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哇啊——
护士推着一名哇哇大哭的婴儿从病房出来:“虽然是个早产儿但还算健康,你尽快把弟弟安置好,这张婴儿床是医院的,等你安置好弟弟记得还回来。”
护士很忙,交代完婴儿和死者的事情后便离开了。
走廊里,赵池东看着面前软乎乎的一坨东西直接呆住。
扭头背过身去,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再次睁眼转过来,婴儿依旧在他眼前。
“妈的智障!”控制不住骂出声。
无论多么气愤,眼前的婴儿依旧存在,他只好压下复杂的情绪,努力控制面部肌肉,露出和善的微笑,走进住着两个产妇的病房。
“阿姨,我弟弟一直哭是为什么?”
“阿姨,半个多月的婴儿喝什么奶粉合适?”
“阿姨,您能教我换一下尿布吗?”
……
两名产妇在修养,她们的母亲、婆婆都在帮忙照顾新生儿,六名妇女对认真请教育儿知识的赵池东很有好感,非常热情地传授经验。
经过大娘们的紧急培训,赵池东总算不再对这个婴儿手足无措了。
或许是一出生就没有父母在身边关照的缘故,小家伙格外缺乏安全感,只有感受到哥哥的怀抱时才能安心一点,导致赵池东只能一直抱着小家伙,一旦放到婴儿床上立马哭得撕心裂肺。
无奈,他只能抱着小小的人儿在医院来回奔波。
家里没什么亲戚,举办葬礼只会浪费钱财,赵池东也不愿意为张丽花这份钱,直接联系火葬场拉人。
另外,这年头专业墓地贵得令人望而却步,好在小县城的人没有那么讲究,在村附近的荒山上找块土埋了便是。
安排好母亲的火化又接到警局的电话,让他去保释父亲。
呵呵,他保释个锤子!那傻逼玩意儿最好一辈子关在里面!
买房花了好大一部分存款,赵池东现在的存款并不算多,加上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请不起专业育儿嫂,只能把弟弟抱回家自己照顾。
刚出生的宝宝十分磨人,弟弟又格外缺乏安全感,为了照顾小孩赵池东连着两天只睡了一个小时。
就连母亲的骨灰盒都摆在茶几上没空去埋。
第三天早晨,他正强撑着睁开眼皮,一手抱着婴儿一手冲泡奶粉,家门忽然开了,紧接着传来一声声咒骂。
“垃圾医院坑了老子那么多钱,我媳妇死了你们必须赔钱,起码赔五十万,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
“赵池东你个畜生白眼狼!老子被关在号子里,你都不知道来接老子出来,你还是人吗?跟你那没用的妈一个德行,你个遭雷劈的啊——”
赵池东放下弟弟,熟练地拎起一根木棍打过去,手臂、后背、屁股、腿,逮到哪儿打哪儿,打得赵立志抱头鼠窜,邻居们纷纷竖起耳朵听热闹。
每次回来都会有这么一遭,殴打的激烈程度根据赵池东离家的时间长短来决定,没办法,赵立志就是这么个人,打一顿才能老实一段时间。
赵池东估摸着严重程度,确定这顿打疼得他爹起码能安分两周后,扔下棍子回屋。
回房第一件事是洗手,洗干净后抱起哇哇哭的弟弟,继续冲奶粉。
赵立志嘟嘟囔囔进门,看到小儿子终于想起来心虚,坐到沙发上左看右看,就是不把目光放到小儿子身上。
赵池东又饿又困,喂完半瓶奶便把弟弟放回婴儿床,趁弟弟熟睡的空隙赶紧吃饭。
吃完饭弟弟还没醒来,赵池东踹了一脚在刷短视频的父亲:“我去睡一觉,他如果哭了就是该换尿不湿了,换完尿不湿还哭就冲半瓶奶粉给他。”
说完也不管父亲听没听进去,上楼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次醒来是被闹铃吵醒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赵池东挣扎着坐起身。
首先发几条消息安抚祁落,告诉他自己还有三四天就能回去,随后花五分钟洗漱完,吃了盒饼干下楼。
客厅里,赵立志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时不时猥琐一笑
一边的婴儿已经哭到没力气,只能发出呜咽声,纸尿裤拆了两个垫在婴儿光屁股下,奶瓶打翻在地。
赵池东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抱起弟弟,只是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保留好证据,他才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水,开始清理弟弟的屁股并更换纸尿裤。
赵立志看见这一幕再次心虚,坐在沙发上搓手。
然而,该来的终究要来。
赵池东泡好奶粉,一边喂弟弟一边坐在父亲对面:“奶粉、纸尿裤、衣服、婴儿床,还有你看到的这堆婴幼儿用品一共两万,给我报销。”
听到这么多钱赵立志立马炸了:
“什么东西,怎么就两万了?奶粉你不会买便宜一点的吗?什么纸尿裤敢卖这么贵?婴儿长得快,你买两件衣服不就好了,干嘛买那么多?买婴儿床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床给他睡!”
这话一听就是没逛过母婴商超且没照顾过婴儿的,赵池东知道跟这种人解释不通,简单直白道:
“别废话,给钱!”
赵立志心一横脖子一扭:“又不是我买的,没钱!”
失望过太多次,连生气的情绪都不再有了,赵池东平静道:
“你和我妈的存款应该全花在试管费用上了,现在我妈去世,家里收入彻底没有了,你是个赚一天钱玩一天,没钱了才想起回去工作的,所以你准备怎么养你小儿子?”
“这好歹是你亲弟弟,你有责任出钱养他。”
很好,和赵池东预料的一样:“行,我来养他,你卧室里有一份法院传单,过两天就要开庭了,赶紧去准备准备吧。”
即便早就抛弃了这个家,赵池东依旧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活在赵立志的魔爪下,身为哥哥的责任与担当让他想带弟弟离开。
不过,养弟弟可以,他必须成为第一监护人,否则他宁愿狠下心把弟弟留给父亲。
于是,为了得到监护权他把赵立志告上了法院。
开庭前,赵池东从保温瓶里倒出泡好的奶喂弟弟吃饭,赵立志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
过一会儿,法官们进来了,赵立志赶紧起身要把小儿子抢过来抱。
第一次抱小儿子,根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小儿子一到他怀里就哇哇大哭,连奶都不喝了。
赵立志被婴儿的哭声吵得头疼,只坚持了几分钟就把儿子还回去了。
一到哥哥怀里,刚刚还在哇哇哭的人儿立马砸吧几下嘴停止了哭泣。
这一切,都被法官看在眼里。
庭审开始,赵立志暴跳如雷,除了常规谩骂还骂出了新花样:“他有病!他喜欢男人,不能把我儿子交给他!”
然而,越是口不择言越没可能得到孩子的监护权。
赵池东随便几个问题就能让赵立志现原形,比如弟弟对什么牌子尿不湿不过敏?泡奶粉的水应该是多少度?现阶段应该几小时喂一次奶?
更别说他手里还有赵立志无法承担父亲责任的视频证据。
活了五十多年,赵立志要工作没工作、要案底有案底,加上穷得荡气回肠,法官没有犹豫便将婴儿的监护权判给了哥哥。
官司结束,赵池东立马抱着弟弟去上户口了,上户口需要名字,想到弟弟是在夏天出生便直接起名赵池夏,小名夏夏。
再次回到C市,赵池东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直奔范昊桢家。
范昊桢正和妻儿甜甜蜜蜜吃晚饭,听到好兄弟敲门立马去开,谁知一开门就见到好兄弟拎着行李、抱着个婴儿站在自家门口。
“什么情况,哪儿来的小孩?”范昊桢被吓一跳。
“我弟,赵池夏。”
徐灵儿子刚满四岁,看着软软的婴儿立马联想起儿子刚出生的样子:“你休息一下,我帮你抱一会儿。”
“谢了灵姐。”赵池东手臂早就酸了,立马把夏夏交给徐灵。
“赵叔,弟弟多少岁?”范晨阳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宝宝,新奇不已。
赵池东揉了把阳阳的头发道:“弟弟只有一个月大。”
吃过晚饭,徐灵带着两个孩子下楼散步,房间里只剩两个男人。
“为啥不回家?这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儿子,只要跟祁落说清楚他肯定愿意帮你一起带夏夏。”范昊桢问道。
赵池东心烦:“是我自己心软揽过这么大一个麻烦,凭什么让祁落跟我一起养夏夏?”
以前他们的小家里只有两个人,谁钱多就多承担一些日常开销,而且两人花钱的地方并不多,也没必要细分。
但现在有了赵池夏,情况就不一样了。
赵池东可以接受祁落为自己花钱,毕竟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爱人,但无法心安理得让对方和他一起养弟弟。
两人之间的经济差距以后只会越来越大,养孩子可是个不小的开销,必须提前规划好才能避免日后爆发大矛盾。
范昊桢知道好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赵池东仰头干完一杯茶:“先在你这里住几天,找到工作就回家,回家和祁落好好商量。”
“你有数就行。”
回老家的几天赵池东也没忘了投简历,一回来就开始面试。
徐灵是插画师可以居家办公,阳阳每天要去幼儿园,所以徐灵可以帮忙照看夏夏,让赵池东得以安心面试。
在就业市场趋近饱和的时代,即便赵池东形象好又有工作经验也多次碰壁,要么嫌他毕业院校不够好要么工资太低。
海量投递简历,每天进行至少五次面试后,终于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两个月后入职。
找工作这一周一直住在范昊桢家里,也是时候回家了。
在一个周六早上,赵池东抱着夏夏,范昊桢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终于回家了。
“池东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
张贝贝激动的诉说在看见夏夏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池东哥,你怀里是什么东西?!”
“声音小点儿,婴儿没见过?”
张贝贝看见范昊桢也跟在后面,压低嗓音问:“昊哥和徐灵姐生二胎了?”
赵池东敲了敲张贝贝只发挥了装饰作用的脑袋:“这是我弟,亲弟。”
“哦哦哦。”
“落落呢?”
“去公司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赵池东一掌拍上自己脑袋:真是累傻了,我直接给落落发微信不好吗?干嘛问张贝贝?
落池律所里。
赵池东已经离开两周了,祁落终于发现不对劲,打视频电话对方拒接,只告诉他有事发消息。
董少的官司只剩收尾工作,董二叔被董老板清扫出悦鸟集团,没了二叔的财力支撑,对面律所也开不下去了。
祁落把收尾工作交给一名实习生,公司事务分配给助理,准备下午坐飞机直接去H省找池东哥。
工作交接进行到一半,特别提示铃声响起,是池东哥发来的消息。
【我回来了,现在在家,你几点下班?】
既然不用去H省,今天就没有工作了:【现在就下班,马上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