。
巴不得拆伙是吧!
*
港东海滨。
江面上数艘插着彩旗的龙舟蓄势待发,鼓声震天,呐喊如潮,场面热烈非常。
陈昊一现身就被电视台记者拦下采访。
记者:“陈昊,请问你为什么选择代表旺村陈氏出战?”
陈昊:“来玩玩。”
旁边有村民插话:“不是旺村的人不能参加比赛。”
陈锦程从人群中走出,对那位村民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姓陈吧,难道不想看姓陈的赢?”
蒙宝娜向旁人打听后得知,这场龙舟赛实则是旺村竞选下一任村长的入场券。
全村共五姓,唯有夺冠的姓氏才有资格主持祠堂修缮,出资最多者便是新任村长。
陈昊直截了当表态:“我对村长没兴趣。”
陈锦程笑问:“那对第一名呢?”
陈昊的回答张扬十足:“既然来比赛,就是冲着第一。”
记者犀利追问:“据我们所知你从未参与训练,哪来的信心夺冠?”
透过运动相机的屏幕,蒙宝娜瞥见岸边一位卖水果的大婶正虎视眈眈盯着陈昊,仿佛饿狼见着小白兔。
这时蒋天佑闯入镜头——
他赤着上身,衬衫随意搭在肩头,手握船桨笑道:“志在参与就好,村长注定还是我们蒋家的。”
陈昊无所谓地耸耸肩,带着蒙宝娜走向赛区。
蒙宝娜用运动相机记录着现场的村民。蒋天佑将衬衫扔到一旁,胸口的纹身清晰可见——只有荷叶,不见荷花。
而陈锦程侧腰处则是一幅水墨风格的荷花纹身,两朵荷花与荷叶间游过一尾紫蓝锦鲤,锦鲤色泽明艳,尚在恢复期,显然是刚纹不久。
仍是黎百如的风格。
陈昊也注意到了陈锦程腰侧的荷花纹身,不由多看了两眼,转头正对上蒙宝娜意味深长的目光。
陈锦程低头看了看纹身,笑问:“Mona,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蒙宝娜举着相机继续拍摄:“欣赏你纹身好看的眼神。”
陈昊试划了几下船桨,望向终点方向:“就站在这儿,我能看到你。”
她还没那么弱好吗?
陈昊忽然又补了一句:“我暂时没有换搭档的打算。”
“放心,我会游泳。这么多记者在场,他们不敢乱来。” 蒙宝娜见其他选手都已脱去上衣,便随口问道:“你不脱吗?”
话音刚落,一件短袖便精准地罩在了她头上。
那股令她讨厌的、着迷的、专属于陈昊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蒙宝娜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扯下衣服,心头一阵懊恼——这味道她好不容易才洗掉,又沾上了。
但衣服扯下的瞬间,蒙宝娜就撞见了活色生香的一幕——
陈昊裸着上身正在拉伸,张扬的肌肉线条随动作贲张起伏,每一寸都蕴满力量,腰腹间的爆发感更是慑人。
烈日灼灼,他胸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痕被照得愈发清晰,蒙宝娜的心跳顿时失控般狂擂——全在提醒她,昨晚自己怎么在陈昊身上泄愤。
可恶的陈昊,整天欺负她!三个月没见,一回来就欺负她!哼!!!
看着自己的战绩,她脸颊“轰”地烧了起来,怨气未免也太多了。
陈昊对上陈锦程意味深长的目光,笑着丢出一句:“过敏。”
……又没人问你!解释什么!!
别的龙舟鼓手尚未出发就已擂鼓助威,鼓声震天,士气高昂。
相比之下,陈氏这艘船却显得格外沉寂。
陈锦程船上多是双鬓斑白的老者,而蒋天佑船上则满是昨日刚集训归来的精壮小伙。蒙宝娜见状不由发问:“你们的鼓手呢?”
陈锦程无奈一笑:“犯事被抓了。”
蒙宝娜立刻举手:“我会打鼓。”
一位大爷从后方缓步走来,含笑摇头:“你可不能上船。”
无需旁人介绍,蒙宝娜已认出这是立钦——港城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研一的任课老师。
也是她的老师。
她瞬间站得笔直:“老师。”
陈锦程略显诧异,“老师?”
蒙宝娜点头:“嗯,古代文学史科的老师。”
“你是港大研究生?”
这明明一查便知。
但陈锦程的反应不像演的,那黎百如又是从何得知她姐夫的军人身份?
蒙宝娜顺势接话:“是呀,百如没跟你说?”
陈锦程耸耸肩:“本来说好接她来看比赛,结果她回画廊忙工作室的事了。她那个财迷,赶着赚钱呢。”
这话听起来不像对她说,倒像是……蒙宝娜转头看向立钦,在对他解释。
立钦从容地活动着手脚。
他不热吗?高温预警还穿着长袖?
蒙宝娜注视着他热身的动作,忽然瞥见他腕间一道醒目的烫痕:“老师,您手怎么了?”
立钦下意识拉了拉袖口:“烧水时不小心烫着了。”
“咦?”蒙宝娜凑近细看,“不太像热水烫的呀……那你怎么打鼓?”
她话题转得飞快,立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被热水烫过?我说是就是。我不会打鼓,你会吗?”
“我会呀,”蒙宝娜轻挠后脑,眼神清亮,“要是让我上船,我来打就是。”
一个瘦巴巴的大爷朗声笑了,搓着手打圆场:“叔叔当然愿意让你上。”
md!
这语气怎么跟流氓似的。
滚!
蒙宝娜假装拉伸小腿,脚尖不经意一勾,再一绊——那位瘦巴巴的叔公顿时失去平衡,栽进龙舟。
立钦在船上本就走得摇摇晃晃,被他这一撞,两个老家伙一起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栽进江里。
糟了!
蒙宝娜一个箭步跨上龙舟想去拉人,双臂却同时被两股力量拽住。
她愕然转头,左右各望一眼——左边是陈昊,右边是陈锦程。
最后目光落在陈锦程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干笑两声:“我真不是故意的。”
陈锦程朝她轻轻摇头,嘴角却压不住笑意。
接连两声“扑通”,水花四溅。
陈锦程立刻扬声嚷道:“哎呀,你怎么就上船了!”
“还把咱们鼓手推下水了——你会敲鼓是吧?”他说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蒙宝娜满头问号,压低声音:“你演给谁看呢?”
陈锦程悄声回应:“想上船玩就配合我。”
“对,我会打鼓,让我来?”蒙宝娜从善如流。
岸上一群陈氏年轻人顿时炸开了锅:
“鬼妹你干什么!”
“找死啊,把叔公推下去!”
陈锦程扭头厉声喝斥:“还愣着?快把两位叔公捞起来!”
他把蒙宝娜推到鼓手位:“会扎马步吗?”
“嗯。”
“扎稳点,浪大。”
“好。”
蒙宝娜抓起鼓槌凌空挥了一圈,再望向江面,两位叔公已经游回岸边。
他们刚要开口指责,陈锦程朗声大笑:“两位叔公太久没比赛,那么激动吗?”
“我看是昨晚太忙了吧。”蒋氏龙舟划了过来,蒋天佑也在鼓手的位置,笑着调侃:“叔公,认认老吧!上船都能左脚绊右脚,还把立教授带下水了。”
“明明是她。”
瘦叔公指着蒙宝娜。
“你怎么不说我呢?”陈昊挡到蒙宝娜前,笑吟吟地看着瘦叔公,“我就跟在你后面。”
——真的是陈昊踹下去的。
蒙宝娜和陈锦程都看到了。
但瘦叔公被他的气场慑住,声音发颤:“是你妹伸脚绊的我。”
看吧。无论去到哪,大家都只会帮‘金孙’。
“现在连拉伸都不行了?再说了——”蒙宝娜双槌叉腰,重新演示方才伸腿勾脚的动作,“就算我真不小心绊到这位叔公,也是碰着他的裤管吧!”
她灵活地转动脚踝,小声嘀咕:“脚软还划什么龙舟。要不换我来划,你来敲鼓?”
蒋天佑哼笑一声:“发软蹄咯,还点打鼓。”
众人紧紧抿住嘴唇,生怕笑得太明显。
立钦和瘦叔公脸色发青。
蒙宝娜朝他们各递去一支鼓槌。
“那我可有力气了。”为证明自己,她扎着马步,单手提起那面大鼓,轻松得像拎起一双鞋。
蒋天佑夸奖道:“你何止有力气,你比我都大力。”
陈锦程噗嗤笑出声,拍拍陈昊的肩:“你妹真是活力四射。”
陈昊扶着鼓边,看着蒙宝娜因上到龙舟摇头晃脑的样子,笑道:“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蒙宝娜转向立钦和瘦叔公:“怎么说?”
瘦叔公梗着脖子:“鬼妹敲大鼓,立钦挥旗,我敲锣。”
蒙宝娜开心地说:“好。”
陈锦程拉陈昊坐到前面:“谢啦。”
陈昊看着蒙宝娜开心得跳起来的样子,唇角一勾:“该我谢你,让Mona能上船。”
陈锦程目视前方。阳光洒在江面上,碎金闪烁,映得蒙宝娜仿佛融进了一道明亮而充满希望的风景里。
“那就不说谢了,”他轻声道,“就说很高兴认识你们。”
蒙宝娜恰好对上两个男人的视线,见陈昊又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便转头朝陈锦程挥了挥拳头:“加油!”
*
江面如一张绷紧的鼓皮,蓄满千钧雷霆,只待那一槌破空。
村长立在岸边,高举喇叭:“准备——”
“咚!”
一声鼓响猝然撕裂寂静,震得人胸腔发麻。鼓面颤动,余音钻进骨缝——是蒙宝娜抢了一拍。
岸边爆出零星嗤笑。
蒙宝娜却不慌不忙,鼓点顺势拉长:“咚——咚咚——咚咚咚——”
节奏轻重交织,如骤雨倾泻,层层推进。直到一声礼花在空中炸响,她奋力挥槌,清喝一声:“起!”
二十支木桨应声破浪,鼓点如鞭子般抽下,陈氏龙舟如离弦之箭,平稳而疾速地冲出起点。
江面上“一二、一二”的呐喊此起彼伏,但才冲出十几米,各船准备是否充分便高下立判。有几艘龙舟节奏被杂乱的锣声打乱,鼓手更像勒住了龙头,整船人在江心僵持不前。
唯有陈氏与蒋氏的龙舟齐头并进,直指冠军。
两船喊声整齐,船只破浪前行。蒙宝娜的鼓点短促、凶狠,不留余地,像一把尖刀劈开凝滞的空气。
赛程过半,一个浪头猛然扑向船头,蒙宝娜的鼓声倏地一滞。
陈昊瞳孔微缩,手上划桨的节奏却纹丝不乱。他回头瞥去——那些陪陈锦程训练的小伙子分明都在这艘船上,而非蒋氏龙舟。
不对,赛前他明明看见他们在蒋天佑那边——蒋天佑划龙舟过来时,瘦的那位叔公在指挥一通来着。
他与陈锦程视线相撞。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赢。”
话落,鼓声愈发凶猛暴烈,如雷震彻江面,带着无穷的意志与力量,鞭策着每一支桨。
陈昊随之半蹲起身,肌肉贲张,青筋在晒红的皮肤下搏动。
他抬眸望向蒙宝娜——她的发绳早已被浪卷走,金发在江风中飞扬。那双眸子清澈明亮,熠熠生辉。
陈锦程双眼莫名通红,在雷鸣般的鼓声中嗓音沙哑:“你们先上岸等我。”
陈昊微微颔首。就在船头即将撞断终点红线的刹那,他余光瞥见蒋氏龙舟竟猛地偏转航向,如失控的卡车般横撞而来!
“砰——”
两船猛烈相撞的巨响炸开水面。
蒙宝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力狠狠甩出,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从鼓手位跌落,瞬间没入翻涌的江水中。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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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荒诞剧场——龙舟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