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 第13章 心事参半

胃里虽然恶心答案也实在是空落落的。他紧了紧衣领，打算换一家餐馆。

他又选了一家面馆，走进去不同于上一家的拥挤狭小。

这家面馆的生意挺好的也不止有面食，雁回刚进去就有服务员招呼着。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点了一份面食。

店内飘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周边吃饭的人大多数都是一家人坐在那其乐融融的。

雁回只是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点开消消乐继续通关。

没过几分钟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他面前，他道了声谢后，抽了一双竹筒里的木筷埋头吃饭。

吃到一半，店里似乎来了几人，寒风顺着打开帘子的小口吹进来，坐在门边的吃客成了最大受害者。

雁回离门不远，风也多多少少朝他这来，他依旧吃着碗里的面。

服务员见状立马出来迎接那几位新顾客。

新顾客穿着和李清澹一样的校服，看样子都是晨阳中学的。

“这是菜单，几位吃点什么？”

“来三分盖浇饭吧。”

雁回吃饭的手一僵，喉咙里又是发紧的疼，他有些麻木的回头看那几个新来的顾客，只是模糊着看了一张侧脸，他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血液，暴力，淤青，一瞬间这些他最不愿意回忆也最不愿意提起的词语全部都涌了上来，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的耳边覆上了一层膜，听到的所有都不真切，也不太像是这种感觉，他觉得他突然间有顺风耳能听到千里之外的汽车的鸣笛，转瞬又被人戳破了耳膜，什么都听不见。

呼吸道变得狭窄，他不得不张嘴重重呼吸。

服务员像是察觉到了异样，转过身对雁回进行查看，“先生请问您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雁回丢下筷子，“抱歉。”

他付了钱后，扯了张纸匆忙离开餐馆。

经过那几个晨阳中学的学生时，他还是忍不住的颤了颤身子。

难受得很。

雁回走出参观吹了好一阵寒风，本意是想让脑子清醒一点，结果却不如人意，他的脑袋格外疼。

他找了一个公交车站台坐下，等到觉得恢复的差不多是才打车回家。

一路上他木讷地盯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高楼大厦，思绪被困在其中。

那样的日子他一点都不想再回想，可大脑偏偏不顺心，以前的种种又以老式电影的形式在脑中循环播放。

也是有意掐着一段**，将他拖到那时候狠狠摩擦。

“这不是雁大校草吗？怎么现在这样狼狈啊”

“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吗，你说她们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害怕。”

他被推到沾满泥巴的厕所，烟味和尿骚味撞入他的鼻腔，可他闻不到，他只能感受到从脸上揩下来的温热液体。

它们黏黏糊糊抹在脸上，恶心死了。

肩膀的刺痛让他无时无刻都陷入在霸凌的痛苦中，可惜没有人救他，没人帮他。

“胡闹，都是要高考的人了怎么还在打架。”

“雁回，老师知道你家庭困难，你不就该更加用功读书吗，整天像个混混一样，校服也不穿对得起你父母吗，对得起你自己吗？”

那件校服其实早就被他们剪烂扔到臭水沟里了，父母也其实早就离婚不要他了。

可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他不要同情，不要怜悯。

他就像是退潮后被冲到小洼的鱼，水终究会蒸发，而他也终究会死亡，那么解释那些害怕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多回忆回忆曾经在大海里的生活，多么滋润，也可惜他不是鱼，没有那样滋润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回忆的美好日子。

是生长在石洞里的野花永远不可窥见天光。

至少那是他长这么大所认为的。

车很快就到了，付钱后雁回迷糊着下了车。

那些不堪的回忆也被迫按了暂停键。

到家后他打开冰箱，灌了一抹冷藏间的橙汁才觉得心里的燥热被压下去些。

喝过橙子，他扶着护栏上楼，打开自己的房门后，伸脚将房门又踹上，倒在床上就睡。

他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现实与梦境结合，让这个他觉得虚无的空间开始破碎。

从裂缝到窟窿，再到最后什么也不剩。

雁回弓着腰，冷汗微微浸湿他的衣服，粘在身上很不好受。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他从床上爬起来，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中午没吃什么，又睡了这么久他早就饿了，穿上拖鞋下楼后，他又不想自己做饭，干脆直接出门买桶泡面。

想法很好，但买回来他又不想吃了。

算了，还是吃两口吧。

想着，雁回拿了水壶进厨房，他刚接了点水，大门的门锁处传来一阵响动。

雁回眼皮子一抬，神情依旧倦怠，他的手指搭在水龙头上一下一下敲着。

安晴提了一大袋东西进门，她还没换鞋就瞥见雁回放在桌上的泡面桶，她急忙放下手中的口袋。

听到厨房的水声，她急急走过去，“回回，你怎么吃泡面呢？”

他扶住雁回的脸，仔细打量他。

雁回低下头，看见女人眼睛下的黑眼圈和眼中的红血丝，一看就知道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她保养的很好，笑起来没什么皱纹，但雁回依旧觉得安晴很累。

他任由安晴扶住他的脸，“您没休息好，先去休息。”

说完他将安晴的手拿起来，“吃饭了吗？”

“妈妈吃过了，”她又问了一样的问题“怎么吃泡面啊？”

雁回将水壶放到发热地板上才回答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的。”

“没什么胃口，是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我们就去看医生，吃泡面多没有营养。”安晴又唠唠叨叨说了好多。

雁回坐在椅子上听着，安晴说着停了一下，朝楼梯口大声说：“孩他爸，我让你拿的那个小蛋糕呢？”

楼上传来男人的声音，“就来。”

雁回也朝楼梯口瞥了一眼，匆匆收回视线，安晴注意到后拉了把椅子坐在雁回旁边。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和无书没闹矛盾吧？”安晴问。

“还好，没闹矛盾。”雁回压低视线，盯着桌子的封边出神。

安晴盯着雁回的侧脸，他的下颚绷紧，头发有些长微挡住眼睛，整个人看着都冷。

安晴皱了皱眉，“回回，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雁回侧头看她，安晴皱着眉，又朝他看了看，半晌他才开口：“我在吃饭的。”

“你没有‘好好’吃饭。”

还没等雁回开口辩驳，安晴先叹了一口气，“后面不出意外我都在家，看着你吃饭。”

“怎么了么这是？”雁州鸿提着蛋糕走到他俩面前。

安晴将蛋糕打开，推到雁回面前，“尝尝这个。”

蛋糕是巧克力的，但闻着并没有想象中的甜腻。

他看着这个蛋糕有些无从下手，安晴看着他，“这个蛋糕很好吃的，你先吃点，待会妈妈带你出去吃。”

“不用了，你们先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说。”

“那怎么行，你还没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吃好了才有力气。”安晴态度强硬。

雁回拿她没辙，抬头看向雁州鸿。

雁州鸿名副其实的妻管严，安晴的话他也没法反驳，再加上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对了，这个蛋糕我还给无书买了一个，刚才看他家没开门，回回能不能帮妈妈拿给他。”

“他出去了，不在家。”雁回面无表情吃着蛋糕。

蛋糕味道很清凉，奶油里面加了柠檬汁和薄荷叶。

“不在家啊，那蛋糕怎么办。”

“你们吃了吧。”雁回说着，打开渐无书的微信。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渐无书问他吃不吃巧克力。

〔H〕：你吃小蛋糕吗？

他也学着渐无书给他发巧克力的方式，配了一张图。

对方大概是忙，雁回吃了一半渐无书才回他。

〔月满楼〕：我这怎么吃。

〔H〕：哦，那好吧你吃不到我帮你解决了。

〔月满楼〕：行啊，你解决吧。

〔H〕：真没意思

雁回关掉手机，朝安晴说：“他说他不喜欢吃，让你们帮他解决。”

安晴：？

“先放冰箱吧，天太晚了今天就不出去了，你们好好休息。”雁回将蛋糕放回冰箱。

吃了蛋糕，胃里确实好受了些，雁回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他朝安晴和雁州鸿笑了笑，眉眼弯起，眼中倒影着温柔的灯光，收起之前的冷眼，他笑着融化了周边的寒冰。

安晴也跟着笑，“那好吧，不舒服记得跟妈妈说。”

“嗯。”

安晴和雁州鸿上楼后，渐无书就像是早有预料，直接就给雁回打了电话。

雁回将泡面放到柜子里后才接起他的电话。

“怎么了？”他声音还带着残余的笑意，也是吃了甜的，他现在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啊，小回儿。”渐无书说话时尾音上调，看样子也挺高兴的。

“没什么。”雁回坐到沙发上，摆弄着桌上的圣诞树小挂件，那圣诞树是用玻璃烧的，上面还点缀着些小铃铛，一拨丁零当啷的响。

“你去S市了？”

“没啊。”

对方“嗯”了一声，“叔叔阿姨回来了？”

“刚回来。”雁回往沙发上一靠，背上被硌了一下，“嘶。”

“怎么了?”渐无书那头传来噼里啪啦键盘声，他的声音混合着键盘声莫名有点好听。

“被东西硌到了。”雁回将那个玩具汽车拿起来，有些困惑。

又没有小孩子，哪来的玩具汽车。

他将玩具放到茶几上，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小心点。”

“知道了，你还在工作?”

“嗯，有点方案没写完。”

“那挂了，不打扰了。”

他点了挂断键，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电话那头的渐无书看到关掉的界面，勾了勾唇角，很快又压下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陈锦年早早收拾东西就回家补觉了。

他只开了电脑旁边的台灯，灯光不是很强，他特意挑了暖色调。

电脑又黑屏了一下，渐无书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偶然现象，他轻嗤一声，“只会钻别人的电脑，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电脑似乎听懂了渐无书的话，闪了闪，随即黑了屏。

渐无书拿起已经冷掉的凉白开，喝了一口后，向后倒去，他敲着二郎腿，电脑桌似乎放不下他的长腿，他又微微曲着，才勉强放下。

指尖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一直注视着黑屏的电脑，电脑漆黑的瞳孔里折射出他冷着的一张脸。

他也并不温柔，只是相对于有人时才表现出来的礼貌，温柔这个词也只对于一个人而已。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连血都是凉的，只不过是晒了会儿太阳，表面温热。

“缠着我这么久，也该见见面了吧，我的老朋友。”老朋友那几个字他咬的极重。

听着倒也不是很走心。

电脑又闪了闪，最后在电脑上弹出一行洁白的字。

〔你确定还要这么做吗？〕

渐无书只是撇一眼，戏谑地笑了笑：“怎么做，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提这些。”

电脑很快又出现一行字。

〔这么多次你还是不长记性。〕

渐无书挑眉，“你管我？”

〔顺了我，你就不会有这么多苦头了，他也不会遭受那些痛苦。〕

他只盯着那个“他”字，这回他沉默了两秒，久久没开口。

电脑也是见缝插针，〔我说的没错，谁希望一直被困着。〕

“你不用拿他来威胁我，我不会做的照样不会，无关谁。”

见他如此强硬，电脑也没再出现什么威胁人的语句，只留下一句及近讽刺的〔祝你好运。〕

渐无书有些累了，他揉了揉眉心，太阳穴一阵抽疼。

电脑已经自动关机了，他拿起外套穿上，走出办公室。

街上依旧热闹，这时间点夜市才刚刚开始，灯红酒绿，渐无书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加快了步子。

回到出租屋，又是死一样的静，他拿出钥匙拧开门。

出租屋里有他的香薰味，香薰是腊梅香，不浓烈。

他有些时间没来过出租屋了，这几天工作忙他都是在办公室睡的觉，黑眼圈的程度很快就赶上了陈锦年。

现在也轮得到陈锦年来调侃他了。

他草草洗了个澡，身体早就疲惫不已，但脑子确实格外的清醒。

他在床头柜上留了一个橘子灯，LED灯藏在里面，一开灯橘子皮的纹路便清晰可见。

渐无书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刚才的话冲击力太大了，他的回答总是这样玩世不恭，也只有他知道其实内心早就背道而驰了。

那晚，他也没睡好，无数个世界的玻璃朝他砸来，却都不是完整的，像是天生就那样，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