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回来了啊。”
母亲语气里的惊喜与期待让祁落愣了一瞬:这还是我妈吗?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和颜悦色?
“嗯,回来了。”祁落答道。
“马上中午了,有没有想吃的啊?我给你做。”
“都行。”
父亲在客厅看手机,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也难得亲和。
黄桂娟在厨房熟练地做出三菜一汤,招呼儿子从卧室出来吃饭。
“这学期成绩怎么样啊?”
“还行。”期末考试成绩刚出来,祁落卷面基本满分,学院排名还没出来但应该依旧是第一,不过这些细节他不是很想和父亲汇报。
“有没有参加什么竞赛,或者发表论文?”
“没有。”
祁落内心无语,他才大二第一学期,拿什么参加竞赛?专业知识才学了多少,拿什么发表论文?
父亲也是上过大学的,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还是要积极一些,不然你到时候找工作履历上多不好看,别贪图一时轻松,到时候毕业找工作你就有得烦了。”
祁落没回话,黄桂娟出来打圆场:“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呵,真是讽刺啊。
上大学之前,两人对所谓的早恋严防死守,巴不得儿子像个只会学习考试的机器人一样,没有人类该有的任何感情,这会儿倒是希望儿子交女朋友了。
“没有女朋友。”祁落心里补充了一句:但有男朋友。
祁开福指导道:“最好在学校里找个女朋友,你们学校那么好,出来后很难找到学历合适的。”
“不用管我,你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没有一点敷衍,绝对的真心话。
虽然聊天耗费心神,但母亲做饭的手艺不错,祁落起码吃得很满足。
回到卧室,有点想赵池东了。
考试周比较忙,他们已经连续两周没有见面,只能在微信上相互联系,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干什么,估计是在打游戏。
躺倒床上,吊坠落在锁骨下,象牙温润的触感贴着皮肤,是池东哥送自己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象牙微雕。
摸着乳白色象牙上文字雕刻的痕迹,祁落想到了这些年收到的各种生日礼物。
张贝贝和张宝宝姐弟俩每次送的礼物都是最有趣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具,祁落合理怀疑姐弟俩就是自己想玩,以送礼为由买回来而已。
桐桐姐每年送的东西偏实用,文具、水杯、零食礼包全都送过。
而池东哥送的东西向来最合自己心意。
若是张贝贝知道祁落的想法,一定会咆哮:
除了第一次的微雕和那年大家合伙买的乐高,每次临近生日你都逮着池东哥念叨,从品牌到型号再到颜色,就差把链接直接发过去了,礼物怎么可能不合你心意?!
对于每一件有纪念意义的礼物祁落都很重视,有的放在赵池东家里,有的在学校宿舍,家里也有一些,高中时一直没空整理,正好现在清闲,整理一下吧,也省得一直想池东哥了。
放在家里的礼物并不多,为了避免被母亲当作废旧物品扔掉,祁落把它们统一放在了书柜最上面的角落里。
小时候要踩着凳子才能够到的书柜顶层,现在直接抬起手便能碰到。
伸手从书柜上层角落拿出两个大小不一的纸盒。
不对啊,明明有三小一大四个纸盒的,怎么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了?
踮起脚尖向最上层看了一眼,除了书,上面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
祁落将手里两个盒子先安置在书桌上,蹲下身,从书柜最下面一层开始翻找。
翻找了两遍,还是没有找到。
冷着脸从客厅拿了一块桌布回来,铺在卧室地面,开始将书柜里的书拿出来放地上。
大概五分钟后,书柜搬空了,并没有纸盒的影子。
祁落又打开衣柜、书桌抽屉翻找一遍,也没有找到纸盒。
整个卧室里能够放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其余两个盒子丢了。
打开书桌上剩下的两个盒子,好在这两个盒子里的东西都还在。
祁落打开卧室门,打断了正在看电视剧的母亲:“妈,我书柜最上面还有两个小盒子,你放哪儿了?”
“什么盒子?”
祁落拿起剩下的那个小盒子:“这个大小,两个都是白色。”
黄桂娟想了想道:“不知道,没见过。”
“怎么可能,两个盒子一直放在这里,不会突然不见了,要么你要么我爸,肯定有人乱扔我的东西了。”
黄桂娟依旧坚持没有动过儿子东西:“你书柜里都是书,我怎么可能乱动,更别说扔你放在书柜里的东西了。”
祁落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不是你还能是谁,我高考完专门整理过一遍书柜,当时就和你们说过剩下的东西都是有用的,不能扔,家里又不是没有放东西的地方,非要把我的东西扔了给你腾空间?”
儿子提高音量的责怪令黄桂娟火气上头,虽然真实情况是她记不清这两年有没有碰过儿子的书柜,但此刻来自儿子的指责让她丧失理智,条件反射发起攻击:
“两个破盒子不见就不见了,里面东西八百年也不见你拿出来用过,你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够多啊,那些破烂你是要挂在身上还是要抱着睡觉?多大个人了还整天那么幼稚。”
“都说了没碰你那些东西,整天一有什么丢了就找我,我是你的保姆吗?”
“你那两个盒子里都有些什么东西?说出来,咱们现在就去买,一点破事搞得要死了一样!”
这下祁落彻底暴怒了,把卧室门关上冲出家门,对身后依旧谩骂不止的母亲吼了一句:“闭嘴吧你!”
盛怒之下不愿意等电梯,直接走楼梯下到一楼。
冬日室外的冷气不断给怒气翻涌的大脑降温,寒凉让激动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祁落深吸一口气,将黄桂娟尖利刺耳的话语全部清出大脑。
两个小盒子里的所有礼物加起来或许也不值多少钱,祁落珍重的是那份友谊,这些东西跟黄桂娟根本说不清楚,她也不会尝试理解儿子的。
以往也和母亲发生过不少次争执,但今时不同往日,祁落这一回并不打算让事情就这么过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池东的号码。
“池东哥,你把次卧租给我吧,租金就按照你之前几位室友的价格。”
赵池东接到电话时正在打游戏,听到这话里面放下鼠标:“出什么事了?”
祁落三两句话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一遍,“所以,我想租下你的次卧,然后把我的东西全都搬过去。”
赵池东当即答应了,不过在租金方面有不同建议:“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懒,但又见不得脏乱,所以你如果能包下所有公共区域的家务,我每个月房租给你便宜八百怎么样?”
认识这么多年,祁落知道池东哥说的是事实,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行。”
“那你等等,我来帮你搬东西。”
等待过程中,祁落用手机叫了辆面包车,让师傅在楼下等他一会儿,自己则拿着纸箱上去。
母亲没在客厅,在卧室里不知道干什么,父亲坐在凳子上翻看他垒在地面桌布上的书。
祁落默默挑出一部分书放进纸箱,接着把剩下一大一小两个纸盒放进箱子,主动对坐在凳子上的父亲解释:“我出去一趟,把东西搬到宿舍。”
祁开福之前也听到了妻子和儿子的争吵,感受到了儿子毫不掩饰的愤怒,此时也没理由反驳儿子的举动,放下书:“嗯。”
除了书和两个盒子,祁落把卧室里所有自己在意的东西都放进了纸箱。
抱着沉重的纸箱下楼,下到一楼,电梯门开后,祁落露出来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来吧,我帮你搬。”赵池东抬着纸箱的一边。
“好!”
自从赵池东不再找室友后,祁落在次卧留宿过好几次,对于这间房已经非常熟悉了,把东西摆放好后稍微打扫一下便收下了赵池东递过来的钥匙。
“这把是大门钥匙,这把是你卧室的钥匙。”
祁落拿着钥匙内心抑制不住激动:“池东哥,我们才在一起两个多月就同居了!”
赵池东听到同居两个字心跳都停了一拍,没好气地把手边抽纸砸过去:“是合租,别乱用词。”
两人你来我往天马行空聊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打着哈欠各自回房睡觉。
虽然住在这里很开心,但毕竟是寒假,马上就要过年了,祁落不得不回到父母家里。
母亲(也有可能是父亲)不经同意直接丢掉自己东西的事件在祁落决绝的行动力下解决了,黄桂娟没有问儿子卧室里少了一半的东西搬去哪儿了,祁落也没再向父母索要丢失的两个盒子。
但争吵终究发生过,今年过年的氛围终归受到了影响,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即便如此,亲戚来到家里时母亲依旧像没事人一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儿子说话互动。
大伯一家过来走亲戚时,桐桐姐一眼就发觉出不对劲,给妈妈使了个眼色,让母亲拖住黄桂娟,让他们两个小辈能够暂时脱离人情世故,轻松一会儿。
那边黄桂娟和女性亲戚们聊着家长里短,这边祁落和祁婉桐边电影边讨论剧情,家里氛围难得的和谐。
地上,一个祁落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表弟正拿着一个玩具车玩得十分投入。
伯娘看着小孩,开心地和黄桂娟道:“这个小汽车还是落落三岁时我买给他的,原来还留着呢。”
黄桂娟明显感觉到嫂子很开心自己送的礼物被好好保存,自豪道:“落落从小就把自己收到的礼物保存的很好,从来不乱扔。”
祁落大部分心神在电影上,但始终竖着一只耳朵听周围人谈论的话题,听到母亲的话立马转头看过去,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母亲已经和伯娘聊到下一个话题了,祁落一时间没有心情继续看电影,内心觉得荒唐无比。
争吵才过去几天时间,他卧室里空荡荡的书柜、抽屉还留在那儿。
针对同一件事,母亲是怎么做到前两天还破口大骂,今天便能自豪夸赞?
荒唐,实在是荒唐。
祁落待不下去了,“桐桐姐,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说完就起身逃离,不想再听到那令人烦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