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片寂静,雁回微微抬头,只夹自己面前的菜,渐无书坐在他身旁,他眸光微垂,给雁回夹了可乐鸡翅。
碗里被猛然填了菜,雁回侧头看他。
渐无书早已收回视线,静静的吃着饭没再看他。
雁回自觉无趣又埋头继续吃饭。
饭桌上,渐无妄先放了筷,他起身将碗收到厨房,沉默着走出来。
渐无书眼睛都没抬,见雁回的菜又空了,他又给雁回夹了很多荤菜。
“我不用了。”他说的小声,看着小心翼翼。
渐无书全当没听见,丁岑寄见状微微笑了笑,开口说道:“小回这么瘦就多吃点吧,无书的厨艺都是跟着你的口味学的。”
渐无书手指僵住,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直视着丁岑寄,女人明艳的红唇勾起一抹浮夸的笑,但不得不说丁岑寄确实很好看。
她保养的很好,皮肤光滑细腻,眉眼如画又酷爱明艳风的打扮,与她服装设计师的身份简直高度吻合。
雁回听到这话,似乎觉得很荒唐,他侧头看了看渐无书,男人的侧脸撞在眼前,下颚锋利,薄唇微呡。
他的眼睛低低的看着碗中的饭菜,并未张口。
一瞬间,雁回心底的嘲弄声越来越大,“厨艺都是跟着自己的口味学的。”
难怪,渐无书每次做的饭他都很喜欢,原先以为是巧合或者是两人口味相近。
现在看来,巧合多了便就累积成了准备已久,可这又是多久开始准备的?
雁回不得而知,或许就是原主的口味和他的一样吧,毕竟无论是从样貌、性格他都和原主高度重合。
在点滴相处中雁回当然也知道,原主和渐无书可谓是竹马竹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口味相近也说得过去。
可为什么丁岑寄要当面开口这么说呢?
难道是为了强调什么吗?
他摇摇头,对此并不知晓。
从小除了奶奶几乎就没什么人愿意为他而去改变些什么。
一顿他有意愿的饭早已成为奢侈,他不敢妄想这些不存在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能做到的是一步步、一点点改变现在的状态,现在的生活。
他朝上天伸手,恶魔斩断他的双臂,他在深谷里拔出泥泞的双脚,往上爬。
曙光到来时,黎明扼杀少年的傲骨。
他仍记得十七岁那个暴风雨的季节,有人在屋子里洗涤脏污,有人被带到服装店重新装饰自己。
唯独他,穿着洗皱的二手校服,站在漏水的屋檐等雨停。
“高二十三班学生雁某,因在校与其他学生发生矛盾处理方式极端,特此通报。”
广播滋啦的电流声,学生的窃窃私语又一次包裹雁回。
那是他打架次数最狠的一次,他几乎是将人拎着抡这拳头狠命的砸。
他知道,在那条黑巷子里,如果不拼命的打,他就是那个被拼命打死的人。
雁回咬着唇,红着眼几度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可能是上天真的看不下去了,有好心人报了警,他才得以解放。
雁回揪住带血的校服,他的牙巴被刀划出了血,手臂也被化出长达三十厘米的血条,像是一条蜿蜒的蛇,汩汩的流着蛇毒。
淋雨的头发湿答答的沾在皮肤上,他从巷子里出来,眼睛带着亮光,像是游隼一样。
巷子口的人群见状纷纷退让,“哎呦,这打架打得真脏,还带刀啊。”
“可不是嘛,啧你看那孩子手臂那么长一条,估计这几年都要留疤了。”说话的女人皱着脸,拉了拉同伴。
雁回像是失聪了一样,自顾自走到警察面前,警察看这么一个乖小孩居然打的出来这么狠的架,受了伤也一声不吭就想没有知觉。
他木讷地看着警察,半晌才开口:“是我先动的手,做笔录吧。”
警察将几人一同带回警局,先是做了笔录,然后就是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教育批评,最后以一千五的检讨收尾。
雁回做完这些事,天已经放晴了,太阳撕破阴霾,金色的光照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小水潭反射出阳光,照在雁回失神的眼眸中,一瞬间又变得漆黑。
其他的通报加处分都是家常便饭了。
“雁回你究竟想干什么,上星期才因为打架被通报了,你连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住吗?已经通报多少次了,处分都挨了这么多了。”班主任训斥着眼前的少年,雁回低头乖乖听着。
说着班主任又从一沓卷纸中抽出上次月考的成绩单。
雁回的名字依旧稳定在前几个。
“你看看你的成绩,自从开始打架斗殴有不良习惯开始,你就一直卡在第四名,和第一名差了二十多分!二十多分啊,你知不知道高考一分就甩一操场的人啊,况且这还不是年级排名,你再看看你的你年排,这都滑到多少了?!十多名去了!”
班主任唾沫横飞,“你到底在想什么,在干什么啊,如果下次半期考试还是这个状态,你的处分单足够勒令你退学了。”
雁回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班主任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了,将人轰走了。
出办公室的后,雁回独自走在走廊处,他的事已经被传开了,“赌博的爸”这个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去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下来。
雁大校草,雁大学霸的名号输的一败涂地。
他不在是被女生钉在校园表白墙的头号选手,也不再是老师眼里学习中的天之骄子。
这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没有人施于援手,他们拉帮结派,似乎只有一遍又一遍咀嚼别人的难堪,一点点扯下别人的遮羞布,他们才会觉得满足。
才会觉得自己的日子也并不像是一潭死水。
心底的酸楚越来越重,雁回鼻头酸酸的,可明明以前晚上想到这些事的你时候,他也只是自嘲的笑笑,在心里说着是自己自作自受。
是他自己自找的,也或者是运气差投了个差胎。
但现在不一样,奶奶走后再度蒙上灰色的世界因为渐无书的出现而逐云。
渐无书总在他最需要帮忙是无微不至,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还能得到这样的珍重。
下意识的逃避了,他不属于这里,是他强占了原主的身份,原本是原主能体会到的待遇却被他这个小偷偷走了一截。
雁回开始出现私心,他不想回去,贪恋这里,贪恋渐无书对他的好意,贪恋这个世界所带给他的暖意。
可是道德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这样是不正确,即使没有人知道,即使他可以永远隐藏下去,可以扭曲隐藏,甚至强行摆正心思,让它成为正规的,正确的,标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