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祁落已经非常好的适应了大学生活,专业课程对他来说不算难,所以每周都有足够的空闲时间。
空闲时,常常跑到赵池东那儿玩。
这个周末,他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又去找池东哥了。
上午,两人打了一早上游戏,午饭随便做了点家常菜吃,下午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最新上映的一部电影。
祁落看着看着就走神了,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直到电脑画面由动态变为静态,作为背景音的电影人物对话停止,突然安静的周围环境才把他拉回现实。
“你刚想什么呢?眉头一直皱着。”是赵池东暂停了正在播放的电影。
哎,祁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在想我的生活费和学费。”
赵池东惊讶:“你干了些什么?你家里把你生活费断了?”
祁落摇摇头:“不是他们不给,是我拒绝了他们给的生活费。”
大学之前未成年,供养他是父母应尽的义务。虽然他要到明年四月份才正式成年,但思考了一下未来,祁落觉得,还是把进入大学当作独立时间点来说更好。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赌气,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而且他明确知道自己喜欢池东哥,以后可是要和家里出柜的,若是不能在进入大学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完全独立,以后面对父母的底气会弱很多。
见证了对方从小学六年级一路走来,赵池东非常理解祁落为什么急于独立,完全支持这一决定。
“你打算怎么解决学费和生活费?”
祁落揉了揉太阳穴:“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压岁钱加零花钱只够一年开销,我成绩可以排到我们专业前三,一年过去后,每年申请的奖学金可以覆盖我的学费和一半生活费,我现在愁的是另一半生活费。”
兼职或许可以赚到生活费,但如果把时间浪费在兼职上,祁落就没有那么多精力花在学业上,这样就很难拿到丰厚的国家级奖学金,得不偿失。
再者,他也不想把宝贵的大学时间浪费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
除了兼职,祁落还去研究过大学生助学贷款,可他们家是实打实的城市户口,父母工作稳定,他又是家中独子,不符合“家庭条件困难”,没法申请贷款。
哎,小时候天天盼望快快长大,进入大学后还没来得及体验独立自由,最先感受到的竟是经济压力。
这样的经济压力赵池东早在高中时就遇到了,当时有爷爷奶奶帮他一把,但大学还是不得已选择兼职,大三也不得不选择工作实习,没有条件去考研。
毕业后就一直在做财务工作的赵池东思考一番,问道:“你怎么估算自己的生活费的?”
“按食堂价格估算的,我若想荤素搭配吃饱,平均一餐十元,一天三十,再加上偶尔买点穿的用的,怎么算都还缺一半生活费。”
“这样,你吃饭来我这里,我每天买菜做饭,一周最多花你七八十块钱,你再拿出两个假期兼职打工,这样不仅生活费有着落了,还有一部分富余。”
祁落算了算,这样确实可以,但还有一个问题:“池东哥,你不打算再找室友了吗?万一新室友不同意我每天过来怎么办?”
提起这个赵池东就头疼。
租房子时他看了很多地方,隔断房虽然相对便宜但布局非常不合理而且马桶经常容易堵。三四个人合租那种房子最便宜,但没有独立卫浴。
权衡之下,赵池东还是租下了现在这套整居室。
新房子两卧一厨一厅一卫,住的非常舒服,但每个月租金能足足花掉赵池东一半工资,导致他现在每个月只能存下来几百块钱。
为了能多存点钱,赵池东开始在网上找室友。
第一个室友各方面都好,奈何常常不遵守约定带女朋友回来,好多个晚上他都能听见另一个卧室传来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所以仅仅过了一个月,赵池东就把第一个室友赶出去了。
第二个室友倒是没有带女朋友回来过,但那位仁兄活得过于糙了。
赵池东明确规定过厕所洗衣机只能用来洗衣服裤子,但第二个室友每次都把袜子内裤一起塞进去洗,被抓住了就说下次注意。
这回不到一个月,赵池东就把第二个室友赶出去了。
第三个室友是一个长相有些女气的男生,动作举止也有些娇柔,不过这些无所谓,只要不乱带人回来并能遵守赵池东严格的卫生规定就行。
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室友,然而,某个周末,赵池东看完一部由某个流量小生主演的电影后,随口吐槽了句“演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不得评分那么低”。
在阳台晾衣服的男生直接扔下衣服跑进来,伸手指着沙发上的人,激动之下兰花指都翘起来了:“看不懂就别乱说!你知道我们家哥哥为了这部剧……”
一遍喋喋不休地指责赵池东不懂“艺术”,一边哭的梨花带雨。
好嘞,第三个室友仅半个月就被赶出去了,创造了新纪录。
经过这些神奇室友后,赵池东及时止损,放弃了在网上找室友,几百就几百吧,每个月只存几百块也比身心受折磨来的好。
“前面三个室友有多奇葩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不打算再找了。其实,你过来吃饭也是在帮我,因为一个人的饭不好做,你不来我就只能吃外卖了,又贵又不卫生,两个人就好处理多了。”
初步解决了经济压力,祁落内心轻松了很多,用胳膊碰了碰赵池东,眼睛看着电脑屏幕:“点开始,继续看,这部电影还挺好看的。”
赵池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使唤人。”
吐槽归吐槽,手还是动了起来,点击空格继续播放。
合伙吃饭后,祁落手头宽裕了不少,但他没有告诉过池东哥: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够花,而是完全经济独立。
为了这个目标,他研究了很多兼职,最终找到一个合适的。
大学的选修课种类繁多,除了限定类选修课,祁落还给自己加了一门剪辑课。
这门选修课主要是学习市面上三种主流的视频制作软件,他花了整整一学期课余时间把三款软件学会,想要趁着大一寒假接单赚钱。
父亲母亲的假期时间与身为学生的祁落是高度重合的,虽然很想申请留校,但他知道父母是不会同意他在外面过年的,只好背着包回家。
他和桐桐姐目前是所有亲戚里学历最高的两个人,桐桐姐今年大二,要参加假期实践活动,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于是祁落就成了各方亲戚关注的重点。
刚开始考虑父亲母亲的面子,出来与各种不认识的所谓亲戚尬聊。
“我们家落落哪儿都好,就是太倔了,刚上大学就不想再增添家里负担,不要我们给他打生活费,怎么说都不肯收钱,学费和生活费全都自己想办法赚。”
黄桂娟丝毫没有思考过儿子为什么这么急于独立,假装忧愁实则炫耀地在亲戚面前说到。
“落落这么省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像我们家那个讨债鬼,都毕业一年了还要我和他爸接济。”
那位亲戚竟然用羡慕的语气回答,还顺便拉踩了一波自家孩子。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祁落心里一阵发冷。
他不相信那两位成年人不知道:一个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刚刚脱离高中进入大学、手里没有多少资本的学生想要独立有多么困难。
为了经济问题他整个学期都没有和室友出去玩过,同学们都在享受大一轻松生活时只有他在为了钱而找免费网课、学剪辑。
如果可以,谁不想轻松一些呢?
若是有张贝贝家或祁婉桐家那样的父母,尚未成年的孩子怎么会对“花父母的钱”这件事产生巨大的抗拒呢?
他心里十分清楚,即便没有喜欢池东哥这件事,他也不敢在进入大学后继续花父母的钱,因为他想成为他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可笑的是,夫妻俩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儿子的想法,一丝一毫不对劲都没有发觉,反而将儿子因心理创伤而做出的举动当作炫耀的资本。
他们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母亲年轻时也为吃不起一顿有肉的饭而哭泣过,可如今,沙发上的两个中年人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没有一个人会问他为什么还没到18岁就一心独立。
在祁开福与黄桂娟眼里:儿子如此努力独立只是因为懂事。
至于儿子为了独立而吃的苦、受的累?
不好意思,初入社会的无力感已经是太多年前的记忆了,他们想不起来。再说,谁年轻时不苦?他们刚入社会时地下室都住过,儿子现在的条件可比他们当年好多了。
祁落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他与父母之间的思想鸿沟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还要深。
那天以后,祁落不再为父母的虚荣心勉强自己,直接回到卧室将门反锁。
白天蹲在卧室里疯狂剪辑接单,任父母怎么叫都不理,反正他已经长大了,父母不敢动手,晚上找池东哥一起跑步锻炼,有时跑完还和张贝贝打会儿篮球。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疯狂干活的寒假,虽然累,但收益也是可观的,起码他之前发愁的那一半生活费不用愁了。
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赵池东,大一下学期开学后,依然每天骑自行车去赵池东家吃饭。
四月下旬,祁落的十八岁生日到了。
张贝贝和桐桐姐没在省内,礼物倒是都买了。
赵池东和祁落约好,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庆祝。
让祁落意料之外的是,蓝卓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他的生日,邀请他晚上去酒吧庆祝。
“谢谢,但我晚上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是池东哥吗?没事儿,上次我俩聊得可好了,你们一起来酒吧呗,或者你们去哪儿?我和你们一起去。”
祁落满头黑线:聊得可好了?上次明明是你在讲单口相声吧,池东哥那么简短的回应也能叫聊得好?
最后祁落还是问了问池东哥,得到回应后答应了晚上去酒吧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