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渐无书拿起电话,电话上是一个不常打过来的名字。
“喂。”渐无书侧目,看了眼窗外的枯树。
手指放在那本史书上一搭一搭敲着,对方那边应该是处理什么事,前两分钟都没等到一句回答。
渐无书又说了一句,“打错了?”
他低下头看雁回,前者已经点开开心消消乐玩起来了。
“喂,无书我和你爸爸工作忙,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乔雅说。
“嗯,知道了。”渐无书没什么情绪,他敲书的手指变化成翻书,对刚才乔雅的话并不在意。
距离他们上次回来已经四年了,渐无书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们的房间灰已经有几厘米了。”
“嗯,那你也不知道帮我们收拾收拾?”乔雅没好气的怪罪。
“想多了,我还没有那么闲。”渐无书又看了看雁回,他好像卡在那了,半天不动一下。
渐无书凑好奇的上前,雁回还没反应过来,一根修长的手的手指便在他的屏幕上滑动,还没消除。
渐无书的手指一紧,雁回拽着他的手,皱起眉,将他的手指撇到一边。
“你还时间紧张,我没见的。”乔雅倒是没举出什么例子。
“确实紧张。”渐无书再注意雁回时,他已经起身下楼了。
估计是刚才打扰到他了。
他走到二楼的栏杆上,一低头就可以看到雁回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样子。
不过是背对着的,看不到他的脸。
……
挂了电话,渐无书也是跟着下了楼,雁回还坐在那吃薯片。
薯片本来就少,渐无书来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了。
雁回看见他,视线还是没忍住瞥他锁骨处的纹身。
渐无书走到他后面,在他肩膀上戳了戳,“躲这吃零食呢?”
“嗯,我没躲,你尝尝吗?”雁回将薯片举起来,凑到渐无书面前。
渐无书直接将雁回递过来的薯片一把全拿走,“那我不客气了。”
“嗯……”雁回说。
他这个“嗯”说的有些勉强,他看着渐无书从他后面绕道他旁边。
说渐无书不准确,应该是看着薯片绕了他半圈。
“刚才你不是买了那么多吗?还贪我这点?”
我自己都不够吃。
雁回嘀嘀咕咕,有些不解气,他默默白了渐无书一眼。
渐无书把他的小情绪全部都收纳进眼底,“这样你把这些给我,我把我这两口袋给你,再外加之前的巧克力怎么样?”渐无书指了指对面的两大口袋薯片。
“啊?”雁回茫然。
他思考了两秒,最后眼疾手快夺过渐无书手上的半包薯片,“无功不受禄不对不对是空手套白狼。”
感觉到好像也不贴切,雁回瘪了瘪嘴,“反正不行。”
渐无书瞧他这样,眼睛弯了弯,“为什么不行?我自愿的,我们这是平等交易。”
“我不自愿。”
半包薯片换那么多东西,怎么好意思。
“那这样,我吃不完,你帮我分担,以后我找你讨要好不好?”
咦,嘶,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靠,这不是他给我巧克力的台词吗?
意识到这点,雁回立马冷起一张脸,“你的巧克力根本就没有那么短的保质期,你骗我。”
渐无书眨眨眼,倒显得有些无辜,“我哪骗你了?我说真的。”
“你是不是很喜欢买一大堆吃的,然后又不吃拿着给别人?”雁回侧了侧身子。
渐无书挑眉,半晌才说:“好像是有那么点。”
不过也看人。
雁回难得开了句玩笑,“你知道现在你像什么吗?”
渐无书当然知道现在能说出什么“好话”还是装作不知道,问他,“你觉得我像什么?”
“地主家人傻钱多的傻儿子。”话刚说完,雁回的喉间蹦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渐无书也没忍住笑出声,顺着他的话,“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对。”雁回还没缓过来,他看向渐无书的脸带着笑意,那笑意是纯粹的,热情的。
好像他本该就是那样,只是被一些肮脏的东西拖住了脚,陷进看不尽的深渊。
阳光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一点一点照射那样的黑暗。
“哪不对?”渐无书伸手想要揉揉他的脑袋,碰到翘起来的发丝他手一顿。
最后还是搭在沙发的靠背上。
意识到待会要说什么的雁回,已经提前笑了,他懒洋洋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头发蹭到渐无书的手,“是人傻钱多。”
渐无书也不知道是气笑的还是本身就想笑,他撇开雁回挡在眼睛前的头发,“没见过啊,嘴巴真毒。”
“哪毒了?”雁回的视线一下子清明,露出的眼睛像是清澈的湖水,碧光荡漾。
他的笑意还没有结束,比起一直冷着的面瘫脸,这样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少了冷脸时的薄情,他笑着融化了眼底的凉情。
“既然是地主家人傻钱多的傻儿子给的,你就收下,行吗?”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收下。”
“因为傻儿子太傻了。”
……
回家时,雁回还是提了两大口袋回家,渐无书走到门前送他。
他仍旧穿着一件毛线衣,外面天冷,雁回顿住脚,“我家就在旁边,你进屋外面太冷了。”说着他推了推渐无书的胳膊。
渐无书稍微动了动。
雁回背过身:“我先走了,谢谢傻儿子给的零食。”
“嗯。”渐无书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称呼。
“那傻儿子可以找这位先生讨要点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雁回将他抵到门内问他。
“一个拥抱,可以吗?”渐无书跟着退到屋内。
雁回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微微张开胳膊,突然一股茉莉花香朝他扑来,渐无书这个并不算是抱,更多的是感觉只是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好了。”拥抱转瞬即逝,渐无书瞥见雁回突出的隆骨,骨头上面有一颗黑痣,痣很小,藏在头发下面。
渐无书眼底透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心里有些不畅快。
雁回从他怀里退出,“我走了,你就呆子屋子里,不要出去听见了吗?”
“听见了。”渐无书说。
……
回到家,雁回将两口袋零食放在沙发上,或许是声音有点大,二楼的安晴听到了,她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回回,回来了,买了这么多薯片。”她边说边走下楼。
“没,是个傻,隔壁送的。”雁回说。
“那你给无书也送点东西吧。”安晴说着从储物柜提出一大堆年货。
“回回?你看……”
“嗯,我现在给他提过去。”雁回弯下腰,突然想到冰箱里面还有给渐无书的小蛋糕。
他顺带着一起拿上。
五分钟后,渐无书的门又被敲响。
渐无书依旧穿着他的毛线衣,头发有些乱神情也有些倦怠。
看到雁回提着的大包小包年货时,他微微抬起眉,“怎么提了这么多东西来?”
“我,安阿姨提给你的。”雁回将年货抬了抬,渐无书表情有一丝变化,在雁回看他之前他又恢复成原来色样子接下他递来的年货。
“谢谢。”
“这个是那个小蛋糕。”雁回提着小蛋糕在渐无书脸上晃了晃。
“你没吃?”渐无书将年货放下。
想起冰箱里面还剩一大半的蛋糕,雁回回他:“没。”
“那平分?”渐无书提议。
“不用,我的还没吃完。”雁回看着渐无书拆开蛋糕。
听到雁回的话,渐无书又将刚抽下来的蝴蝶结重新打上结,放到冰箱里。
雁回:“?”
“我现在有点困,待会再吃。”渐无书解释说。
“那我先走了。”雁回走到大门口。
“我送你。”
“太麻烦了,不用送。”雁回极力推脱。
明明就几步路,这样到搞得像他是个随时迷路的小孩子。
“那注意安全。”
“嗯。”雁回刚打开门,迎面撞见一个风衣男。
男人比他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的头发大概是在风雪中被吹得有些乱了,看见雁回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找渐先生,您是他的朋友吗?”
男人说话不紧不慢,声音柔和。
明明一眼就看到了渐无书却还要这么问他,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雁回初见男人就有一种打心底的不舒服,尽管男人什么都没有做,尽管他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容。
雁回没回答男人,他回过头对渐无书说:“我走了。”
没等到渐无书的回答,他感觉这里的氛围实在有些奇怪。
刚才渐无书身上的慵懒感似乎在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缄默。
雁回走后,给他带上了门。
刚才的沉闷空气,在吹了一阵冷风后好多了,雁回回到房间,将房门反锁,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他又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但是具体的那些信息他完全想不起来。
就好像有人挖断了他这里的记忆,不过雁回也已经习惯了,来这里不是记忆有问题就是身体不舒服。
反正七七八八的事,他都体验的差不多了,总不能让他死吧。
他想着,心脏又猛然间刺痛。
看吧,说啥来啥,雁回靠在靠背上深呼出两口气。
好多了。
——
“贵客,怎么突然来我这了。”渐无书给男人倒了一杯水。
北楚没接,他拿起手上的文件夹递给渐无书。
渐无书拿过文件夹,文件夹里面夹着几张纸,只的周边都有些泛黄了,字迹遭到水的浸润,有些迷糊。
但单凭字迹就能辨认出来,那是雁回的字。
“北楚,又是从那搞来的?”渐无书将文件夹甩到桌子上。
“啧,怎么这么大的怒气,还能从哪拿到你觉得呢,我是做什么的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北楚的眼角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伪造的。”渐无书稍微往后靠了靠,睨了他一眼,眼神中的不屑几乎是要溢出来。
“你觉得我有必要伪造这些吗?”北楚说。
“未必。”渐无书说,“如果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那么非常感谢,还有你可以走了。”
北楚站起身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来除了给你拿这个,还能干什么?”
“确实不能干什么。”渐无书回他一个笑脸,笑的瘆人。
北楚对他这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临走前挥挥手,“祝你找到真相。”
啪——
门内彻底安静了。
渐无书看着热水在空气中散开的氤氲雾气,将水倒掉,杯子顺带着扔进垃圾桶。
他再次坐到位置上,仔细翻看上面的内容。
文件夹里面只有四张纸,每张纸上的开头都是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落款的日期早就被涂黑了,每张都是这样。
那是雁回在精神病院所写的,可是这一次雁回根本没有去过精神病院,这些信却又是真正的实物,并非虚构。
渐无书一时陷入一个无限循环,循环中不断播放着那些杂碎的不堪的回忆。
刺在心头,汇聚成一张磅礴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