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陈仓 第23章 高三

课间一群学生吵吵闹闹，另一群学生埋头奋笔疾书，而祁落则望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撞见蓝卓和前男友的争执现场后回家的那天，祁落进门前问赵池东：“万一蓝卓的性取向被同学们知道了，后果会不会比他早恋被抓更严重？”

这是被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真实的同性恋给吓着了？赵池东心想。

“现在社会已经开放很多了，尤其大学校园对同性恋的包容度非常高，所以不用为你同桌担心。”

看见赵池东这么开明自然的态度，祁落心间一喜，也懒得解释他根本不是担心同桌，压着喜悦告别，一直到父母从伯伯家回来，心跳才重新变得沉稳。

窗外，风吹树叶发出一阵沙沙声。

思绪从回忆中归来。

祁落对自己有着充足的了解，他可以靠自制力让自己不去思考对池东哥的感情，却阻止不了真实的心动。

第一次尚可因为慌张不知所措而将喜欢掩饰过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他明确认识到：什么兄弟情谊，那就是喜欢。

可那又如何呢？

世界不是绕着他转的，爱情也从来不是简单的心动。

他可太清楚父亲是怎样一个循规蹈矩的大男子主义者了，母亲在教育方面向来无脑支持父亲，两人如同很多家长那样：

高考前的恋爱一律视为早恋，坚决反对。而一旦大学毕业，巴不得孩子拿到毕业证书那一刻原地结婚，然后三年抱俩。

祁开福和黄桂娟绝对接受不了儿子不结婚、不生孩子。

哎，头疼。

祁落固然不满父母畸形的教育理念，但父母在吃穿上也从未亏待过他，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与父母闹得过于难看。

更何况，池东哥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正常娶妻生子一定能过的很幸福，他祁落一穷二白，又凭什么拉着别人走入未知险途？

层层考虑叠加，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不处理：以时间冲刷喜欢，最终忘却年少单纯的心动。

教室里，学霸依然高冷；球场上，小前锋依然凶猛；家庭里，儿子依然努力学习；赵池东面前，祁落依然轻松快乐。

只有深深隐藏的内心才知道，祁落不开心。

而幸运的是，高中学习任务繁重，再沉重的心事遇上做不完的习题、考不完的试都会被挤出脑海。

于是，祁落在高二的最后两个月里疯狂用功，每天埋头苦学。

同学们对此瑟瑟发抖，学霸这是打算卷死他们吗？赵池东和张贝贝对此担忧不已，祁落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只有祁开福和黄桂娟对此非常满意，儿子终于不再总想着玩了。

事实证明，对于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祁落来说，针对同一考点刷两道题和刷十道题并没有什么区别。

期末考试他正常发挥考了年级第一，与第二名的分差并没有明显变化。

讽刺的是，明明和以往考试差不多的成绩，父母这次却不像以前那样揪着他扣分的点严厉批评，反而觉得扣点分正常，满分本来就不太可能得到。

这么大的态度变化仅仅是因为他前段时间一直待在书桌前没有出去玩，祁落不得不感到荒谬。

晚上和赵池东跑步时都不忘吐槽：

“我这次发挥的也就中等水平，他们竟然比我超常发挥时还要和颜悦色，他们究竟是喜欢我考个好成绩，还是喜欢我不出去玩，整天坐在书桌前努力的样子？”

紧接着又自问自答：“他们要的是我以他们喜欢的过程得到好结果。”

又参悟一则真相的祁落叹了口气：哎，贪心的人类啊。

赵池东笑了笑：“别叹气了，年轻人要多些朝气。”

说到这里，很难不想起每天朝气满满的张贝贝：

“昨天我上楼的时候看见张贝贝鬼鬼祟祟在楼梯间打电话，还提到了婉桐，你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吗？”

他脑子里想些什么我怎么知道？等等，婉桐！

祁落突然反应过来最近埋头苦学错过了些什么：“池东哥你听清他昨天说了些什么吗？张贝贝喜欢我姐，他不会昨天电话表白了吧？”

“我就是路过，没仔细听，不过听他的语气不像在表白，可能是在订花？”

赵池东回答完才想起惊讶：“好家伙，张贝贝这小子真有前途啊，不声不响地竟然开始追人了。”

祁落：“桐桐姐虽然温柔，但自我意识非常坚定，张贝贝想追到人可不容易，起码今年是追不到的。”

“张贝贝追的可是祁婉桐，你这反应是不是有些平淡了？”

祁落身上的边界感再次体现：“桐桐姐有自己思考有自己的判断，我支持她的决定就是了，为什么要有很大反应？”

赵池东拍了下自己脑门：“你说得对，是我被影视剧和网络段子误导了。”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就这样平常度过，最温暖的回忆便是每天傍晚和池东哥在路灯下边跑步边聊天，聊八卦、聊理想、聊家长里短。

——

意义非凡的高三学年终于来了。

得益于高一高二的经验，真正身处高三时祁落觉得，也不过如此。

当然，祁落的想法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起码张贝贝快被无尽的模拟考试折磨疯了。

“救命啊，怎么下周又要考试！”上周刚考出历史最差成绩的张贝贝哀嚎。

与其他人不同，祁落挺喜欢考试的：“考试挺好的啊，不用上课不用做作业，放学还早。”

“你次次考第一当然觉得考试好了！”

想到这里张贝贝不由得悲从中来：“考试前花大把时间复习，考试后花大把时间改错题，搞得我都没时间追——”

完了，一时激动说漏嘴了。

祁落挑了挑眉：“都高三了，这么重的学习任务都没能让你暂停追桐桐姐？”

张贝贝肉眼可见地脸红，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不努力，万一婉桐被别人追到了怎么办？”

“你表白的时候，我姐怎么说的？”

提到那次表白，张贝贝情绪低落下来：“她说我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让我好好学习。”

确实是桐桐姐能说出的话，祁落心想。

“婉桐姐还说，她在C大读完大学后会去内地发展。咱们省本身就是一线城市，C大又那么好，别人想来都来不了，你说婉桐姐为什么非要去大西北呢？”

张贝贝愁眉苦脸地问。

“因为理想。”

理想？张贝贝不解。

“政治课和地理课上都学过，咱们国家东西发展不平衡，西部广大地区需要建设者，桐桐姐想当的，就是那个建设者。”

第一次知道桐桐姐的梦想时，祁落很惊讶。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追求金钱权力的俗人，敬佩那些志向高远的人，但他没想到，自己身边就存在这样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桐桐姐的志向确实是值得敬佩的，可落到现实层面，和她在一起注定要克服诸多困难。

祁落并不确定，从小生活在一线城市，深受父母宠爱的张贝贝是否有能力克服一系列困难，站在桐桐姐身边。

那些现实层面的长远考虑一点儿都没在张贝贝脑子里出现过，他现在只有开心：太好了！原来婉桐不是为了拒绝我才说要去大西北的。

“祁落，你说我去了西部该应聘大学体育老师还是高中体育老师呢？”

祁落：……

连身为体育生的张贝贝在高三学年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学习压力，重点班的同学们更不必说。

祁落感到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自己同桌。

自从高三开学以来，以前常常废话连篇，有事没事就找自己聊天的蓝卓安静了许多，课间也不去找人交际了，而是刷卷子。

新的一周到来，最先迎接同学们的，是又一场模拟考试。

祁落进入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号，放下文具，去了趟厕所。

洗完手回来，没有进入教室，而是趴在走廊栏杆上看风景放松。

教室里，大家找到自己座位后就拿出书进行最后的复习，学习委员李枫碰掉了自己的笔袋，又捡了起来，祁落百无聊赖地从窗外看着。

李枫捡起笔袋后还环视了一周，与自己对上视线后被吓得一哆嗦，让祁落十分无语：不就碰掉笔袋吗，捡起来就是了，我又不会为这点小事难为你。

叮铃铃，考试开始。

这场考的是数学，祁落涂完选择题后开始写大题。

黑色中性笔的颜色比平时要浅一些，他并没有在意，估计是笔芯快没墨了。

祁落答题速度很快，其他同学还在写填空题时，他已经开始写答题卡背面了。

这次模考结束后要开一次家长会，所以大家都想考好一点。

平时只检查一遍选择题就合起卷子睡觉的祁落也比以往更认真，开始验算大题。

验算完成后，离考试终考还有十五分钟的铃声也响了起来。

祁落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准备趴下休息。

整理试卷时看了眼答题卡，咦，难道刚刚忘了把填空题的答案写在答题卡上？

不对啊，他明明记得自己算出答案的第一时间就填在了答题卡上。

恍惚间，灵光一闪。

祁落拿出答题用的笔，取出笔芯时心里一凉——这不是他平常用的笔芯。

再拿起答题卡仔细一看，笔尖划过纸张的压痕还在，是笔芯的问题！

他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祁落拿出备用笔，翻出草稿纸，将填空题的答案重新写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趁着大题的答案还没消失，开始描摹。

只可惜，时间已经不够了。他尽最大努力，最终还是有两道大题来不及再抄一遍，只得空在那里。

最后一排同学收走试卷，交给老师，老师抱着试卷离开教室。

祁落坐在座位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咔啪一声，掰断了手里的备用笔。

周围同学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想找学霸对答案的同学也止住了脚步。

班长王小萱过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只是一次模考，发挥失常也没什么。”

祁落摇摇头，睁眼，大声喝住了走到门口的人：“李枫！”

他放下掰断的笔，拿起那支有问题的笔，走到李枫面前递过去：“你的笔，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