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部与彼女 第160章 150、那些被雪覆盖的脚印

亦梦亦醒时，似乎有人背负着她前行。后背不算宽阔，肩膀也有些单薄，那人将她的双臂绑在自己身前，或许以此固定她不会从肩头滑落。

步履有些缓慢，或许因为走的小心翼翼，因为路面不大好走吧。

雪片成朵地落在她滚烫的脸上，冰凉，却很舒服。落在嘴上，刚好一解燥渴的唇舌。

——噢，对了，现在是冬天啊。

她病得迷迷糊糊，差点忘了这是哪里、还处在什么时节、此前清醒期间做了什么，只因上一次这样被人背在背上，还是在春天，也是在她莫名其妙地病倒后，卡卡西背着她去木叶医院。

卡卡西？那个少年卡卡西？他怎么会在这里？

会这么刚巧就找到了出逃在外的她们？恰恰就在她完成全部目标和使命，以最脆弱的状态等待终局“审判”降临之时。

如果是这样，那少年岂不成了她的“救赎”。

“卡卡西……”心里想着，口中便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她以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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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辛奈小心而又难免脚步沉重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大雪已经下了有好一阵，脚下渐渐难以辨别是实地还是沼泽，她不得不小心。

身后背负的身躯比预料中轻盈——也不知小夹为什么会这么轻，先前在隐村里，偶尔几次亲眼看过小夹脱掉衣服后的躯体，无论是最早为了核实小夹的“暗部开发部”身份和“火影约束封印”时，还是后来检查乃至加固三尾封印，都没发现有这么瘦弱。

甚至还曾在有意无意的计划下从河里“打捞”起落水的小夹，那时玖辛奈也并没觉得她有这么轻……难道是这次出逃途中对她的损耗这么大——可即便如此，玖辛奈一个人背着她走了那么久，加上路途实在难走，也已经感到体力不支。

可背后的人又实在病的厉害，高烧到了仅仅是喷在玖辛奈颈后的呼吸都灼人的地步，得赶紧想办法降温才行！

需要有个能让她安心躺下休养的地方，需要能烧热水，补充足够的能量，还要躲避雨雪，尽可能在退烧后保温，以免进一步着凉，加重病情。

可是这方圆数里之内连人烟也不见，又能上哪找这样的地方？她们从水之国进山寻找三尾的栖息地时整整走了四日啊！这四天里连个村落都没遇到。

因此玖辛奈也不指望原路返回能有什么帮助，索性继续沿着山坳深入，她就不信连个猎户也见不着！

已经入冬了，如此山地丘陵遍布的地区，想必一年到头的庄稼收成也不会太好，但凡有人居住在附近，过冬时定需要借助渔猎补充食物来源。问题只在于还要多久才能遇到一个人。

小夹又开始朦朦胧胧地说起胡话来。玖辛奈忙着赶路，又要当心落脚之处，实在听得不耐烦，脾气上来便答到：“谁让你非要事事瞒着那小子，我说让你干脆带他一起逃，你还不同意——卡卡西要是真在这就好了，好歹省得本姑奶奶亲自扛着你！”

“姑……奶奶……”

——好嘛！这回不在梦里念卡卡西的名字，开始念她的“尊号”。

玖辛奈气也没处发，咬牙继续向前走，顺便还要注意不让小夹从肩膀上滑落，即便用衣带将小夹的双臂固定后能确保她不会从背后掉下去，可一旦小夹重心偏了也会导致玖辛奈受力不平衡。

“旗木夹，你最好别这么说死就死了——”

麻烦死了啊，这个女人！她玖辛奈到底是怎么扯上这么个又菜又麻烦的脆皮女人的！

“等你病好之后，我要让你为这次……还有连同所有欠我的，一起向我谢罪、道歉！

“——你这个又麻烦！又虚伪！又狡诈！又弱又菜又讨厌的麻烦精！”

等她一通发泄式地将身体上的劳累和精神上的怨怼喊出来之后，脑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念叨什么人的名字，也没有再重复什么人的尊称，似乎有意识的闭嘴了。

可这样的结果反而是玖辛奈又不放心起来，“喂，你也别装哑巴，吱个声，别是昏过去或是死了啊！”

良久，细若游丝的语音终又响起。“我……麻烦精，又讨厌……又弱……又虚伪狡诈……”

“……”玖辛奈脚下略微一滑，差点腿软坐下来，站稳之后还是继续稳步前行。

怎么说呢，她也没想到小夹还真就一字不落的把那些坏话都听进去，且还重复了一遍。

她还是不免侥幸希望小夹只是机械性的重复，没有真的听进去吧……

“我……这么讨厌……我也觉得讨厌……”

“……唔。”独自背负同行者赶路的女人心虚地点点头，大意是“知道了”。

“连你也觉得我讨厌……别人一定都觉得我很讨厌……既然如此，放开我吧，玖辛奈大人……”

这下玖辛奈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奇怪就算曾在夏天将小夹故意推下水，她也没觉得心虚，眼下却莫名地畏缩了。

——小夹准确的叫出了玖辛奈的名字，是否说明她已经清楚是玖辛奈正在背着她，也明明白白的听到了玖辛奈在抱怨中说了很多坏话？

“玖辛奈大人，回家吧，水门大人在等您……鸣人在等您……放下我，回家吧……”

近乎本能的，在听到家人熟悉的名字时，一贯曾经天不怕地不怕、也敢任性逃出隐村的女人，眼眶突然热了起来。

她咽回喉中的酸楚，也忍下左胸口麻酥酥的痛感，一边接着走，一边反问：“我回家了，你怎么办？留在山里被雪埋起来吗？”

“木叶是您的家……您是那里一棵美丽的大树……鸣人和水门大人，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是围绕您生长的花、叶、藤、木……是您的，不是我的……”

热泪不知怎的便滚落下来，她不清楚在为谁而哭，即便她的骄傲本令她不想哭。

“那不是你的，这里是水之国，也不是你的。你要在不属于你的地方做孤魂野鬼吗？”

“……野鬼……也不会吧，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记得……我自己都会忘的……根本不存在的，也就称不上野鬼。”

“——这是什么很值得人欣慰的事吗？”玖辛奈想要回头看看背上的人是何表情，但尝试过后发觉太困难，何况脚下的路更要紧，于是仍旧将视线牢牢锁定前方。

“欣慰……呵呵。”这个人在病的濒临死境的时候，嗓音居然柔和了起来，变得像哼唱一样好听。“无生……无死，无欲，无情，无乐，无惧……一切寂灭，一切圆满，或可……值得欣慰……”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我听不懂！你最好解释清楚。还有，别昏过去了！既然醒了，就给我清醒的等着，等我找到能藏身休息的地方再说！”

“不……解释，没什么好解释……该走了，回去吧，回吧。让我……也走吧……”

“放屁！你连站在地上都困难，想‘走’去哪？！再糊涂也稍微有点数吧，你只能靠我带你去治病的地方。”

“……”

“小夹？旗木夹！”

忽然再也听不到背上的声音，玖辛奈有些慌了。虽然她不喜欢女人说的那些话，但在一个人艰难行路时，哪怕是能听到反感的人的声音也好。

何况她反感的家伙确实有副好嗓音。

“你这个讨厌的女人！刚才不还一个劲儿念叨卡卡西，你以为自己死在外面了，我该怎么跟卡卡西交代？你知道那孩子有多辛苦吗？你知道他为了你，有多么努力？你知道什么，就敢天天神神叨叨、装模作样？凭什么自以为是的算计这、算计那？你明明这么菜！你明明很喜欢他！你既然舍不得他，就撑到回去，去见他！”

——如果说跨越时空也要见到此时的他，为什么身在同一时代却放弃了？！心口不一！卑鄙！

如果连从始至终的坚持都做不到，凭什么还能背负别人的赞誉、夸奖，凭什么被人喜欢，凭什么竟还得到水门的欣赏——连她玖辛奈能做到的，却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抢走本该属于她的光芒！

“喜欢……‘他’。”听不出来是何语气，只是声音一发地微弱下去，“喜欢……我喜欢……”

不久又恢复到此前昏沉状态下的呓语，一时念着少年的名字，一时又说“对不起”。不知是对谁道歉，不知小夹还辜负了谁，不知把玖辛奈又当作谁。

从天亮走到天黑，从大雪走到雪停，从月亮短暂地照向大地，走到月亮和星星一起失去踪影，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她走一走，停一停，偶尔躲在巨大的树冠下，在没有积雪的地方稍作休整，探一探唯一同行人的体温，握住颜色泛青的手掌适当输送一些能量过去。

她不会放弃的，就算不知道前路还有多远，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回家、回木叶，她绝不放弃，也一样不会放弃身边那个“一心求死”的同伴。

是“讨厌鬼”、“麻烦精”，但除了放弃生命的缺点之外，其实在几个月的旅途中已经向她证明，小夹也有很多让她欣赏的方面。

也即是说，没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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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还在继续下，难怪她们还没有在山林遇到任何猎人的身影。

雪花很快覆盖掉一望看不到尽头的脚印，也顺便隐藏了她们的踪迹。

自由的空气清冽而腥甜，还带着一阵阵的酸涩。

“回家”？独自安静下来之后，玖辛奈在踏雪声中默念。她还没有告诉小夹，木叶本来也不是她的家，只不过后来变成她的家了而已。

她也没告诉小夹，听闻后者曾在十几岁到二十来岁之间，一次又一次违背上级和村子的戒令，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时她从私心上有多么赞叹对方。

还有，决定在数月前再次离经叛道逃出隐村，实施小夹的计划，是多酷的一件事情。

——玖辛奈分毫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之前没有，之后就算小夹醒了，她也一样不会说的。

大概就像，有些事，小夹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承认那样。

二位姑奶奶的冒险之旅总算是临近尾声了，憋得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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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更新一发出来，跳出这么多评论，吓得作者一抖，赶紧连夜再发一章。

晚安，各位心地善良的仙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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